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走咯
第三十二章大年初七走咯
江硯書不知翁卯卯是哪裏來的臉皮,竟還能笑得出來,沒心沒肺到極點了。
生氣無用,再怎麽生氣,還有氣的是什麽,翁卯卯都不會明白的,江硯書勸自己要有風度些,不該和一只一年才來人間一次的年獸計較,她是糖堆裏養出來的,計較了,累的是自己,放寬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就這樣三言兩語勸好了自己,江硯書揮盡煩惱,态度大大轉蓬,抱起翁卯卯,讓她自己摘橘子。
但是翁卯卯一靠近橘子,張開嘴,連帶着皮一起吃:“好吃好吃。”
“我是讓你摘,沒讓你吃。”翁卯卯連皮吃了一個,江硯書吓得把她抱遠了,雖說橘皮生吃并無害,可那個味道苦豔豔的,他覺得難以下咽。
“好吧。”翁卯卯忍住不吃橘子,輕輕咬下看中的橘子,然後交給江硯書,江硯書再把橘子放入筐裏。
翁卯卯的上排牙齒有兩顆尖利的牙,輕輕地咬,也在橘面上留下了兩顆小洞,江硯書覺得可愛,偷偷袖起一顆。
翁卯卯傍晚就走,道院今日提前吃晚飯,晚飯的蝦蟹都沒有了殼,且比除夕那一餐要豐盛許多。吃完飯,翁卯卯背着個小包袱,坐在橘子樹下等翁禦來接自己回家。
幾天不見哥哥,她有些想念了。
赤兔開始下沉後,天開始飄下六花,那大大小小的包袱,在她的腳邊一字排開,江硯書幾乎找不到曠地可站,他打着傘站在翁卯卯右邊,道:“冷嗎?”
“不冷的。”翁卯卯擡着頭,目不轉睛,望着天上那輪淡淡的月兒。
六花越飄越密了,翁卯卯挪了身子,靠近江硯書的腳邊,試圖以皮毛來授其溫暖。
江硯書難過翁卯卯要回去,言語減少,強忍傷心,蹲下身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她的頭,偶爾也彈彈她的角:“明年一定要來,要不然我的橘子就要爛在地裏了。”
“卯卯只能來道長您這兒呀。”翁卯卯再把身子靠近,嘴巴蹭了蹭江硯書的膝蓋和手掌,蹭手掌時沒忍住吐出舌頭舔了一下,在他的掌心裏留下一團濕濡。
“一言為定。”江硯書伸出小拇指頂在翁卯卯的角上,權當是拉了鈎。
吃過晚飯翁卯卯就等着翁禦了,但今年不知怎麽回事,到了時辰,翁禦一直沒有出現,那輪高挂的淡月,已慢慢挂到了樹梢上了。
翁禦從未來遲過一刻,左等右等,等不到哥哥出現的翁卯卯心緒不寧起來:“道長,哥、哥哥是不是出事了?怎麽還沒有來接卯卯?”
話音剛落,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打濕了毛發,拖下兩條淚痕。
眼淚流出,清朗的夜空轉瞬被烏雲覆蓋,層層疊疊的烏雲壓在頭頂,裏頭還不時閃出紫雷,利落地劃破黑沉的天。
“許是有事耽擱了。”江硯書也覺得奇怪,翁禦疼愛翁卯卯,黑夜白天裏擔憂她在這兒過得不好,哪一年不是早早來到此處,可是今日怎的會失了信行,難道真的遇到棘手之事了。
“嗚嗚嗚,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事兒。哥哥一定出事了,嗚嗚嗚嗚,嗷嗷嗷。”翁卯卯急得眼淚亂留,在雪地上甩頭頓足。
翁卯卯止不住傷心,碧翁翁也愈發癫狂了,震耳欲聾的雷,是連珠箭地來,響得耳朵聽不清聲音,那冷得砭骨的寒風,是一陣一陣地吹,把豐盈的面皮吹成了老福橘似,雪裏夾着雨落下,不知情頭的人只會以為是龍在下蛋了。
再哭下去,怕是山要崩塌,地要開裂,江硯書将翁卯卯抱進懷裏安慰:“不會的,你哥哥是最厲害的年獸,就算遇到麻煩,也如掌上觀紋,不一會兒就解決了。”
“可是……嗚嗚嗚……卯卯不要哥哥出事……”翁卯卯想相信江硯書的話,可腦子裏總浮現翁禦滿身是血地倒在鞭炮裏的模樣,想着這些畫面,再好聽的話也不能讓她止了傷心。
江硯書不知翁禦那邊是什麽情況,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撒謊都不會了,只能一手握緊傘,一手抱住翁卯卯,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約莫哭了一刻,在一到響雷後烏雲裏有了別的動靜,翁卯卯耳尖鼻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淚面擡起,下死眼盯着其中一團厚實的烏雲。
只見那團烏雲背後有白光耀出,眨一下眼,烏雲垂垂散開,只剩下薄薄的一層,浮在半空中移動,等它徹底散開,一只巨大的年獸腳踩火團攜風飛來。
終于看見了想看見的人,翁卯卯破涕為笑,笑容露出的那刻碧翁翁也恢複了最初的平靜。
翁禦身上的毛發被雨淋濕了,自內而外濕了一通,頭頂焦黑,有雷劈過的痕跡,想來翁卯卯招來的雨和雷,他遭受了七七八八。
除此之外,翁禦的臉上還有被爪子抓過的紅痕,額頭上的大角還有幾道深深淺錢的齒印,好幾處地方都凹了個小洞,能把年獸之角咬成這般,看來對方不是一般人物,而他的爪子和鼻尖滿是泥土,似是剛刨了泥土地,總之怎麽看都狼狽,不似前幾日那樣威風凜凜了。
江硯書一眼看出翁禦今日的狼狽,翁卯卯卻看不出翁禦有什麽不同,見到哥哥,兼縱帶跳跑過去:“嗷嗷嗷嗷。”
翁禦甩落身上多餘的水才和翁卯卯鼻尖蹭鼻尖,面貼面,一點不怪她招雷喚雨,害自己被淋濕、被雷劈。
兄妹二人敘了一會兒寒溫,翁禦便繞着翁卯卯打量一圈,瞧她沒有受傷,張嘴咬住她的脖頸,背上她所有的行囊飛到半空中。
飛到半空中,翁禦稍停一會兒,轉過身來,好讓翁卯卯與江硯書做最後的道別。
“道長,再見,卯卯明年一定會來的。”翁卯卯四肢晃動,和地上的江硯書道別。
江硯書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回應:“好,再見。”
簡單道別過後,翁禦不再停頓,趁風飛去,漸漸消失在雲層裏。
江硯書一直再壓抑情緒,忍耐分別之痛,可等人消失在面前後,他再也控制不住,一顆顆淚滴在雪裏,嘴裏喃喃道:“我怎麽覺得,她明年會帶着夫君來我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