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丁耀祖的話，也正是阿花所擔心的。
耀祖在丁家是最小的那個，可謂是爺奶和爹娘的掌中寶。平時在家裏，連讓他掃個地都不舍得，就怕哪裏磕着碰着了。
好不容易養到這麽大，也送到書院讀書了，就等着他考了狀元好光耀門楣。現在突然換到了武院，那可是個吃苦的地方。
看到他們姐弟臉上的愁容，秦越道：“武院也能考舉人狀元，這天下能出彩的地方，又不是只有這一條文路。再說，這裏是公主府，他們應該會好好聽你們說的。”
丁耀祖邊聽邊點頭：“王爺說的是。”
他現在對秦越，可是毫無原則的崇拜和順從。
秦越笑笑：“出去玩吧，我和你姐姐說句話。”
武院累了多日，好不容易有了放松的時候，丁耀祖早就安排好了行程，聞言和阿花道過別，利落地走了出去。
“王爺是有事？”阿花道。
秦越走到一旁坐下：“我早上問過雪原，他說耀祖最近很聽話，練武也很勤奮，悟性不錯，他準備好好的培養耀祖。只是話說在前面，武舉也不是輕易就能得到，這番苦，耀祖可要親自去吃才能成才。”
阿花早就了解過趙雪原的背景，他是武将世家出身，父親和兄長如今都在軍中做事，趙雪原年紀不大，再加上趙家想把趙雪原留在京中，才在武院給他尋了個活計。
能得趙雪原看中，阿花知道，并不是耀祖有多優秀，而是因為耀祖是秦越推薦過去的。
不過秦越沒有挑明，阿花也沒有點破：“那是自然，哪條路也不是容易走的，耀祖能明白。”
“那就好。”
話題結束，廳內一時陷入沉默，秦越又想了別的話：“這兩日我進宮，慈慈鬧着要出府，母後不放心，怕阿姊會傷心。”
從長公主決定要搬出鄭府之後，太後就把慈慈接到了宮裏。
到現在鄭家離開京都，慈慈一直都沒有出過宮。
阿花道：“慈慈郡主已經知道了嗎？”
“知道了，我把事情真相都和她說了，她也明白，只是覺得待在母後身邊不自由，想要回來陪着阿姊。”
“那就把她接回來吧。這件事中，公主和慈慈都受了傷，讓她們分開，倒不如日日相處，哪怕為了彼此，她們也會盡快好起來。”
“行，那我下午就進宮。”
這話說完，秦越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什麽話題了。
阿花看出他的窘迫，起了身：“我院裏的行李還沒有收拾完，就不留王爺了。”
“好，那我先去接慈慈。”
阿花把他送到院門口，回身看到麗心正站在廊下，看着她的方向，一臉癡笑。
“回魂了。”
姑娘和王爺，郎才女貌，真相配。
這話麗心現在還不敢說，只嘿嘿一笑：“姑娘，要回房嗎？”
阿花道：“你拿些銀子，找膳房做些好菜，耀祖在武院恐怕吃不飽，中午好好招待他。”
“是。”
阿花獨自回了房。
住在公主府不是長久之計，她得為自己早作打算。
現在看來，秦越對她依舊有想法，不然也不會費盡心思，暗中幫助了她這麽多。
可是剛從平順王府出來，難道她還要再進另外一個王府嗎？
如果拒絕了他，那他對自己的‘興趣’，又能保持多久？屆時失去了現在的局面，她又該如何自處，還有是否會影響到耀祖的前途和家人的安危？
早知道當時，就不該聽他的話，讓耀祖去武院。
可是不去，又會是另一番光景。
現如今走到這裏，接下來要走的每一步，似乎都由不得她的主意。
心中還未拿定主意，麗心就匆匆跑了過來：“姑娘不好了，您快出來看看吧。”
“出了什麽事？”
麗心急的臉上都出了汗：“小公子被人擡着回來了，滿身都是血。”
小公子，那就是丁耀祖了。
阿花連忙跑出來，剛出房門，就看到丁耀祖被兩個人用擔架擡着，臉上已經腫的看不清原本的相貌，就連身上胸腹處的衣服，也被血染紅。
“這是怎麽回事？”
旁邊跟着的秦成括道：“被三皇子的侍衛打的，先別說了，阿花姐姐，先找個空房間吧，大夫馬上就到。”
阿花身邊伺候的只有麗心一人，剩下的都是公主府的仆人，并不住在院子裏。
麗心推開偏房的門：“這裏！”
秦成括帶人把昏迷的丁耀祖放到床上，等待大夫過來的時候，才有空解釋：“這事說來也怪我，是我和三皇子起了争執。耀祖為了給我出氣，要和他動手。三皇子身邊跟着的侍衛多，他們顧忌我的身份沒有動我，才把耀祖打成這樣的。阿花姐姐，都是我的錯。等耀祖醒了，我一定好好給你賠罪。”
話說着，他叫來的大夫也到了。
大夫讓衆人離遠一些，開始為丁耀祖檢查傷勢。
主院裏的長公主聽聞，也趕了過來：“阿花，發生了什麽事，你弟弟這是怎麽了？”
秦成括站在一旁，把自己方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裏面大夫正檢查着傷勢，只見丁耀祖咳了一聲，嘴裏吐出一口鮮血。
大夫立刻扶着他的腦袋，讓他側着，好防止血液倒流到氣管裏。
“耀祖！”阿花擔心地走過去。
長公主站的位置靠後一些，卻還是可以透過幾人間的縫隙，看到丁耀祖那張滿是血的臉，和還在不停向外吐着血的下巴。
所謂生死，不過一瞬間。
人生雖說漫長，可也不過數十年。
她的前三十年已經荒廢，難道剩下的人生，也要重蹈覆轍，慢慢熬過去嗎？
長公主若有所思。
丁耀祖吐完血，又昏睡了過去。
大夫檢查完傷勢，又迅速開了藥方讓人去熬藥，自己則留在房裏，為丁耀祖針灸續命。
阿花站在一旁，看着衆人一個個忙着做事，唯有她，只能無助地等着。
好在秦成括找的大夫是個有技術的，天色黑下來的時候，老大夫收了手：“公子已經無礙了，接下來需好生靜養就是。不過今夜，需有人時刻守着，若是發熱，再通知老夫過來。”
阿花強行鎮定，讓麗心去拿了銀子，送老大夫出門。
自己則坐在丁耀祖的床前，用棉巾小心地擦他臉上和脖子上已經幹了的血跡。
秦成括從屋外進來：“阿花姐姐，都是我的錯。耀祖也是為了幫我出氣，才動手的。你怪我吧。”
阿花搖頭：“耀祖能幫你做到如此地步，想來也是把你當成了朋友。我若是怪罪了你，等他醒來豈不是要生氣。”
秦成括擡頭看着昏迷的丁耀祖，聽着她這話，心中的愧疚一時達到巅峰。
“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阿花道。
“可是.....”
“回去吧，你家人也會擔心你的。回去讓他們放心，你若是擔心耀祖，待明日再來就是了。”
秦成括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一走，阿花嘴角的笑就垂了下來。
她知道耀祖此舉，就像自己說的那樣，只是看重秦成括這個好友。可事情深處，今天之事已經在秦成括的心裏留下印記。她要再加把火，讓這個印記更深一些，這樣以後萬一耀祖發生什麽事，秦成括作為永康王的嫡子嫡孫，才會舍命相救。
既然做了事，又付出了代價，那就必須要謀取事情背後最大的利益。
一夜煎熬，本以為天亮了，丁耀祖也沒有發熱，證明他的身體情況已經好轉。
麗心早早的過來，看阿花眼底的青色，勸道：“姑娘去休息一下吧，這裏婢子來就行。”
此時秦成括也早早的來了，還帶着昨日的大夫。
大夫檢查完丁耀祖的身體之後，也說已經沒什麽問題了。
阿花這才放心地去休息。
雙眼像是被墜了石塊一樣，不住地向下落。
可是躺在床上，阿花的頭腦卻是異常的情醒。
打人的是三皇子的侍衛，三皇子是當今聖上最喜歡的皇子，又是出自後宮的陳貴妃。陳貴妃的背後，可是當世大儒。
他們鬥不過。
如果拉上長公主和永安王，倒是有勝算。
可是耀祖的身份.....，憑什麽讓長公主和永安王為他出頭。
說到底，權貴，始終都是權貴。
這時代，哪有什麽公平可言。
想要不被人欺負，就要站到高處，高到讓權貴想要動手，都要想想動手之後的下場。
她想爬上去。
她得爬上去。
她要爬上去。
她，必須爬上去！
朦胧之間，睡意彌上心頭。
好像剛睡過去，就聽到麗心的叫聲：“姑娘！姑娘醒醒。”
阿花迷惘地睜開眼睛：“麗心？”
麗心道：“姑娘快去看看吧，小公子發熱了。”
小公子，那就是耀祖了。
阿花連忙起身，連外衣都來不及披，直接跑去了丁耀祖住着的房間。
房內大夫正在用濕棉巾給丁耀祖擦身降溫，秦成括站在一側，滿臉擔心。
“怎麽回事，怎麽會發熱了？”
他現在還昏迷不醒，貿然發熱，定是某處的傷口沒有愈合好，才引發的內熱。昨夜老大夫離開的時候說過，最壞的可能，就是發熱，再降溫可就難了。
秦越拉着她，不讓她往裏走。
“大夫正在檢查，阿花，你冷靜一下。”
這是院內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同時還伴随着阿花熟悉的說話聲：“我兒子怎麽了？他是在青山書院讀書，可不是什麽青陽武院，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是丁家父母過來了。
阿花的眼神縮了一下。
接着門口只見一對頭發花白的中年男女走了進來。
丁姚氏像是沒有看見站在門口的他們，眼神直接落在裏側躺在床上的丁耀祖：“耀祖，我的兒，這是怎麽了？”
眼看着她就要撲過去，麗心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大夫還在診治，丁夫人您慢一些，別打擾大夫。”
丁姚氏出自鄉下，對大夫還是有敬重之心的。
她回過神來，看到阿花正站在門口，衣衫不整，胳膊還被一個男人拉着。
她雙唇緊抿，走到阿花面前，上手直接甩了阿花一巴掌：“我讓你看着你弟弟，你就是這麽看的！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秦越實在是沒想到丁姚氏會做出如此動作。
他拉着阿花向後退了半步，自己擋在她面前，直直對着丁姚氏，面色冷厲：“你幹什麽！”
“我幹什麽？我教訓自己的女兒，關你什麽事！你讓開！”
旁邊秦越的近身仆人道：“這位可是永安王爺。”
“王...”
丁姚氏癟嘴，倒不敢動手了，只狠狠地瞪着阿花：“方才我聽說你被順王府的人攆出來了，這點事都辦不好，我生你還有什麽用。”
“有沒有用，不是你說了算。這裏是長公主府，也不是你能撒潑的地方。本王看在阿花姑娘的面子上，就容你這一次。要是下次再敢随意動手，本王絕不輕饒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