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駕崩
駕崩
賈敏帶着兒女住了兩天就離開了,賈府衆人的生活也回歸到了正規。老夫子在測試過探春的水平後就開始給她講論語,講完一大半的時候,府裏的氣氛突然變得沉郁——皇上大行了。
按說皇上駕崩其實跟賈府沒多大關系,雖然有兩三個有職位的,卻都是閑職,平日不過白領着薪水罷了,改朝換代也沒他們什麽事。只是這老皇帝就是與寧國公榮國公兄弟倆打天下的那個,沖着那兄弟倆的面,對賈府也會優容,現在換一個皇帝,誰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呢。皇帝不喜歡了,找個借口去了爵位甚至抄家滅族也不是沒有的。
皇上是在春末的一個淩晨駕崩的,探春被外面的動靜吵醒的時候不過才醜正,睡在榻上的侍書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了,聽見動靜進來道:“姑娘也醒了?再睡一會兒罷,時間還早呢。”
探春揉着眼睛問:“出什麽事了?”
侍書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姑娘,是皇上駕崩了。”
探春一驚,忙起身穿衣服,一邊問:“老太太起了嗎?”
“起了,老太太與大老爺、二老爺、二太太要進宮去,正在用早點呢。”
探春點點頭,匆匆洗漱了過去請安。老太太正坐在桌前喝着一碗禦米粥,見探春來了,忙道:“你個小人兒也起來做什麽,時間還早呢,快回去睡罷。”
探春請了安,笑道:“等老太太和太太走了我再睡……再用塊點心罷,還不知道要多久呢,還要行禮,不多吃些只怕會支持不住。”
老太太向來用的不多,這會兒又匆匆忙忙的,更沒什麽胃口,便只喝了粥就放下筷子。探春便拿了雙筷子道:“再吃一點罷,這是荷花糕,用昨兒剛開的荷花蒸出來的,可香呢。”
老太太奇道:“你怎麽知道?”
探春做了個鬼臉:“昨兒我看見她們摘荷花了,這是新出的花樣,我昨兒還蹭了一塊吃呢。”
老太太便樂了:“你這鬼丫頭。罷了,既然你說好吃,我便嘗一塊兒。”
探春笑着夾了一塊兒放在老太太碗裏,侍候着她吃完了,淨了手,再親自送到二門前,道:“老太太,今兒只怕勞累的很,您在轎子裏也閉眼養養神罷。”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快回去再睡會兒,小孩子可不能少了覺。”說着轉身上了軟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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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又給賈政和王夫人行了禮,說了兩句注意身體的話,看着衆人的轎子遠去了,這才轉身回屋繼續睡覺。
這天所有人都被驚動了,補了覺起床自然也比平常要晚些。探春匆匆忙忙洗漱完,喝了兩口粥就去了學裏。她原以為自己會是最晚的那個,不想只迎春一個人坐在那兒聽先生講書,寶玉也還沒來呢。
向先生道了歉,趕緊回座位上坐下,拿出書複習了一遍昨天的內容,又把今天要講的讀了幾遍,寶玉這才走了進來。待下了客說起來探春才明白,原來迎春的屋子稍遠一些,丫頭又睡的沉,竟然都沒被吵醒,一覺睡到天亮才知道出事了,也只得吃了早點就先過來。
這國喪時,凡有官職诰命的都要入朝守制,家裏沒個大人管事也不成,老太太臨走時卻把家中事都交給了王熙鳳與李纨,令她兩個共同掌家。李纨是個溫柔和善不愛攬事的,又兼她雖是大嫂,卻是二房的,便只做個菩薩樣坐一邊,只看着王熙鳳拿出威風來把些奴才喝令得團團轉。
探春實在是對這位嫂嫂佩服得很,賈府這些奴才,大多是家生子,在兩府裏的勢力盤根錯節的,尤其是那些老人,除了老太太和王夫人,其他主子哪放在眼裏,平日裏就仗着服侍的是老太太、王夫人或者是做了幾十年的老人,或者奶過哪個哥兒姐兒,做威做服的,小主子們還得讓他們三分,不然一句“長輩房裏的貓兒狗兒也是動不得的”,或者一個刻薄小氣不孝的名頭就安上去了。
王熙鳳卻不怕他們安什麽刻薄小氣眼裏沒人的帽子,先是用自己陪嫁的人把幾個出頭鳥拖下去打了板子革了差事,又發作了幾個有頭有臉的老人,雖然一下子把人得罪了大半,大權卻也拿下了,頗有些雷厲風行的作派。
賣她的人當然不少,也有想消及怠工以示抗議的,只是府裏上百個下人,自然都想往上爬,更有那一心想踩着別人往上爬的,平日還要千方百計找他們的錯處呢,哪會放過這個機會,立刻去鳳姐處讨好了一番,把差事頂了下來。
王熙鳳樂得他們窩裏鬥,只要有人來頂她便答應下來,那被頂了差事的只恨的牙癢癢,也只得等老太太與王夫人她們回來再去告狀。差事他們是不擔心的,只是覺得被落了臉,面子上下不來而已。差事,只要等他們的主子閑下來了,還怕沒差事麽?誰吞了他的,還得乖乖再吐出來,哪怕這個人是長房嫡長媳婦。
不管怎麽說,府裏暫時是安定下來了,探春三人便也照舊過着自己的小日子,每天上學、看書、寫字、玩樂……朝庭上再風波疊起,也與他們無關,家裏鬧的再熱鬧,也短不了他們的東西。
他們雖然也對那些倚老賣老的奴才看不上眼,但他們還是孩子呢,只有奶娘丫頭說他們的,沒有他們反過來說這些下人的。
有時探春會困惑地想:這榮府到底姓什麽?這府裏的主子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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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天後,老太太等人終于結束了卯初出門,未正方回的日子,只是第二日他們還要請靈放陵,來回還得十來天,又要停靈數日,又有儀式要舉行,至少要一個月時間,這一個月也是少不得勞累的,探春真有些擔心老太太的身體會吃不消了。
這段時間官員不用上朝,監生們也都回了家,賈珠雖說回來了,卻不像往日那樣回來就陪妻子兒子,反而更加刻苦讀書。
“明年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年,肯定會有恩科的。”他說。
探春這才明白過來,賈珠上一科心理壓力太大,不但落榜,還大病了一場,希望明年能順利中舉才好,賈府可就靠他一個人了,她将來的幸福也有一大半着落在了他身上。
老太太等人回來的那天,個個面帶疲憊,一家人不過見了個面,小輩們給長輩請了安便各自回房吃飯休息去了。探春仔細看了看老太太,見她不過是有些累了,這才放下心來。第二天鳳姐已派人請了王太醫來,給老太太等人一一把了脈,又開了調養的方子,雞飛狗跳地忙了好一陣子。
當天下午,那些在鳳姐手裏吃了虧的下人就開始鬧了起來,可惜的是探春上學去了,沒能看上熱鬧,只是後來聽丫頭說,琏二奶奶手裏權又交回給二太太了,那幾個鬧事的奴才被老太太教訓了一頓。
只是這裏頭卻有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和刑夫人的親信王善保家的,這二人一通“不把姑媽∕婆婆放在眼裏”的饞言讓刑夫人和王夫人都對鳳姐不滿起來,便不免不冷不熱地給她一點臉子瞧。
王熙鳳雖然委屈,但她作媳婦做侄女的也不能說什麽,只能陪着笑臉道不是罷了。探春冷眼瞧着,只覺得賈府這些問題真正是麻煩,完全是從根子上爛了,沒得救了,想好恐怕得連根都拔了。
像原着裏抄家或許不是什麽壞事呢,至少能把這些家生子賣掉一些,窮了讓這些主子認識到賈府其實不是那麽強了,說不定能讓他們收斂一點。賈府這才幾年啊,這些人就盤根錯節的關系糾纏不清,主子們也纨绔得可以了,那些百年老族可得成什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