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濃
春濃
十八這一日，陳宋兩家已經熱鬧起來。
宋家這邊，大夫人到底是嫡母，到了這會兒各家添妝的都來了，她不管如何也是要出來人前表個嫁女有喜的态度。便也穿了一身光鮮的衣裳，在廳堂上一邊牙酸一邊堆着笑臉待客，兩個更是嫡女好生打扮了一番，跟在她身邊迎來送往的。
作為将要出嫁的新娘子，這會兒就不必再人前露面了，她也忙着呢。
陳家派來的喜娘，要細細的跟她講婚禮儀程，還要試衣試妝，光是發飾妝面，就試了三回才定下來。頭發又是拆又是梳的好幾回，妝面又是抹又是洗的也是幾回折騰，宋婉也由一開始的全心配合，到後來的一整個麻木無所謂。
柳姨娘腿腳不便，一整日的就坐在邊上，看着衆人圍着宋婉各種忙碌，直到天色落定，該弄的都定了下來，她這才有空同宋婉說幾句話。
“明日裏你出閣，姨娘就不去送你了，我腿腳不便站不住，遠遠的看着你就行了。”
宋婉明白姨娘只是不想在人前拐着腳走路，怕別人因此瞧不起自己，到處說嘴，但她哪在乎這個，便笑道：“姨娘別想那麽多，女兒一生就嫁這一次，你還是送送我吧，不然以後再想送也沒機會了。”
柳姨娘又氣又笑道輕拍了她一下，搖頭道：“我都同你大嫂說好了，我就不去了，自有你大哥大嫂送你上轎，小清小雅陪你過門。我知道小清小雅兩個你不喜歡，可要是叫旁人陪你去了，難免叫人說你們姐妹不睦，這也是大夫人的意思。”
宋婉聞言，便猜到大夫人的意思，無非是事已至此，她也無力更改，正好趁着這回機會，讓她的兩個女兒去陳家那邊露露臉，畢竟陳家那邊婚宴辦的大，來往賓客更是高門多，若能借此機會叫她兩個女兒都叫高門看上，也算是好事。
而這種場合，宋清宋雅就算再不喜歡她，想來也是不會蠢到鬧出什麽事兒來的，便也沒再說什麽，只是哄着柳姨娘來送她，柳姨娘這一回卻是犟得很，不管她怎麽說，就是不肯應聲。
至此宋婉心中雖遺憾，卻也沒有辦法。
陳家。
府內外各院已經裝飾完畢，到處都是一派濃郁的喜氣，各廳院落，也都擺好了宴桌，喜果喜茶。
院子裏下人還有諸多忙碌着，有些檢查着各處的喜飾，有些正往各處挂着紅燈籠，不多時燈籠點起來，院子裏看着更是叫人歡喜極了。
陳家這邊來了不少幫忙接親的親友，此下陳朔正被一群年輕人堵在新房裏，叫他看着親戚家的兩個小娃娃在婚床上滾了幾圈，又聽着喜娘喊着什麽來年多生幾個胖娃娃的吉祥話，臉上的喜色也都藏不住了，抿唇在一旁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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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的蔣文泰見此，肩膀撞了撞一旁的陳啓，小聲道：“瞧你堂哥那個喜上眉梢的樣子，我可鮮少瞧見他這麽喜形于色的模樣。”
陳啓嘿嘿一笑，“我堂哥這一把年紀才成婚，難免激動了些，哪像文泰兄你年紀輕輕就歷盡千帆的……”
蔣文泰聞言捅了他一拳：“閉嘴吧你。”
兩人笑鬧片刻，陳啓忽然拍了拍胸口，低聲說：“我給堂兄準備了好東西，一會兒等人都走了，你說我塞哪兒好？”
蔣文泰聞言眯眼一笑，拍了拍陳啓的肩膀，道了聲好小子後，才湊過去小聲嘀咕起來。
屋子裏鬧哄哄的一陣過後，屋裏就不能留人了，喜娘喊着衆人往外走，蔣文泰跑過去一把将陳朔拽了出來，回頭時沖陳啓一番擠眉弄眼，直到衆人都到了院子裏，陳啓才從屋裏跑出來。
陳朔見他最後一個，不禁問：“你磨蹭什麽呢。”
陳啓呵呵一笑，裝的十分憨厚：“我方才瞅着屋裏石榴擺件歪了，就給正了正。”
陳朔毫無懷疑，反而贊揚的挑了挑眉，誇了他一聲心細。
一旁的蔣文泰，卻笑的肚子都要疼了。
這一晚，宋婉睡的并不安穩。
其實她心裏倒也不緊張，但卻莫名的就是睡不好，總是渾渾噩噩，好似睡着又好似醒着，就這麽迷糊的熬着熬着，就該起床梳洗了。
她怕挺不起精神，便用的冷水洗臉，冬月裏水冷刺骨，她一下便清醒了，由喜娘幫忙着，穿好了嫁衣後便坐在了鏡子前，等着梳頭。
柳姨娘來的最早，她怕宋婉一會兒忙起來餓，就先喜詞去廚房要了一碗甜粥來。
宋婉正喝着熱粥時，江氏帶着宋清宋雅來了。
人多的場合，宋清宋雅的規矩還算做的好，上來喊過一聲二姐後，便站在了一旁。
宋婉瞧了瞧她們，一個穿橘，一個穿紫，一身打扮比平時好看了不少。
但她不會在意。
屋子裏人多，說起話來很顯熱鬧，宋婉坐在鏡子前，看着鏡中的自己，此時妝點的精致又明豔，她的心忽然怦怦的跳快了幾下。
也是這一刻，她才真實的感覺到，她要嫁人了。
她再也不用守在這間從小長大的屋子裏，不安惶恐，憤怒壓抑，煎熬的度過每一日的清晨與夜晚。
嫣紅柔軟的唇角，輕輕的勾起了弧度，那雙含笑的眸，倒映在鏡中，好看的耀人眼目。
喜娘順口誇起來，屋子人都笑着附和，宋清和宋雅相視一眼後，卻差點都崩了那張戴滿假笑的臉。
天色漸漸亮起，宋婉蓋着蓋頭，靜靜等着，直到外頭鞭炮喜樂齊鳴，她手心才輕輕的蜷起。
陳家接親來了。
宋家的前院，都快擠滿了人，為了以示隆重，陳家接親者衆多，都是一衆的青年才俊，站在人群中間極為氣派。
江氏同喜娘扶着宋婉從後堂出來，在廳中按着規矩給宋大夫人敬了茶磕了頭後，在一路的喜樂唱和聲中送新娘子出門。
柳姨娘穿着一身新衣，卻藏在一側的簾子後頭，悄悄向外看着，不停的抹着眼淚。
宋大夫人端坐在廳中首位，放下手中溫熱的茶盞，重重的咳了幾聲，看着宋婉一身嫁衣走遠的背影，緊緊的閉上了眼。
若早知宋婉能走到今日這一步，她一定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可惜她當年，終究是不夠狠。
接親的隊伍，熱鬧的占了半條長街，從宋家到陳家，走了将近大半個時辰。
宋婉在轎子裏，心情一路都很平靜，可直到落轎那一刻，心才重重的跳亂了一拍。
喜娘在外頭喊着新娘子下轎，下一刻車簾被挑起，滿目的紅色之下，遞過來一只骨節分明有力的手掌，她在哄鬧聲中，聽見陳朔沉極溫和的聲音：“手給我。”
她深吸口氣，将手遞過去，瞬間便被他的大掌包裹，溫厚又粗粝的感覺，即讓她萌生些許緊張，又感到莫名安心。
一步一步的，她随着身邊人的步伐，跨過高高的門檻，邁進了這座即将占據她後半生時光的宅院。
紅色的蓋頭，占據了宋婉眼前的一切，廳上似乎擠滿了人，直到兩人站定，陳朔才松開她的手。
接下來就是繁瑣的婚儀，宋婉細聽着，由喜娘指導着，宛若木頭一般磕頭拜堂，直到周圍哄起喝彩，她才重重的的松了口氣，終于拜完了。
可耳邊卻更是不得清淨了。
她聽見有人高聲呼喊：“該送新娘子入洞房了！”
“新郎官別惜力，抱着新娘子走！”
“抱上走啊！”
宋婉聽着這些起哄聲，蓋頭下的面容莫名發熱，急忙轉過身就想去找喜娘的手，可誰料剛碰到喜娘的手臂，還沒來得及抓到，她便覺得腰間和腿彎被攬起，身子一下便騰了空。
她下意識的一慌亂，雙手瞬間攬住了陳朔的脖子。
心口咚咚的跳着，她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聽見了陳朔的輕笑聲，只是在下一刻衆人熱鬧的歡喝聲中，聽見他低沉微啞的嗓音響在耳旁：“放心，不會摔了你。”
不知為何，宋婉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次，她受傷發熱時，也是這樣被陳朔抱着下了樓。
那時她在病中，驚慌失措卻無力想太多，此刻靠在陳朔寬厚的懷中，她卻只覺得渾身燙的好像又燒起來了。
好在，很快到了新房。
陳朔将她下放下，引着她到了床邊坐下後，宋婉便又聽着衆人哄鬧：“新郎官快掀蓋頭！”
“讓我們都瞧瞧新娘子！”
“快點的！”
穿着婚服，今日格外俊毅潇灑的陳朔，看着端坐在身側的宋婉，眉眼間早已藏不住笑意，卻沒聽那些起哄的，只是側頭湊近了宋婉一些，提醒她道：“我準備掀蓋頭了。”
蓋頭下，宋婉早已狠狠的緊張了，心早就跳亂了，此刻聽着陳朔的提醒，她用力的深吸了兩口氣後，才輕輕的點了頭。
陳朔見此，笑意彌漫眼眸之間，下一刻擡手輕輕挑開了她的蓋頭，更在看清她容顏的那一刻，眸光深深的映滿驚豔的光影。
這一刻，任屋中再吵鬧，他似乎都聽不清了，滿目滿心都只有眼前，明眸顫顫，唇角微彎，美到驚心的宋婉。
宋婉輕顫着眼睫，面上帶着一絲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看了看圍在周圍的男女後，目光躲避一般轉過落在一旁陳朔的臉上。
他眸光有驚訝，卻也柔和，四目相對片刻後，他看着她的眼眸，也緩緩浮上了笑意。
宋婉松了口氣，沒有冷着一張臉就好……
可接下來，衆人卻要鬧房，當宋婉看着衆人臉上那興奮看熱鬧的神情時，她頓時緊張又無措的看向陳朔。
陳朔看着她瞬間可憐兮兮的目光，心中像是被貓爪撓了一下一般，癢癢的熱熱的，轉頭便看着起哄最厲害的陳啓那幾個，嘆道：“我求饒行不行？”
啊！我想寫到洞房的！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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