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做的夢哭着也要繼續
一覺醒來, 天色還沒有亮。
傅小瓷久久沒有起床,她安靜地躺在床上,回想着夢境裏發生的一切。是什麽樣的經歷才讓林老爺子那樣的人放棄了生存的勇氣,她想, 不僅僅是夫妻不合吧。
不論如何, 有希望了, 她就不會放棄。
天色亮了一些,這時,她想起昨晚的陳姍姍。
不知道她有沒有像自己昨晚說的一樣,停下腳步, 擡頭看看天空呢。
傅小瓷從床上下來,赤着腳走到窗邊, 她拉開窗簾,天邊一道熹微的光,漸漸染紅了東方的天際,從她所在的方向, 正好能看到那一輪金色,越來越高,漸漸地,整座城市也鍍上了獨屬于清晨的朝氣。
她聽到汽車引擎啓動的聲音,聽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清脆的響聲, 聽到人們的交談聲——還記得高中壓力大的時候,清晨起來,能看到日出時, 一定會擡頭看看,心情也會跟着變好。經常低頭看課本,偶爾擡頭,會發現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今天的日出和心情一樣溫柔啊。
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傅小瓷拿起手機,看到一個陌生的號碼給她發了條信息,是陳姍姍的。
【小傅老師,今天的天空很美。謝謝你。】
傅小瓷看着她發來的短信,不知不覺,唇角也揚了起來。她在屏幕上點了點,發送一條信息給陳姍姍。
【心情好或是不好的時候,可以多看看天空,整個宇宙都會給你慰藉的力量。】
……
林婉茹雖然時間長沒有接手,不代表她不關注這些,有些人或許天生如此,就算手生,也能在短時間內很快地做好。仿佛天生就應該拿這個飯碗。
只是其他人就有些不樂意了,林家老三直接帶着兒子去了林老爺子所在的病院,坐在病床前訴苦。
這番故作姿态,正好讓傅小瓷撞了個正着。
她看到坐在老人病床前的兩人抱怨着,身旁還跟着幾人,一時猶豫了一下。
林家老三看到她,臉上的埋怨倒是沒了,反倒顯露出幾分冷:“你,就是你,鐘家那個小子的未婚妻?”
傅小瓷說:“是我。”
雖然知道他們和鐘斯灼早就是撕破臉的關系,但礙于面子,傅小瓷還是客氣十足地問了好。
林宸仔仔細細地盯着她,半晌,忽然笑了:“傅小姐,我的醫藥費,說起來其實應該是你報銷。”
傅小瓷裝傻聽不懂。
一只手突然從身後搭在她的肩上,微微收力,傅小瓷就靠在了他的懷抱。鼻息是熟悉的幹淨的氣息,她仰頭,看到鐘斯灼正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頓時松了口氣。
“你來啦。”
鐘斯灼的眼神仿佛一道冷刀,刺得他們心慌。
林家老三站起身,說:“外甥過來了,怎麽,最近生意不忙了?”
他說:“出去。”
鐘斯灼的聲音清冷,平平淡淡的兩個字,警告意味十足,隔着金絲框的那雙眼睛烏黑,深沉,盯得人心慌。
林家老三嘲笑道:“掌了家果然就是不一樣,今天把我們從病院趕出去,明天是不是就要把我們從林家也趕了出去?”
鐘斯灼抿唇不語,就那麽冷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個跳梁小醜上蹿下跳。
他的臉上有些挂不住,正欲發作,傅小瓷突然驚呼一聲。
“林爺爺……”
所有人的視線随着她望去,躺在床上多年的老人,手指動了動,在他們震驚的目光中,緩緩睜開眼睛,吃力地蹦出幾個字,聲音嘶啞粗嘎。
“你……你們……真當我……死了啊……”
成為植物人多年的林老爺子突然醒來,成為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所有人都懵了,一時間登門者不絕,好在有個大病初愈的借口,才不至于讓老爺子被吵到高血壓飙升。
林老爺子在別人沒注意的時候,對着身旁的傅小瓷眨眨眼睛,吃力地說:“謝謝……”
傅小瓷噓了一聲,壓低聲音。
“秘密,絕對不能說出來。”
兩人相視而笑。
……
傅小钰的傷總算養好了,跟傅小瓷打了個招呼,便繼續跑去幹雜活,一副永遠不嫌苦的樣子。撞人的兇手被判了刑,具體情況,傅小瓷不太清楚,就連昨天上庭也是傅小钰去的,她在高考監考。
十二中也是考場之一,留在本校考試的學生們心情也會放松不少。高一的小崽子們放了假,興奮得不得了,恨不得高考一下子考一個月,直接到放假好了。
頭一天的天氣還好,下了小雨,清涼無比,等到第二天,火辣辣的日頭老高,傅小瓷還有些擔心考試的學生們。
結果,等她交了卷,出了學校,忽然笑了。
校門外還站着沒散的高一學生們,其中有不少五班的學生。他們人手提着袋子,裏面裝着礦泉水,濕巾,還有小餅幹之類,見到考完的學生便塞到手上。
“小傅老師!小傅老師!”
“哇,真是了不得,在做好人好事?”傅小瓷笑眯眯的。
“哪有,怕他們考不好把原因賴在十二中的頭上。”徐智撇撇嘴,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樣,“老師,給你水。”
“不用了,還是留給你們自己喝吧。”
結果,當天學生們的暖心行動引來了媒體,還上了報,主任談起這事,驕傲得不行。
教育孩子就是得這樣,僅僅是學習好可不行。
監考徹底結束後,傅小瓷準備放松一下,去吃頓海裏撈。她下了樓,朝着校門外走去,有人從後面小跑着追上來。
“傅老師!”
傅小瓷回頭,看到來人正是顧棠。他一手拿着文件袋,小跑到傅小瓷身旁,首先開門見山地說:“老師,我這次答得還不錯。”
“預估呢?”
“應該要比平時模拟考更好,卷子不難,我估算過。”
傅小瓷摸摸他的腦袋:“真好,提前恭喜你!”
顧棠沉默片刻,說:“這個月就能報志願了,我想學計算機。對了,我有跟父親說過具體情況,那天是他冤枉了您,他說考完了要給您道歉吃飯。”
他的話一出,傅小瓷還能回想起顧棠的父親是如何的咄咄逼人,看着面前的學生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她笑了一下。
“在你心中,父親是什麽樣的人呢?”
“平時性格特別霸道,但也很優秀,是我心裏的目标。”
“你覺得他是個講道理的人嗎?”
顧棠抿抿唇:“算是吧。只是——他有時候不太把我當做一個成年人來看待。”
“那說明你還沒有拿出一個身為成年人的擔當和責任。你可以試着把自己的計劃寫出來,跟父親談談,同時預估各種決定的結果,以及你将如何承擔。”
“就像平時跟他談生意的夥伴一樣?”顧棠愣了愣。
“是的,就是坐在對面平等的夥伴。心平氣和,如果他講道理,一定會靜下心聽的。”
那天晚上,不知道顧棠跟父親談得怎麽樣,傅小瓷一直沒有接到消息。
高三年級走了,學校裏的學生少了三分之一,突然間還有些空蕩蕩。食堂的阿姨是最過分的,把熱銷量最高的幾個打飯窗口減量,美其名曰為等他們到高三,也可以享受每天吃什麽做什麽的權力。其實真正情況是,阿姨們輪番休假去了。
統考結束,還有最重要的期末考試。面臨到高二分班的問題,學生們自然是要加把勁,就連徐智也破天荒地努力起來。
班花路過時,看到他正在認真做題,忍不住打趣道:“從沒有見你這麽認真哎。”
徐智寫字的動作一頓,擡頭,望着班花半晌。面前的女生笑容甜美,怎麽看怎麽可愛,他的心劇烈跳動了幾下,嚴肅地說:“因為我想要和你做同班同學啊。”
班花一愣,臉唰地紅了。
“徐智你耍流氓!”
一聲尖叫,引得班裏學生紛紛笑了起來,方南湊過來看熱鬧,非要問清楚是怎麽個耍流氓,那臉眼看要湊到班花的肩膀上,結果被黑着臉的徐智抓住就是幾個拳頭,方南立即虛張聲勢地嗷嗷慘叫。
青春期的旖旎心思是單純的,無非是,我不想你看低我,我想讓你的眼睛裏有我的存在。當然……能做同桌就更好了。
傅小瓷放了學,還沒出門,鐘斯灼的電話打了過來。
“有事嗎。”
“沒有,怎麽了?”
他繼續說:“我在校門外。”
聽到鐘斯灼的話,傅小瓷向外望去,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停在不遠處的位置。她快步走到面前,車門被打開,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鐘斯灼問:“今天累嗎?”
“還行吧,期末就是這樣。”傅小瓷看了他一眼,“要去哪兒,吃飯嗎?”
“嗯。”
椒麻魚館是一家老招牌的飯館,菜做得好吃,魚更是一絕,只是價格比較貴,其次,需要排號。
傅小瓷還記得畢業之後,傅小钰為了慶祝,費了老長時間才排到號。一家人進去吃了一頓,傅小瓷看到價格,心疼得要死。
“這家店挺貴的,我們AA吧。”傅小瓷語氣誠懇。
雖然鐘斯灼家裏很有錢,但他自己花的都是沒日沒夜在手術臺上掙的錢,每次出去總是他花銷,傅小瓷都有些替他肉疼。
鐘斯灼看了她一眼,說:“總是這麽心疼的話,給我送個小禮物好了。”
“什麽禮物?”傅小瓷突然緊張。
他面無表情地回答:“你自己想。”
傅小瓷愣了一下,想到什麽,臉突然紅了。她跟着鐘斯灼一起進了餐廳,心裏做着極為複雜的掙紮,表情糾結得要命,被鐘斯灼盡收眼底。
“怎麽了?”
“啊……沒什麽,沒什麽。”
兩人坐包間實在是有些誇張,坐在二樓靠窗的地方,能看到落地窗外的夜景,吃着魚,感覺很好。
樓上的賓客們都比較安靜,不像平時飯館随意喧鬧。兩人正吃着飯,這時,又有一行人坐在他們旁邊的桌子上。
四個男人,正好一個桌子,鐘斯灼的筷子停頓片刻,冷冷瞟了幾人一眼,他們頓時安靜了。
“嫂子!”
傅小瓷聽到熟悉的叫聲,擡頭一望,差點被嗆住。
“白粲?你怎麽在這裏?”
和白粲同桌的幾個男人年輕有活力,望着傅小瓷的眼神閃閃發亮,看到她轉過頭,齊刷刷地嘿嘿笑出了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猥瑣的癡漢呢。
“沒事,我就是帶他們幾個過來見見世面。”
……近距離看看嫂子。
是的,幾個好哥們就打着這麽幼稚的主意,存心給鐘斯灼添堵來了。
傅小瓷嘴裏的魚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鐘斯灼又望向幾人,他們連忙回過頭,拿起菜單細細研究。
“這個好像不錯。”
傅小瓷:“……你們的菜單拿反了。”
幸好他們還算識眼色,看到傅小瓷有些不自在,便開始點菜,吃自己的,偶爾傅小瓷餘光瞥了一眼,也會看到有人偷偷瞄她。
這……就很尴尬了。
總算吃完了飯,兩人要先走一步。傅小瓷起身,幾人齊刷刷地跟她揮手,表情熱情:“小嫂子再見啊。”
傅小瓷尴尬地同他們揮揮手。
出了門,傅小瓷問:“那幾個人是——”
“以前關系還算不錯的。”
傅小瓷難以想象,以鐘斯灼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平時他們究竟是怎麽樣的相處模式呢。
若是白粲在場,肯定會攤攤手,給她解惑:“我們犯賤就夠了。”
晚上被送到樓底下,傅小瓷解開安全帶,身旁的鐘斯灼突然問道:“什麽時候過來。你的漱口杯的灰塵已經嚴重超标了。”
這是邀請她同居的意思嗎?
傅小瓷的心不聽話地漏跳一拍,說:“那……那我放假好了。”
“要一個月?”
“是的。”
他沉默下來,但其中表示的意味很明确——等待的時間太長了。
傅小瓷突然想起他下午說的話,再加上今天說要同居的暗示,連忙結結巴巴地說了再見,飛奔逃跑了。
直到回到家,傅小瓷的臉還微微燒紅。
她灌了幾杯子水,清醒了一些,開始思考鐘斯灼的話的背後深意。都那麽暗示了,難道——
在小傅老師的心中,鐘斯灼已經變成了一個悶騷型代表。
只是,她最大的誤會就是,鐘斯灼只是想要她給個吻,或是其他的而已,并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呃……咳咳……
睡覺前,傅小瓷拍拍枕頭,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總算,她漸漸有了睡意,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您行行好……給我們……”
耳旁傳來一陣吵鬧聲,傅小瓷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到了別人的夢中。
周圍是土牆磚瓦房,地上黃土彌漫,一副古裝片的背景圖即視感。放眼望去,只見有個施粥棚高大氣派,幾個乞丐簇擁着向前走去。
身穿氣派的方家大老爺方南親自給這些難民送吃食,已經讓他們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了。
傅小瓷默默走到他身邊,看着方南舀粥,擡頭一看,愣了愣,忽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方南面前衣衫褴褛的難民乞丐們,一個個……看得很熟悉啊。等等,這些人不是學校的老師們嗎!怎麽會變成乞丐!!!
帶頭的乞丐是年級主任,他穿着破衣,灰頭土臉看着極為落魄,高高興興地捧着碗,不停誇贊:“方老爺真是善人啊!”
“哪裏哪裏,先生都是曾經教過我的書生,怎麽能讓你們挨餓。”
方南看着一群乞丐,一陣暗爽,笑得嘴都快歪了,忙招呼身旁的夫人和侍妾:“來來來,快一起盛粥。”
傅小瓷沒有動彈。
方南等了一會兒,忽然有些不耐:“幹嘛着呢。”
“老爺。”傅小瓷柔柔叫了一聲。
方南聽到一聲老爺,身體酥了半截,看到傅小瓷,僵了僵,頓時瞪大眼睛。他用腦袋瓜思考片刻,頓時興奮起來了。
原來,小傅老師因為家境落魄,變成了他的夫人!
沒錯就是這樣!
方南頗有一副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架勢,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人生中竟然能娶到小傅老師,真是一大幸事!
前些日子還在教他,現在就變成了結發妻,怎麽想怎麽帶感。
方南想要拉住傅小瓷的手,被她躲開。
“夫人你……”
“有件事,妾身一直心存疑惑,還請老爺指教。”傅小瓷溫柔一笑,襯得眉目如畫,書中的絕世佳人恐怕就是這樣子了。
“什麽事?你盡管說!”方南有些心猿意馬,拍拍胸脯,英雄豪邁。
傅小瓷笑着繼續說:“你作業寫完了嗎?”
你作業寫完了嗎?
作業寫完了嗎?
寫完了嗎?
完了嗎?
嗎?
……
方南一驚,頓時陷入被交作業支配的恐懼中。
“什什麽作業?”他慌張地問。
身旁的乞丐紛紛将他圍住,嚴肅說道:“數學卷子。”
“英語練習冊加報紙。”
“語文作文寫了嗎?”
“你還沒寫完?不會吧,還有一個小時就都得交了啊,老師會仔細檢查的哎。”
方南腿一軟,臉都白了:“別別別,等我!我馬上把作業補上!千萬不要記我名字!”
第二天,早晨起床。
從卧室出來的方南恹恹坐在椅子上,平日裏在周末活蹦亂跳,今天突然安靜了一下,他們還有些不放心。方南的父母看他的臉色有點不太好,關心地問:“怎麽啦這是?”
方南安靜了片刻,一張嘴,語氣沉重。
“我……在夢裏,趕了一晚上作業。”
最驚悚的是,醒來發現一字沒動!怎一個痛字了得!
方南表示,以後再也不想做這樣的噩夢了!QAQ
作者有話要說: 繼諸位學生之後,方南慘遭毒手×
傅小瓷:所以鐘斯灼那句話到底啥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