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山放出一山攔
一山放出一山攔
春風得意馬蹄疾,馬車上的人卻是各懷心思。
朱七七适才一番掙紮哭鬧,現在是雲鬓散亂,淚痕始幹,一臉的狼狽憔悴。
王憐花不知道從哪裏摸出個銅鏡遞過去,朱七七卻只是呆坐着,也不接。
王憐花舉得不耐煩,手一抛,便把那鏡子扔到沈浪懷裏。
沈浪只得苦笑道:“貓兒的身份,你可知道?”
朱七七道:“那日在沙依巴克小城,高小蟲說的若是真的,那我就算是知道。”
沈浪點點頭道:“所以,高小蟲既然已經出了手,若他以後還想立足丐幫,你認為他會怎樣?”
朱七七驚道:“你是說,他還會再殺貓兒?”
王憐花冷冷道:“換做是你,你覺得不殺行麽?你想要沈浪和我的命,交給仁義莊那幾個老頭子就好。高小蟲?朱姑娘,留不得。”
朱七七先是一臉擔憂,很快便又放松下來道:“熊貓兒功夫那麽好,只要他解了毒身體恢複了,高小蟲想也不能把他怎樣。”
她分明恨高小蟲騙了她,恨他騙她對熊貓兒下毒手,但一聽沈王二人欲殺之,不知何故,心裏還是隐隐的不願意。
王憐花早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冷道:“可不是麽?區區一個高小蟲能把貓兒怎麽樣?聽朱姑娘這意思,就好像他上次的毒一直都沒解一樣。”
朱七七怔了半晌,拿手背擦了擦臉上其實早就幹了的淚痕,接了沈浪遞過來的銅鏡,細細裝扮起來。
當下三人回到了市鎮,王憐花重又貼上面具,找了家藥鋪把熊貓兒的解藥配齊,用法用量寫好,又囑咐了好幾回,這才交給朱七七。
朱七七走了幾步卻又回頭,欲言又止的半天,才開口道:“錢公泰在我五哥家。不過我當時跟着他們送貓兒去仁義山莊,也不知道是在哪間密室。我就知道這麽多了。另外,熊貓兒交給我,你們放心。如果有變故,老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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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不再是那個任性自我的朱七七,不但能看出沈浪對她照顧貓兒之事不放心,竟還能猜到沈王二人在找錢公泰。
就像是多含苞已久的花兒,暴雨過後,突然開放了。
馬車粼粼回府,時銘已經等在屋中。
他手裏是一張大紅色的帖子,上面蘸了金粉寫就的“江湖”二字只能算得上橫平豎直、中規中矩,一看就是大批量匆忙趕制之物。
丐幫和仁義山莊聯手,廣發英雄帖,定于六月初五舉行英雄大會,號召江湖各派合力圍剿沈浪和王憐花。
之所以要等下月初五,想是此行動牽涉的門派過多,地域太廣,雖開封地處中州,也算得上是中原之正中,卻還是難免有人三五日趕不過來。
王憐花踱到桌邊,倒了兩杯茶,一邊遞給沈浪一杯,一邊笑道:“沈大俠面子果然大,在下的畫像挂在仁義莊門口這麽久,也無人問津,一事關沈大俠,就有這麽多門派來圍剿,我也算沾沾光。來,慶祝一下。”
沈浪道:“王公子過謙了。若非王公子穎悟絕倫,揭穿那齊智,在下又何來這風光待遇?仁義山莊殺快活王的計劃籌謀已久,與各大門派走動密切。卻沒想到,這建立了良久的關系,最終用在你我身上。”
王憐花道:“過獎過獎,瞎猜罷了。只不過快活王多年來偏安一隅,并未對中原造成太大的影響,仁義莊卻一直圖謀殺之,很是奇怪。又碰巧上次在快活城看到了如山的寶藏,前後一聯系,便詐他一詐。”
他話雖這麽說,卻絲毫不掩飾面上的得意,低頭啜了一口涼茶,目光卻向上瞟向沈浪,一雙桃花眼顧盼神飛。
沈浪看他當着時銘的面,竟然也一團孩子氣,不禁苦笑搖頭。
王憐花又道:“不過,這幾個老頑固和兩個毛孩子倒還真是沉得住氣,距離六月初五尚有小半月時間,他們就不擔心這中間發生點兒什麽?”
沈浪突然想到什麽,沉聲道:“這帖子從何處得來?”
時銘笑道:“這帖子的用紙是開封最大的‘容悅齋’供的,時間緊,仁義莊人手不夠,丐幫又沒幾個會寫字的,索性就托了容悅齋幫着寫。我跟他們有些交情,找來個樣子倒也不難。”
沈浪道:“那你可知這些帖子是否已經發出?”
時銘道:“沈相公果然謹慎。帖子已經都拿回去了,但安排在仁義莊和丐幫的眼線都還不曾看到有人将帖子送出。”
沈浪道:“這便是了。若他們真那麽急着請江湖各派過來,帖子就應該邊寫邊發。先發遠的,近的再說。”
時銘道:“沈相公的意思,是說丐幫和仁義莊只是做給咱們看的?其實并不打算打将起來?”
王憐花道:“他們無非是想讓我們放松警惕而已。六月初五之前,定會有所行動。這技倆也太小兒科。時銘,讓你的人繼續監視兩邊的動向,除了那帖子,還要看最近有沒有可疑的人物出沒。有消息及時告訴我。朱五府上,也安排人盯着點兒,錢公泰在那裏。”
時銘笑道:“公子好本事,這麽快就查到了錢公泰的下落。您放心,我昨日已經在開封各大商賈的府上都安排了人,調派幾個去朱府便是。”
時銘一走,王憐花便扭頭回房。
馬車上颠簸一整天,腰好像酸得更厲害了。
加上連着兩日跟朱家姐弟周旋,雖然不是太考驗腦力體力,但沈浪就像根柱子似的杵在旁邊也不幫忙,也累得他夠嗆。
沈浪跟在他後面想進屋,卻差點兒被一扇門砸在鼻子上,結結實實吃了個閉門羹。他找了管家,吩咐幫王憐花燒幾桶熱水送進屋,自己盤腿調息了一會兒便出了門。
夜幕又落。
還真的如王憐花所說,最近真是夜貓子一般的日子。
沈浪展動身形,一路往仁義莊方向掠去。
英雄帖之事漏洞百出,但如果齊、李、連三人真的請到了不出世的高手來相助,又豈是時銘手下的孩子能監視到的?
悄無聲息地攀上屋頂,沈浪整個人就像一只輕靈的野貓,身形閃過,腳下的屋瓦紋絲不動。連衣袂被風吹起的窣窣聲音都清晰可聞。
仁義山莊剛剛遭受過大火,院裏的草木掙紮出可怖的形狀,焦黑的殘垣在夜裏看起來格外凄涼。
前院尚有一些家丁來來往往,但三位莊主居住的後院卻沒有一絲人聲。
沈浪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他內力深厚,耳力自然也過人。
之前來仁義莊領花紅,總是大老遠就聽到三莊主連雲天豪爽的大嗓門。今日卻安靜地連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東邊客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沈浪稍稍後撤,整個人便匿在了屋頂的斜坡後面。
出來的人很奇怪。
若說是高手,行動卻慢得很。等了很久,也沒看到人。
若說不是高手,殺氣卻重的很。門一開,沈浪就感覺周身都汗毛都立了起來,身體也直覺地繃緊。
突然之間,一道灰黃的人影閃過,院中\央的石桌旁便多了個人。
卻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瘦小老人。臉色蠟黃,細眉小眼,幾縷山羊胡子象征性地挂在唇邊。雖已是五月,卻還穿着件半新不舊的狐皮襖,也不知熱不熱。
只見他一手撚着稀稀落落的幾根胡須,一手拿着個酒杯,正半眯着眼仔細品嘗,時不時點頭微笑,又或是皺眉搖頭。好像杯中的美酒,便是他人生最大的追求。
再細看之下,他空蕩蕩的褲腿之中,似幽幽地泛着寒光,竟是兩柄淬毒的利劍。
此人沈浪見過。卻是那快活王座下的“酒使”韓伶。
沈浪這才想到,之前覺得有什麽不對,便是沒有見到冷家兄弟。
這二人長年守在前院的大廳門口,桌上永遠擺着一局棋,幾壇酒。
仿佛随時恭候着各路賞金獵人的到來。
遇着對路的,便殺上一局,或者喝上幾碗。
如今竟然也不知所蹤。
突然院門一開,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
前者一臉的病态,仿佛走路都走不穩,正是那齊智。
後者一臉的嘻嘻哈哈,仿佛永遠也沒個正形,卻是高小蟲。
沈浪屏息凝神,但畢竟距離太遠,這三人雖然酒到杯幹,看似豪爽,說話聲卻小的很。
他們之所以放着一排屋子不用,偏偏在這院子裏說,想也是怕隔牆有耳,越是空曠之處反而越是安全。
沈浪一路尋思,莫非仁義莊竟然只剩下了齊智?可其他人雖然算不上一等一的高手,功力卻也不弱,何至于突然之間就全部消失?
待得快到時銘的官邸,他偏挑着幽深少人的巷子走。雖明知沒有人敢來盯他的梢,也還是保險起見的好。
卻意外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
一身黃衫,雖走得極快,卻也是龍行虎步,威風的緊。
正是那上官金虹。
小呆:送幾桶水就好了麽?腰酸!需要按摩!!
小沈:可你不是把門摔上了麽?
小呆:沈浪你個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