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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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翊看着短信,苦笑了下。
陽臺上的風很大,手指間裏的煙頭一明一亮,他看着萬家燈火煙花絢爛,眉頭蹙了蹙,心頭百感交集。
突然腰被環住,一陣名貴的香味淡淡散開。
荀唐藝抱着他,身體緊緊的貼着他的背,也不說話,仿若此刻便是天長地久。
徐子翊掐掉煙,輕聲說聲“不冷嗎”,然後環着她進了屋。
荀唐藝找到徐子翊是在年三十的晚上,當時他正在和朋友在酒吧喧嚣。
熱鬧的夜裏總是會有人感到孤寂,徐子翊已經這樣很多年。他沒有家,自然沒有人可以團圓。
那時徐子翊正叼着煙頭大殺四方,玩骰子他從來高手,不像莫子期,天生不是這個料。徐子翊對于自己在這時還能想到莫子期感到欣喜,心裏想着得通知她趕緊安排他跟丈人見面。這時電話鈴響了,是個陌生號碼。一接,背景音樂嘈雜的混亂了一切聲音。徐子翊也不知道是誰的,便說了聲“你等等我換個地方”。
電話是荀唐藝打來的。她說:“我是荀唐藝,我想見你。”
徐子翊的面部表情便被不知從哪個角落吹來的寒風凍僵了。荀唐藝說完這句話便不說了,徐子翊一時半會不知道說什麽也沉默了,于是空氣有了一瞬的停滞。許久,徐子翊才開口說:“你在哪裏?”
荀唐藝說了個地方,卻是在不遠處。告辭了朋友,打了個車便去尋她。
荀唐藝坐在路邊長椅裏,穿着毛領大衣,寒風吹亂她烏黑的長發,璀璨的燈光無法遮掩她面容上的落寞,只是那雙迷人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種堅持的倔強。徐子翊遠遠的便認出了她,他掩藏在陰影裏,踟躇着不敢向前。
徐子翊惱怒自己為何會膽怯,事實上,他應該維持着他的放蕩不羁。他不知道她找他為何,隐隐的有種不安。靠着牆,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卻再無興致。
荀唐藝看着他走來,忙站起了身。她心想,他還是來了。他的身上有煙味有酒味有香水味,她身上也是。其實,若不是自己喝了點酒給自己一個鼓足勇氣的借口,她又如何敢找他。
他有了女朋友,女朋友是自己的員工,他們,該是很好吧!荀唐藝想到這黯淡了眼神,可一瞬又堅定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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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量着他,那眉眼,生生不能忘。明明眼神那麽清亮,卻永遠不知道那裏面藏了些什麽。她還記得他那時候總是邪邪的笑,可這麽多年過去了,恐怕他的笑容都是老了,恐怕,他從此吝啬給她一個笑容了。
徐子翊雙手插着褲袋,任由她打量。他們之間隔了兩步距離,卻誰都沒有靠近。徐子翊心想,這麽多年了,第一次這麽近。于是心裏一陣自嘲。想說些冷嘲熱諷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淡淡的一句——“不冷麽!”
那一刻,荀唐藝的眼淚便下來了。
那一刻,徐子翊的心就軟了。
那是很多年的一個深秋的傍晚,徐子翊打完他生平若幹場架裏的一次後氣喘籲籲的靠在圍牆邊收拾殘局。他的臉被打破了,流着血,疼的厲害。然後很疑惑那個女孩子怎麽還不走。
他是認識她的,荀老板的女兒,尖子生,很多男生的夢中情人,與他是天壤之別。他本不想惹麻煩,但想到那三個流氓指不定做出什麽事時便血氣方剛的沖了上去。
女孩子慢慢走了過來,徐子翊不知道她要幹什麽,看着她依然穿着一條短裙話便脫口而出——“不冷麽?”
徐子翊想着當年他和她的第一句話不由笑了,那時候多傻啊!
荀唐藝看着他笑了,也笑了,氣氛一下子便緩和了。
徐子翊說:“找個地方吧,外面冷。”
“去喝一杯吧!”
荀唐藝是抱着一醉方休的決心喝酒的,她有很多話要對他說,她生怕以後就沒機會了。所以那一晚她喝了很多,也說了很多話。哭了笑了,這些年也就過去了。
一開始徐子翊還想着保持清醒,可是在荀唐藝的訴說中他的心防最終還是一路潰敗。最後兩人怎麽回了他家他記不清了,兩人怎麽抵死纏綿他也記不清了,只知道早上醒來時赤身裸體兩個人,床上梅花點點。
是的,荀唐藝在昨天還是個完璧之身,這讓徐子翊驚詫萬分,随後便陷入思想的混沌裏。
他想起她昨晚說的那些話。她說這麽多年我一直一個人,我從國外回來打聽到你在這個城市便也跟來了,總想着或許有朝一日能遇到你。她說你不要怪我那時候沒有去找你,我根本出不去,後來轉校了就一直沒能出去,出去後你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她說你不要不理我了,我知道你現在有了她,那麽請你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後我離開你從此再不打擾你。
她說,我一直很想你。
荀唐藝穿着他的毛衣蜷縮在沙發裏,頭發濕漉漉的披散着,眼神如水,亦如當年的清純模樣。徐子翊給她倒了杯開水,而後拿出吹風機給她輕輕吹着頭發。
這三天他們一直在一起,除了下樓買點日常所需之外很少出去,連吃飯都是叫的外賣。兩個人一起看着碟片打着游戲,有時候只是靜靜相擁說着閑話,就像是熱戀中的男女,如膠似漆,不舍晝夜。只是自那個晚上後兩人沒有做愛,相擁而眠,僅此而已。
徐子翊享受着這三天的破鏡重圓,無可否認,他的心中一直有着一個荀唐藝,誰都不可替代。他看着她一如當年的柔情心生感動,他想着她堅韌的外表下是多麽的脆弱,而如今毫不吝啬的在他面前展露。她似乎是放下了自尊,飛蛾撲火只為三天。
是說好了三天,那麽今夜一過,就又是陌路。
在獨處的間歇裏,徐子翊想着三天的期限,當然也想到了莫子期。或許真是有點做賊心虛,他也會在荀唐藝不在的時候給她電話或者短信,她似乎很忙,說兩句就挂斷,短信也很少回。因此,徐子翊心頭的煩躁會加劇。
他默認了那三天的期限,他想着就當這麽多年的一場感情到了最後的結束,一結束,便全心全意對待子期,他給了自己放縱的借口。而另一面,他又茫然于這三天的期限,難道時間一過,兩人真的就此結束了嗎?
這是一個取舍,對于男人來說,似乎很困難。
這天夜裏,很安靜。荀唐藝靠在徐子翊的懷裏,貪戀着最後的幸福。徐子翊撫着她柔順的長發,心裏一個念頭一個念頭的閃過。
許久,荀唐藝才低聲說:“你放心,過了今夜,我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
徐子翊無言以對。
荀唐藝擡起頭,伸出手,細細撫着他的臉,随後嫣然一笑,探出身子吻上他的唇,纖弱的手蛇形般在他身上游走。徐子翊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動作,她說:“只這一次了。”說完又吻了上去,淚水卻流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荀唐藝便走了。走時徐子翊已醒來,卻裝着依舊沉酣。多麽無可奈何的橋段。
莫子期自是不知道徐子翊發生了些什麽,依然很沒出息的窩在家裏睡懶覺曬太陽嗑瓜子逗逗鄰居家的小孩。
這一天普洛華倒是乖乖在家,只是手機沒停過。接電話的時候壓低了聲音也不知道說些什麽。接完電話踢啦着拖鞋在子期身邊坐下,感覺無聊便天馬行空的扯了些話題。
說着說着,扯到了徐子翊,普洛華問:“你和他會有結果嗎?”
普洛華問時的表情有些迷茫,子期望着天上雲卷雲舒,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許久之後才緩緩道:“我總覺得,我和他離得太遠。”
普洛華說:“子期,你已經二十七歲了。”
莫子期笑了笑,不言語。
年初六莫子期離開了和鄉,年初八她還要去出差。她沒告訴徐子翊她的行程。她吃不準過了一個新年徐子翊是不是大徹大悟覺得和她莫子期不合适了從而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了,所以她等着徐子翊主動來找她,但是心裏又覺得如果他真的不來找了她也一定會難過。
子期想着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這就給自己找了個難過的正當理由。
幸好徐子翊還是打了電話,問她什麽時候過來。子期說我已經在家裏了。電話裏有一瞬的沉默,然後便聽徐子翊吼吼的說:“你怎麽不告訴我我去接你啊!”
莫子期聽了便笑了,好像心裏一塊石頭放下了。
徐子翊趕來的時候子期已經做好了飯菜。徐子翊說了聲“我倒真是餓了”便呼啦啦吃起來。
子期說:“你好像真是瘦了一圈。”
徐子翊嘿嘿笑,說:“還不是想你想的!”
子期受不了他的嬉皮笑臉,也不理他,吃完了便收拾碗筷。水龍頭放水的聲音太大,掩蓋了外面徐子翊的說話聲。關掉龍頭,轉頭望着倚在門口的徐子翊說:“你剛說什麽?”
徐子翊說:“我們結婚吧!”
徐子翊還是選擇了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