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報君黃金臺上意
報君黃金臺上意
沈浪全身松弛,盤膝坐着,看起來好像是真的暫時卸去了內力。
但他面上卻依然是慣有的似有若無的微笑,平靜得又好像只是在休息。
是以他坐了半天,丐幫弟子推三阻四,竟沒人敢上來捆他。
齊智顫巍巍地單手扶胸,冷笑着看向高小蟲,高小蟲只當沒瞧見。
朱七七看着看着,眼淚又開始打轉。
這個局再清楚不過,仁義莊與高小蟲聯手,以熊貓兒為餌,誘捕沈浪。而她,不巧正是那根魚線。
她其實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要殺沈浪。
開始她以為,高小蟲當她是朋友,看她受委屈,抱打不平,幫她出氣。
後來她以為,高小蟲愛她成癡,看不慣情敵,憤起而欲殺之。
但現在看來,她的“以為”是多麽可笑!
仁義莊,就更是莫名其妙,枉稱“仁義”。
不管怎樣,她設計要殺的人,現在正毫無還手之力地坐在面前,她卻要看着他被別人殺麽?當然不行。
在這之前,沒有人會相信,朱七七會真的握着把匕首刺向沈浪。
她雖然揚言要殺他,但在場的哪一個不知道,要先有愛才能生恨?可既然是一切都來自愛,她又怎麽可能真的下得了手殺他?
但是朱七七是真的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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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傾盡全力撲過去,至少在那一刻,她是真的想要殺了沈浪。
這個男人雖然從來不屑于做什麽英雄,卻絕對不應該被小人侮辱。
誰都不行。什麽理由都不行。
朱七七的匕首薄而鋒利,朱家千金護身的東西,自然是寶物。
匕首雖短,朱七七武功雖弱,但若對準了要害,也足以斃命。
齊智訝異,丐幫弟子驚呼,高小蟲卻只是兩手抱胸,冷眼看着。
他在看,沈浪是不是真的自封了穴道卸去了內力。
沈浪沒有動。
眼見着小小的匕首就要刺穿沈浪的心髒,突然一陣風起,匕首已經被打到一旁。
黑暗之中飄飄然出來一個人影。
沒錯,是飄出來。
此人輕功之高實難描述,只見得灰黃的一道閃過,齊智邊上便多了個人。
除了幾根山羊須還顯出那麽一點仙風道骨之外,他實在是像極了夏日裏坐在大太陽底下打盹的老人。
卻哪裏看得出來他身懷絕技?
朱七七被幾根銀針攜帶的真氣迫得一個踉跄,高小蟲箭步上前,攬了她的腰,她才不至于摔倒。
朱七七氣極,也不待身子站直,揮拳便打。
高小蟲只一揚手,便把她的粉拳生生攔在半空,嘻嘻一笑道:“我已經答應沈大俠讓你走了,君子言出必行,你還是快些走吧。”
朱七七聽他竟然還敢自稱“君子”,好氣又好笑之下,竟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得滿臉通紅。
沈浪閉着眼說了聲“多謝酒使閣下”,繼續盤腿坐着。
他面無波瀾,似乎剛剛并沒有從鬼門關走一圈。
時間寶貴,若能見到李長青、連雲天和冷家兄弟,要怎樣把他們拉入同一戰線,他需要提前想好了對策。
韓伶拈着胡須道:“沈浪,快活城的寶藏即使不該留給快活城的人,至少也該還給武林同道,你還是交出來的好。”
自快活王隐入關外,“酒使”韓伶便跟随左右,一晃就是多年。江湖人都道快活王果真當世枭雄,竟能讓向來清高不可方物的“酒中仙”甘為人下。但韓伶韬光養晦經營多年,卻也無法真正取得快活王的信任,雁門關一役聚攏來的各大門派鎮派之寶他竟連個邊角都不曾見過。
沈浪笑道:“果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過沈某既然已經為各位所擒,為求得一命,自當放棄無關緊要的身外之物。各位确定要我現在就說麽?”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在場百餘名丐幫弟子也許打架不行,散播消息卻是高手。齊韓二人又豈會讓他們聽了去?
是以他閉口不言,他二人也不好再問。
高小蟲嘻嘻一笑,放開朱七七,欺身上前道:“你我本無仇,若不是時勢所迫,真想交你這個朋友。你放心,答應過的你話,作數。”
其實他本就心向朱七七,即使沈浪不要求,他也會盡力保她周全。但他為人精明,既然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當然也不肯錯過。
他雖說的誠懇,下手卻毫不留情,立時又點了沈浪七處大穴,這才吩咐門下弟子送他去仁義莊。
押送沈浪的小乞丐眼熟的很,沈浪盯了半晌才想起來,笑道:“飛毛腿閣下?”
小乞丐笑道:“沈大俠竟然記得我?”原來這小乞丐便是在沙依巴克小鎮的時候,引開熊貓兒,後被王憐花摔了個七葷八素的那一個。
沈浪道:“閣下小小年紀便身懷絕頂輕功,如此人物,怎會不記得?”
小乞丐受寵若驚道:“我叫百裏足。能得沈浪誇獎,我這輩子也算值了。”他知道自己輕功雖好,也只能勉強跟上沈浪的速度,穿個小鎮而已,幾乎要把命喘沒了。
百裏足對于沈浪的淡然很是詫異。
他竟然彬彬有禮地問轎夫,說轎子裏是不是備有墊子?還說他卸了內力又被封了大穴,渾身酸軟的緊。
沈浪正好擡頭,看他一臉詫異,笑道:“難得坐轎,自然要坐得舒服。”
仁義莊門下也算是行動高效,僅一日功夫,偌大的院子裏,已幾乎看不到大火肆虐的痕跡。斷壁殘垣被撤走不說,就連燒焦的樹,也已經被伐斷拖走,只餘下矮胖的樹樁,白生生地杵着。
行至當日起火的屋子前,轎子被放下來。沈浪這才看到,被清理幹淨的地面上,密室的入口不再隐蔽。
難怪當日王憐花找不到,原來這密室入口,卻是光明正大一排漆紅的鐵栅欄。
就像很多人家藏酒的地窖口。因為太明顯,反而被忽略。
大隐隐于市,卻不知仁義莊哪位主人竟有此智慧。
地道幽黑狹長。走過一段,前方豁然開朗。
竟是一間間林立的牢房。
李長青、連雲天、冷家兄弟,還有錢公泰,果然都在這裏。
卻沒有熊貓兒。
地牢安靜的呼吸可聞,只有外間守衛來來回回走路的聲音。
沈浪耐心等待,直到腳步聲漸弱,說話聲漸起。
這些守衛也不過是找份差事養家糊口,能應付的活兒便應付過去,有人來的時候假裝巡視一番,人走了,便湊成一堆喝喝酒扯扯閑話,樂得自在。真有氣節的,在齊智把其餘兩位莊主和冷家兄弟關起來的時候拼死護主,早就被殺了。
百裏足怎麽也想不明白,沈浪是怎麽出的手。
前一刻他還被他扶着,渾身無力像個生了病的白面書生。
後一刻他竟施施然站在自己面前,笑着說:“對不起了,百裏足。”
更詭異的是,他發現自己不能動了。形同鬼魅,說的就是這樣的功夫麽?
沈浪将兩人的衣服換過,自懷裏取出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依王憐花教的方法貼到百裏足臉上。
這是之前軟磨硬泡跟王憐花要來的,說是以備不時之需。
沈浪總歸是不喜歡動不動就拿刀劍拿拳腳說話。
薄薄的面皮貼過,沈浪笑道:“嗯,乍一看,還真有幾分想象。”
百裏足道:“高長老看不到我,會找的。”
沈浪道:“多謝提醒。”說罷手一擡便點了他啞穴。
王憐花難得一大早便起了床,推門出來的時候看到時銘正在門口來回踱步,驚訝道:“我道是早起打掃庭院的下人呢,你近日辛苦,怎麽也起得這樣早?”
時銘道:“丐幫抓了沈浪。”
開封城半夜的喧鬧,自然逃不過他這禦封指揮使的掌握。
王憐花大笑道:“開玩笑!憑哪一個?”
時銘吞吞吐吐道:“聽說,當時朱七七也在。說不定,沈浪是為了保她?”
王憐花目光一凜,道:“這個倒有可能。”說罷就往門外走。
時銘道:“還沒用早膳,公子哪裏去?”
王憐花回頭道:“屋裏太悶,出去走走。”
再回頭,差點撞上個人。
只見他穿着一身肮髒的破布,還隐隐散發着經年未洗的酸臭,卻是劍眉星目分外好看的一個人。
王憐花正要發作,沈浪眼皮一耷拉,打着哈欠道:“這麽早去哪裏?不再睡會兒?好累,有水洗澡嗎?”
小呆:喲~我還以為沈大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呢~~
小沈:唉唉~~我這叫英雄救美好不好?
小呆:面具還我!
小沈:你大方一點嘛~
小呆:面具還我!
小沈:憐花~
小呆:面具……唔……沈浪你髒死了先洗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