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名分
第32章 、名分
勤政殿外。
“呦, 謝大人怎麽來了。”臨壽擋在勤政殿的門外,眼中閃過一絲心虛,笑着擋在了門口, 将謝韻攔在外面。
“麻煩臨壽公公進去通報一聲。”謝韻沒有錯過臨壽眼中的心虛之色, 擡頭掃了眼殿門, 笑着道:“今日氣候這麽好,天氣漸熱, 怎麽殿門還是緊閉着的, 陛下在殿內批折子會熱吧。”
“呃...回謝大人, 陛下剛剛吩咐了不見人的,方才動了些氣, 奴才自是不敢違抗聖喻進去通報的, 不如、不如謝大人先回去, 等陛下叫人了, 奴才就進去說一聲您來過了。”
“裏面有人?”謝韻此言一出就見臨壽神情一僵,應該是被她說中了。
裏面确實有人,還是位身份清貴的姑娘,所以剛剛人進去的時候臨壽救自作主張關上了殿門,以防外人打擾。
“臨壽公公不方便說?”
臨壽面色躊躇,沒有說話。
“既然不方便說,那謝韻也就不問了。”謝韻有些意外的挑眉,沒再說讓臨壽進去通報,但也沒回去, 只是在勤政殿外面的高臺上信步閑逛, 立于石階之上望着宮牆內金碧輝煌的亭臺殿宇。
臺上站崗的年輕侍衛背影挺拔, 雖還是少年人的身姿,但許是出身将門的緣故, 他眼神堅定,氣質沉穩,臉上出了些薄汗也不伸手去擦。
謝韻看了盯着少年看了一會,少年似乎是有所感應,眼睛微微往謝韻這邊瞄,見到是謝韻在這裏後短暫地露出了一絲詫異,随後就收回了視線,目不斜視的站崗當差。
謝韻看了一會,直到身後穿了殿門被推開的聲音,她轉身看去。
勤政殿走出來的姑娘娉婷袅娜,長相柔美清麗,氣質卻清冷出塵,好似一個不食人間煙火平的月宮仙子。
“這是誰?”昭意神情冷淡地看着殿門處,語氣平淡地張嘴問道:“後宮無秀女,怎麽會有這個年齡的女子出現在宮中。”
前段時間進宮的姜家女都已經出宮了,怎麽又冒出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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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姝蘭,清遠伯府二房的嫡長女,霍修竹同胞長姐。”
謝韻認得霍姝蘭。
霍姝蘭今年二十一,比魏湛還大了一歲,她幼時在隔壁的女院進學,經常會來男院給霍修竹送各種各樣的點心吃食,為人清冷又溫柔,有這麽個姐姐,是謝韻唯一羨慕霍修竹的地方。
霍姝蘭自然也看見了不遠處的謝韻,隔着勤政殿外面的一衆宮人,她微微欠身,從容地對謝韻點了點頭,就算是打招呼了。
“你們認識?”昭意問。
“認得,但不太相熟。”
幼時在書院,霍修竹雖然比她小一歲,但力氣大她很多,她一去書院,魏湛的注意力就落到了她身上,讓身為表弟的霍修竹很是不滿,霍修竹從小就跟在魏湛身後,極為看中魏湛這個表哥。
那時的魏湛有多偏向她,霍修竹就有多讨厭她。
武場比試,她不敵霍修竹,被打趴在地,同在書院的謝家子弟視而不見,霍姝蘭卻來替弟弟道歉,帶來跌打傷藥和賠罪禮,态度虔誠。
見霍姝蘭離去,謝韻也還沒走,臨壽緊忙進去通報,得了陛下的準許後便急忙跑到謝韻身邊,賠着笑請謝韻進去。
“公公不是說不能進去通報?”
“陛下這不是談完事了嘛。奴才見謝大人還沒走,就想着快些進去通報,別讓大人在外面幹等着了。”臨壽回答的八面玲珑。
見謝韻腳步不動,臨壽笑着做了個“請”的姿勢,“陛下已經準許了,大人請進。”
“不必了。”謝韻靠在石砌的圍欄邊,從容不迫地打量着臨壽,緩緩說道:“本官現在已經不想求見陛下了,這裏風景不錯,就在這裏看看日落吧,不必進去了。”
“啊?這...”臨壽一臉難色,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麽,只是謝韻已經轉身過去,不像是能聽進去他說話的樣子。
他欲哭無淚,但也拿謝韻沒辦法,只能進去複命。
眼看日頭沒有下落的意思,謝韻拿了随身帶着的白帕子出來,走到了沈清牧的面前,“日頭太熱,擦擦汗。”
沈清牧面上遲疑,沒敢接。
“這是新的,很幹淨。”謝韻将帕子往前遞了下,臉上帶着和善的笑意。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多謝謝大人。”沈清牧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伸手接下了,擦幹額頭上的汗水之後将帕子收了起來。
“随手的事,不必謝。”謝韻沒走,繼續說道:“沈二公子年齡不大,怎麽沒再家中讀書,而是早早的進了侍衛隊?”
聽到讀書兩個字,沈清牧的神情有些落寞,扯着幹巴巴的笑容回,“我不愛讀書,家中兄長已經是狀元了,不缺我錦上添花,我還是更喜歡舞刀弄槍的,所以兄長求了陛下,給我尋了個侍衛的差事試試看。”
沈家已經有了一個讀書頂厲害的兒郎,沈清予不僅讀書厲害,在政事上同樣出衆,已是天子近臣,同為沈家子,沈清牧就算是再努力也不會比過兄長,況且他本就不喜讀書,就不必在讀書上用功了,還是早早另尋門路的好。
“武将好啊,沒有铮铮鐵骨的将士,哪有家國安寧,沈二公子年紀輕輕就這麽有想法,必然會有所建樹的。”
沈清牧腼腆撓頭,更加不好意思了,“其實我想學經商,但是家中父兄都不允,所以就...”
謝韻一愣,轉而安慰道:“本朝的商人地位不似前朝那樣低,沈二公子想去便去,人生在世還要活的順心才好。”
畢竟沈清牧有父兄和家族庇護,不用擔憂經商之路被官場為難。
“謝韻!”
身後傳來男人帶有薄怒的聲音,謝韻慢慢悠悠地轉身,不緊不慢地彎腰行禮,“臣謝韻,恭請陛下聖安。”
周圍的宮人和侍衛們都跪了下去,就只有謝韻一人還在站着,只是略微彎腰行了個極為敷衍的臣禮。
沈清牧見謝韻不跪,心中大驚,還伸手扯了一下謝韻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行禮,別得罪了陛下。
少年本意是好心的,但他這動作和眼神看在魏湛眼中,只會讓帝王之怒更重。
魏湛踱步過來,幽深的黑眸在謝韻和沈清牧身上流轉,最後将目光停留再謝韻的眼睛上,問:“在聊什麽?說與朕聽聽。”
“臣子們交流一下私下裏的事情,應是不方便與陛下聽的,左右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沈二公子還這麽年輕,能說什麽呢?”
謝韻回答的話裏夾雜着反問,此言一出,魏湛還沒說話,身側的沈清牧就率先吸了一口涼氣,急忙解釋道:“回陛下,屬下與謝大人只是談論些家常話,沒有說別的了。”
魏湛眼下薄涼,低眸掃了眼沈清牧,涼意深重,如寒風過境,凍得人屏住了呼吸,不敢說話。
外面人多,魏湛不欲在外面和謝韻說什麽讓外人看笑話的話,于是便示意謝韻跟他進殿去。
謝韻側眸看向遠處,當做看不懂魏湛的意思。
全場寂靜無聲,帝王沒說平身,所有人都将頭壓得低低的,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動彈一下。
魏湛:“......”
“別在外面鬧,進去說。”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握謝韻的手,拉着人進了勤政殿中。
身後的沈清牧震驚地看着陛下與謝大人相握的手,久久不能平靜。
他還以為傳言是假的呢...原來都是真的,陛下和謝大人他們真的...
殿內,魏湛坐在主位,冷眼看着坐在軟塌上沒有正形的謝韻,本想等着對方先張口,但是謝韻神色平和,慵懶地靠在軟塌上不置一詞,自顧自地玩頭發。
“啞巴了?”魏湛用手中的狼毫筆尾部敲了敲書案桌面,神色冷凝,“你來這裏就是為了找沈家那個拉家常的?”
謝韻一手勾着頭發,一手搭在軟塌的檀木背上,盤腿而坐。
“怎麽不能,我又進不來殿裏,不就只能在外面找個人說說閑話了。再說沈家公子各個清俊,說起話來也喜人,聊上幾句又何妨,總比對着一張冷臉要好。
就是長得再好,不會說話不會笑,看着也厭煩。”
魏湛手中拿着一個折子,緩步走到謝韻邊上,睥睨着她坦蕩看過來的眼睛,伸手掐住了她軟軟的臉頰,另一只手打開折子展示在謝韻眼前。
他說:“還在外面鬧脾氣,也不看看前朝請朕賜死你的折子有多少,朕日日都能收到言官們對于藍顏禍水有關的長篇大論,都在盼着朕賜死你。”
謝韻揮開魏湛的手,搶過奏折看了起來,笑着讀了幾句,對于裏面那些針對她的言論沒有任何憤慨的意思。
“禦史臺的那些大臣們都是一群不怕死的,好官啊!看這折子寫的,連陛下都一起罵了,有膽量!”
謝韻還有心情誇一誇請賜死她的言官們,語氣和眼神都頗為欣賞,說罷便扔了手中的折子,随意撇到了地上,手指勾住了魏湛的腰帶,用力拉近。
“這些都好解決,陛下若是不想承擔罵名,直接承認我女子的身份就是了,總要真相大白的,假的始終是假的,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骨節分明的大手将她鬓邊淩亂的發絲绾在耳後,看着她有恃無恐的眼神和小動作,輕柔了嗓音,“這事,朕自有考量,你就暫且以男子的身份繼續示人,不急着變回來。”
不急?
謝韻抓住了魏湛的手,眼神探究,“有什麽不能變回來的,我都不在乎,陛下在考量什麽?難不成,陛下還要給我個正經身份,賜下名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