第88章
第 88 章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這片別墅群住宅區旁邊不遠就有好幾條商業街,此時街上已經出現不少早起晨跑的行人了。
有塔妮斯頓伯爵夫人在旁邊幫腔說話,盡管內心極不情願,但喬納森還是盡力配合,詳細介紹了嫌犯租住的那棟別墅內部房間構造和布置,以免這些野蠻的警察在實施抓捕的過程中行動粗魯,一不留心就破壞了埃文先生名下這棟昂貴美麗的豪宅。
“埃文先生的別墅共有三層,還附帶了頂上的閣樓和一間地下室。
廚房在客廳後面,二三樓各有三個房間,艾弗裏先生和他妻子住三樓的主卧,艾弗裏太太的弟弟是他們公司車隊的負責人,一般住二樓客房……”
伊馮與達雷爾對視了一眼,後者将防彈衣的系帶拉好,出聲問:“這棟房子有幾個出入口?”
“三個,前門、後院,還有艾弗裏先生上個月新修的一個跟地下室連通的車庫……”
在開始的抵觸心理消散後,喬納森似乎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危急性了。
他看向街道對面路過的兩三個遛狗的熟面孔。
這一片社區住了好多有錢人,大多都是他所在的資産打理代持公司的客戶,甚至還有幾個是和埃文先生處于同一財富級別的大富豪。
如果艾弗裏一家真是警察口中那種窮兇極惡的壞蛋和人販子,那麽他就得祈求上帝保佑這場抓捕行動能迅捷、快速又安全地結束。
若是爆發了槍戰或流血事件,無疑會極大程度損毀他們公司的信譽。畢竟埃文先生名下的不動産都是他在打理,也是他将這棟別墅租給了罪犯。
“那個,”喬納森咽了一口唾沫,握緊了手杖,“上個月的時候我去艾弗裏先生那兒做客,看到艾弗裏太太的弟弟拿了兩把槍去了地下室。”
“當時艾弗裏先生笑着說他們公司會跨境去到一些治安極其混亂的國家和地區談生意,所以車隊經常得備槍防身,因此他建了一座軍火庫……
我們那時喝了酒,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呢。”
雖然早就想到這夥人肯定會藏有槍支,但一整間軍火庫……
“我知道了,來幾個人把喬納森先生帶出去做筆錄。
我們動作快點,天已經亮了,如果那些失蹤的女孩們就在裏面的話,一旦驚動那夥人,她們成了人質後,接下來的營救行動就麻煩了。”
伊馮對斯賓塞和達雷爾安排道:“你們分別從後院及地下車庫突破進去,先找到那間可能存在的軍火庫,我們走正門進入拿人。”
說完,煉金術士看向一旁,阿卓亞娜正緊緊抱着她的外套站一旁靜靜看着她,滿臉擔心卻又不敢出聲打擾。
小花栗鼠也不睡懶覺了,從衣服口袋裏鑽了出來,晃動着尾巴爬竄到伯爵夫人肘彎蹲坐下來,沖着主人叫了兩聲。
伊馮目光在她臉上都沒停留幾秒,便落到了卡洛身上。
女妖淺褐色的眸光剛亮一瞬就黯淡下來,但煉金術士随即伸出手揉了揉卡洛的腦袋,低聲道:“沒事,我一會兒就出來。”
大部分中産階級以上的家庭都有訂閱報紙的習慣,而約德郡大大小小的報社和雜志社加起來有十幾家。
相較于電視,此時大多數人還是喜歡從傳統紙媒上獲取新聞。
晚報大多是由一些受雇于報社的報童在每天下午放學後沿途給訂閱者分送,但早報要求在淩晨六點之前送到,因此一般都是由派送信件的郵遞員送達。
警車停在路口,遙遙維持住警戒線,十名全副武裝的警察悄無聲息逼近艾弗裏一家租住的別墅。
正如喬納森所說,這是一棟漂亮的房子。
房子跟這片富人區其他的別墅一樣,都是獨占了一大塊地的獨棟房屋,周圍有綠色的樹籬和木栅欄遮擋,隐私性極高。
翻過栅欄闖入房屋主人的領地,就能看見屋前的一大片綠草坪。
據喬納森的介紹,屋子後面的空地更大,有一座擁有泳池的漂亮花園,而地下室車庫的入口就開在花園的側面。
斯賓塞帶了兩人從後院潛入,達雷爾則領人撬開了車庫的卷簾門摸了進去。
伊馮和卡爾跟在四名警察身後踏上草坪,在經過信箱的時候,煉金術士順手拉開信箱,卡爾随着她的目光一同朝裏面看去。
卡爾身形微滞,與長官對視一眼點頭,随即快走兩步,壓低聲音提醒前面的海島警察:“迪亞茲隊長,信報箱是空的,我們需要更小心一點,嫌犯此時很可能已經醒了。”
警察是一項危險的職業,而幹人口販賣這種勾當的罪犯無疑更是刀口舔血。
艾弗裏以前就是幹這個的,可他那時候只是個掮客。
雖然他有人脈,能替國外的大型犯罪集團和漢克斯伐諾境內的人販子及皮條客介紹交易,從中抽取傭金,但他同樣冒了極大的風險,卻眼睜睜看着那些賣家發大財拿大頭,自己只能得到其中一小部分作為報酬。
他一點也不甘心。
後來艾弗裏認識了馬文。
馬文是奧汀區人,自小在約德郡東部地區長大,後來做了蛇頭。
無論是想逃出境避難的殺人犯,還是想非法從邊境偷渡進來的國外難民,只要給錢,游手好閑沒有正經工作的馬文和他那一幫狐朋狗友們都願意接這種活。
但十幾年的城市建設,在約德郡發展日益向好的今天,警廳早就騰出精力開始收拾這一類人了。
港口區是因為人口流動性太大,來自世界各地不同文化不同膚色及人種的移民拉幫結派聚集在一起,所以不好管。
但在奧汀區,治安整頓已經初見成效。
有大量像羅澤一樣的社會活動家及聖法比昂教會等公益慈善組織的活動與倡導幫助,奧汀區早已不是原來那種混亂的法外之地。
似馬文所在幫派這類的當地犯罪集團遭到打壓,早就被奧汀區警察搗毀了。
沒有身後犯罪組織的庇護,單打獨鬥的蛇頭被抓的可能性大大提高,很多活兒馬文都不敢接。
也是在這個花光了錢準備铤而走險的當口,他遇到了艾弗裏。
艾弗裏曾幹過皮條客,是跟國外許多大型犯罪集團都打交道的熟面孔,他有人脈資源。
而馬文是奧汀區長大的地頭蛇,熟悉東部邊境地形及各條跨境小路,能熟練地跟邊境巡邏隊打交道并買通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兩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馬文再把自己曾短暫當過護士的姐姐也拉了進來。
迪恩公寓裏帶走失蹤女孩喬菲的胖女人就是馬文的姐姐。
姐姐負責聯系各區“供貨”司機,并以母親的假身份将“生病”昏迷的女孩們從城市各個角落帶回海島,然後由艾弗裏聯系買家,馬文制訂偷渡路線……
這個跨國販賣兒童的犯罪團夥就這麽組建起了一套成熟的班底。
幹這一行就算再謹慎,遲早也會被警察發現。
先前不過是因為他們運氣好,在喬菲之前失蹤的幾個女孩都或多或少有些壞毛病。
她們要麽經常離家出走,要麽不聽話總跟長輩吵架,要麽就是跟一些年紀大的壞孩子混在一起。因此當女孩們突然消失的時候,有些父母甚至會以為她們又叛逆躲起來不回家,警察初步調查了她們的過往後也不會太當回事……
直到朋友與長輩眼中的好女孩喬菲從校車上下來後,在離家不到兩百米的路上失去了蹤影。
別墅三樓主卧,外表斯文的艾弗裏從閣樓下到房間,問馬文道:“報紙上怎麽說?”
“只有一小塊版面提了,說昨天晚上日落大道封鎖是因為走失了一個十一歲的女孩,警察和志願者找了一晚上……”
“放心吧姐夫!”馬文抓了抓胸前濃密的毛發,得意道:“任港口的警察怎麽找,也找不到海島上來的,我們可是約克曼區的正經商人!”
艾弗裏搖頭,沉吟道:“這可不好說,我得聯系一下那邊,看能不能提前交貨。”
馬文有些不情願,引路偷渡可不是什麽輕松的活兒,他的确跟邊境巡邏隊打通了關系,但前提是對方以為自己現在幹的只是些走私避稅給回扣的違法勾當。
即便如此,每回出境他都提心吊膽。
出境前是開車兜圈子東躲西藏生怕被發現,出境後則是戰戰兢兢跟那些兇殘暴虐的大型犯罪集團打交道,每次交易結束後他都要睡好幾天才能緩過來。
“有這個必要嗎?”
“親愛的,你昨天下午不是撞見迪恩室友了嗎?還是把貨先送出去,我們低調一段時間。”艾弗裏仰頭看着閣樓上的妻子。
“迪恩是我們所有供貨司機裏最聰明的一個,他知道供出我們,他自己也跑不掉。
所以就算警察查到他,在條件談好之前他也會守口如瓶的,這就給了我們時間,而我們要抓住時機。
只要不讓警察逮個正着,我們就是安全的。”
閣樓上站着的胖女人點了點頭,看向弟弟,“聽見了馬文?我們聽你姐夫的,你去準備車。”
“現在的女孩都被家裏人慣壞了,脾氣太烈,真令人頭疼。既然我們一會兒就走的話,我得弄醒這姑娘,在給她打一針過境的迷藥前先喂她點吃的。”
她對丈夫招手,“親愛的,你再上來幫我一個忙,我可不想又出現昨晚那種情況……”
警察的效率哪有那麽高?
任何事情一急就容易出錯,昨晚也是,姐姐不過是撞見了其中一個司機的室友,有什麽好擔心的?
只可惜她慌了神算錯劑量,那個中轉據點裏的女孩一死,他們能拿到的錢立馬就縮水了四分之一。
就算警察這次真的認真查,像艾弗裏說的那樣,他們也還有時間。等到晚報送來的時候,估計港口警察也才找到迪恩……
但馬文只敢在心裏暗自腹诽,不敢反駁姐姐姐夫,抓着報紙不情不願下樓了。
他走到一樓廚房後面,剛打開通往地下室的暗門,後門吱呀一聲就被輕輕拉開,斯賓塞和兩名警察站在門口,正巧對上了他看過來的臉。
兩邊僵持了一瞬,斯賓塞暗叫不好,見面前嫌犯張口欲喊,忙飛身上前,一腳将他從暗門踹進了地下室。
地下室內傳來身體撞到地面的沉悶響聲與痛呼,反應過來的兩名警察也撲了上來,跟斯賓塞一起将門推上猛抵住。
兩秒後,暗門傳震出砸門的動靜和喊聲,好在這夥嫌犯先前改造地下車庫的時候加固了暗門,門的隔音效果極好。
除了三名牢牢堵在門前的警察,馬文大喊大叫提醒姐姐姐夫的聲音都沒有傳出廚房。
此時前門的鎖也被撬開,一隊武裝警察持槍闖入客廳,伊馮對斯賓塞點了點頭,看了那扇被堵住的暗門一眼,和卡爾一起持槍跟着海島警察上了樓。
地下室裏,馬文徒勞砸撞了門幾下後又踹了一腳,氣急敗壞地大聲罵了句髒話,大步跳下樓梯沖進了車庫。
他跑過一個大鐵籠子,對着裏面被鎖着的兩個昏迷女孩狠啐了一口,随後拉下一個鐵閘,車庫的一面牆頓時分開,露出裏頭琳琅滿牆的各式槍支來。
他就近順手撈了一把槍出來,轉身打開保險,一邊上膛一邊滿臉戾氣沖着樓梯跑去,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句厲喝:“站住!再動我就開槍了!”
達雷爾用眼神示意,一名警察立馬收槍跑到籠子邊查探兩個昏迷的女孩,“還活着,但脈息很弱!”
聽到這話,另一名警察忙跑去找能打開鐵籠的工具,達雷爾則握槍瞄準馬文,緩緩靠近,一手摸向腰間拿手铐。
“老實點!慢慢放下槍,手背過來!”
“別開槍!”馬文聽話緩慢彎腰,将槍放在了身前地板上。
“踢走!”
槍被嫌犯踢飛到了三米外的臺階邊緣,達雷爾這才放心,拿起手铐一甩鎖住了嫌犯的手腕,但只拷住了一邊,馬文擺頭就往後一撞,兩人瞬間扭打到一起。
不等正營救失蹤女孩的兩名警察過來支援,一聲震耳的槍響,子彈就擊穿了馬文腳掌。
他痛呼一聲倒在地上,瞬間就被達雷爾拷了起來。
“該死!”
達雷爾怒罵一聲,擡腿狠狠踹了蜷縮在地上的馬文一腳,屈膝将槍口塞進了他嘴裏,燙得嫌犯喉嚨裏發出慘嚎。
他沉着臉惡狠狠道:“我剛才真應該斃了你!”
鐵籠子裏昏迷的少女被兩名警察一人一個抱着跑了出去,達雷爾從口袋掏出一瓶煉金試劑從馬文嘴裏灌了進去,嫌犯口中被槍管燙出的血泡頓時消了,但火辣辣的疼痛卻一直持續着沒有消失,讓他一張口發聲就疼得要命。
見他終于老實了,達雷爾随手找了一塊破布塞他嘴裏,這才推着一只腳淌血的犯人出了車庫。
跛腳的嫌犯在前面一拐一拐地走,達雷爾站在車庫門口回頭,看向別墅的眼神帶了擔憂。
從正門突破的武裝警察本來已經摸上了三樓,甚至都大致确定了嫌犯所在的房間,但那聲槍響打亂了戰術計劃,逼得迪亞茲隊長當機立斷下令撞門突擊。
主卧房內,胖女人正在用瓷質灌食器給手被綁住的失蹤女孩喬菲灌流食,喬菲此時剛被人用涼水潑醒,衣服又濕又髒,滿臉淚水嗚咽掙紮,跟失蹤照片上笑靥如花的甜美女孩完全判若兩人。
胖女人被槍聲吓了一跳松手,灌食器滾落到地上,糊狀的流食把地毯弄得髒兮兮的,就是此時,門被撞開了。
看到警察,她下意識伸手就要去抓女孩擋在面前,領頭的迪亞茲隊長果斷開槍擊斃了她,但下一秒,方才被槍聲提醒的艾弗裏已經滾到角落,從櫃子後面拿出霰|彈槍射出一發子彈,迪亞茲隊長頓時被巨大的沖擊力擊出了房間外。
幾名武裝警察頂着危險将渾身被鉛彈碎片紮透人事不省的迪亞茲隊長搶拖到了一邊,大家躲在房門兩側,在霰|彈槍的火力壓制下,伊馮大聲道:“将迪亞茲隊長帶出去!呼叫醫療組!”
霰|彈槍可怕的巨響終于停了,木質的卧室房門早被打爛,走廊正對門的牆壁上布滿了細碎的彈孔。
伊馮側頭看向跟她隔了一道門的卡爾,輕輕點了點頭,掏出懷表,做了一個數字一百的手勢,随後将槍塞回腰間槍套裏,轉身跑到三樓走廊盡頭翻了出去。
卡爾白着臉背靠冰冷的牆壁,閉了閉眼睛逼自己冷靜下來,一邊開始倒數計時,一邊在可怕的寂靜中開口喊道:“艾弗裏先生,是艾弗裏先生嗎?投降吧,你逃不出去的,放了那個女孩!”
房間內,艾弗裏用胳膊勒着喬菲的脖子退到窗邊,用霰|彈槍的槍托砸碎玻璃探頭往外看了一眼,立馬又收回了頭。
他背對着窗戶吼道:“那可不一定,在我死之前,我一定先一槍崩了這個姑娘的腦袋……閉嘴!不許哭!”
喬菲打了一個哭嗝,眼淚不停往下流,死死咬住了嘴唇。
卡爾做了一個手勢,兩邊的警察往門邊挪了挪,警服露出的邊緣衣角吸引了艾弗裏的注意,他立馬對着門口又開了一槍,緊張兮兮道:“不準進來,你們誰敢冒頭我就開槍!”
“別!艾弗裏先生,我們好好談談……這樣,我不帶槍進來,先将你妻子帶出來送去醫院好不好?”
艾弗裏喉結滾動了一瞬,顯然根本不關心躺在血泊裏的妻子,“我可以放了這個女孩,但你們要給我一輛加滿油的車,不準跟着,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會放了她。”
“不可能!你不能帶走她。”
艾弗裏冷笑一聲勒緊喬菲的脖子,“那你們就讓她陪我一起死吧!如果她死了,就都是你們的錯!”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集中注意力倒數數字,不用管別的,只用集中注意力拖延時間,卡爾突然發現自己緊張的情緒竟然慢慢緩解了下來。
他舉槍側身,冷靜道:“不,艾弗裏,如果喬菲出了事,那都是因為你!跟你妻子一樣,她們都是你害死的。”
二十、十九、十八……
“不過艾弗裏,你還有補救的機會。我知道你不是殺人犯——”
“閉嘴!我只要一輛加滿油的車!再啰嗦我就打爆她的頭!”
“等等!”卡爾心一橫,“你讓我看一眼,讓我看看你妻子現在的情況!”
十、九、八——
“或者拿我來換……”卡爾持槍出現在門口瞄準,卻發現艾弗裏似乎早有預備,将女孩牢牢擋在了自己的要害前。
“我早猜到你們這種轉移注意力的小把戲了。”
狡猾殘忍的罪犯獰笑着将槍口對準他,卡爾瞳孔收縮,在倒計時歸零前,一把警槍适時抵在了艾弗裏後腦上。
槍響,人犯頭顱正中心出現一個血洞,尖叫哭泣的女孩被黑發女人擡手捂住後腦勺攬入懷裏。
伊馮看向卡爾,垂在身側握住槍的手微微顫抖,她嘴唇泛白,輕聲笑道:“魯莽又英勇,但是警探,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了。”
卡爾背靠着滿是彈坑的牆大汗淋漓滑坐下來,喘着氣道:“當然長官,我比您更不希望。有了這次經驗,希望下次再接到類似的指令時,我能想到拖延時間的更好方法。”
今天本來能早一點的,但我不想寫一半斷章,整個事件都寫完了才放出來,致使這章有一丢丢晚......
所以——對不起嘛對不起嘛對不起嘛!(摟脖子貼貼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