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提醒
提醒
轉眼探春就三歲了,這會兒她很郁悶,因為寶玉也去學裏了,她也想去,老太太卻還是不允。探春雖然很想力争一番,老太太一句話就把她打回了原形:“你現在抓得穩筆麽?”
探春像癟了氣的皮球一樣縮回椅子裏,她确實還握不住筆。如果用的是鉛筆鋼筆圓珠筆多好,該死的毛筆可真是難握。
“好了,別生氣了,”老太太拍拍她的頭哄道,“你琏二哥哥要娶媳婦了,我們來幫他看看聘禮好不好?”
探春驚訝地問:“琏兒哥哥要娶嫂子了?什麽時候啊?”
老太太笑了起來:“是給你娶嫂子,不是娶嫂子。”
探春一說完就發現自己的語病了,紅了臉笑道:“我太高興了麽,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原來王熙鳳是這個時候嫁進來的,卻不知道巧姐兒是何時生的?
老太太笑道:“只聽這話還以為是個大人呢。你王家表姐你可還記得?就是她。”
探春搖頭,她可沒見過王熙鳳,大概是因為跟賈琏定了親,不好過來了。老太太愣了愣,笑道:“也是,鳳丫頭都有幾年沒過來了,他倆定親的時候你才幾個月大,難怪你不認識。婚期就定在下個月,等她嫁過來你就能看見了,極爽利的一個姑娘,你肯定會喜歡的。”
探春以前沒見過聘禮單——賈珠娶妻的時候她還小,哪會讓她看——也不知道這單子上的東西算是多還是少,不過她的眼睛是看花了的。各色綢緞宮紗都是十二匹,還有珊瑚盆栽、玉雕、翡翠、寶石、毛皮等等,都辦下來也不知道要幾萬銀子。
王家也派了人來量屋子,給賈琏準備的院子就在正院的後面,從老太太後院去賈珠院子的話就要從他門口經過。那個院子比賈珠的要大些,這到正常,畢竟不可能所有的院子都一樣大麽,而且賈琏還算是長房嫡長子。不過她一直想不通的是,為什麽是二房住正院,還把東邊院子也占掉了那麽多。
不過這也跟她沒關系了,不管是在家還是将來嫁出去,二房強比大房強要對她更有利。再說,這也不是她該管的事,她也管不了。
王熙鳳果然很漂亮,丹鳳眼柳葉眉,皮膚細膩雪白,身材高挑,真正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兒。大概因為是新媳婦的緣故,倒還看不出書裏的精明厲害來,至少跟着賈琏過來給老太太行禮時,王熙鳳是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樣。
王家的實力很強,王熙鳳的嫁妝也很豐厚,出手便也大方。探春與迎春一人得了一支紅寶石金釵,寶玉的也是發飾,卻是一串四顆極圓潤的大東珠,用金八角墜角,剛過了周歲的賈蘭是一個金項圈,只有賈環不過一塊長命鎖。
探春第二天就在寶玉頭上看到了那串東珠,不由在心裏撇嘴,她發現家裏這些男人,要麽是糟老頭,要麽就是娘娘腔,只有賈珠能勉強給她洗洗眼了,只希望賈珠也能夠挽救賈府,別讓她白費一番勁才是。
這時已經初冬了,回門禮完沒多久,國子監就放了假,賈珠回家先逗了會兒子,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把探春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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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當先生當上瘾了。
探春自然求之不得,她先把這些日子自己看過的書背了一遍——其實她真的不喜歡背書,但這時候的人似乎一讀書就是背,好像沒背下來就等于沒看似的。好在她能看的書實在太少了,不然她肯定不會這麽閑得把書都背下來。
背過書,賈珠便問道:“你知道這說的都是什麽嗎?”他認為自己這句話是白問的,三妹妹還不到四歲,大半年時間背出來這麽多書已是不易,要理解實在有些難為人了。
探春原想搖頭,再一想,若是她搖了頭,那賈珠不是要把書全講過?那她恐怕在賈珠假期結束前都沒書看了,便連忙點頭:“有些自己看懂了,不懂的就問了二姐姐,二姐姐不懂的就去問了先生。”
賈珠便抽了幾條問了一下,見她雖然用詞不雅,卻果然是能解,心裏又是贊嘆又是驚訝。只是他嚴肅慣了,卻并不多誇獎她,只另抽了書出來一字一句地教了起來。
讀了一頁,探春乘休息的機會問道:“大哥哥,可以教我寫字麽?我想明年去上學。”
賈珠愣了愣問:“你讀了這麽多書,還沒開始學寫字麽?”
探春便紅了臉道:“我有學着握筆,只是沒有描紅。”
賈珠看了看她的小手,這才想起來她是因為手太小才沒有學寫字的,只是沒想到這麽久了還沒寫,便道:“既如此,我就先教你描紅罷。”他拿出一本字貼攤在桌上,磨了墨道,“你既然學了握筆,就寫兩個字給我看看。”
他讓出了椅子,探春走過去便愣住了。她在老太太那兒坐椅子或者上炕上榻都是有腳凳的,這書房裏的椅子卻沒有這東西。偏偏這木椅又是極高的,探春一走過去就發現自己沒人幫助的話是爬不上去的,只比她矮一個頭呢,而且這身衣服也束手束腳的。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不犧牲形象了,便扭頭望着賈珠。賈珠站在旁邊一臉好笑地看着她,見她扭過頭看自己,忙收了笑,一本正經地走過去把她抱起來放在椅子上。探春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她竟沒看出來這個一本正經到有些古板的哥哥竟是個腹黑呢。
這椅子雖高,但賈珠坐着合适探春用起來就未免矮了,從書桌對面看就只露出半個腦袋。探春便道:“大哥哥,可以幫我把椅子移得近一點嗎?”
賈珠俯身連人帶椅搬了起來,這椅子是硬木做的,分量可不輕,加上一個三歲的孩子,他搬着也是有些吃力的。探春跪在椅子上抓起筆寫了自己的名字,一邊寫一邊就紅了臉。
寫的實在是太差了。她也知道要橫平豎直,可是手沒力氣,橫不平豎也不直,幾個字寫的歪七扭八,着實難看。
賈珠卻沒有取笑她,只是握着她的手把三個字重新寫了一遍,又把要點一一講來,道:“不用着急,你還小,慢慢練起來,手就有力氣了。”
探春點點頭,轉移了話題:“大哥哥,我看書上說,君子有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國子監就是學這些嗎?”
賈珠愣了愣,國子監原本是教這些的,但不知道從哪朝起就只教四書五經了,其餘五藝被斥做下品,無人在意,這君子六藝早已名存實亡了。只是這話卻不好跟一個才三、四歲的孩子說,只得轉移話題道:“我們平常也會演練騎射的。”
探春偷偷翻了個白眼,當她不知道這些人所謂的演練騎射是什麽呢,不過是找名目聚在一起喝酒玩樂罷了,吃的肉也不知道是下人打的還是買的,還好意思說演練騎射呢。她轉了一下眼珠,笑道:“大哥哥,下次你練習騎射的時候帶我去看看吧?我不騎,就在旁邊看着。”
賈珠斷然拒絕,他并不怎麽去騎射的,而且他們只是一起喝酒玩樂,就是真的騎射,他也不能帶妹妹出府啊,老太太知道了非得剝了他的皮不可。探春也不糾纏,只道:“我剛開始還不知道為何君子要有六藝,後來一想可不是麽,科舉考試那樣費精神,不練練怎麽成?只怕卷子未做完就倒下了。”
賈珠便愣住了。他一直以來為了賈府的前景着急,為自己的前途緊張,日夜苦讀,從未想過身體會受不住,或者說可能想過卻想着可以等以後再好好補身體,卻沒想過可能會撐不過考試而白費力氣。
探春見自己的提醒引起了賈珠的重視,心下便放松了一些。這個年代女人要過好日子有一大半是仗着父兄和家族,她以後能不能輕松就要看賈珠能不能撐起賈府了,他可不能早早的就過勞死了,賈家可就這麽一根清醒又上進的獨苗啊。
賈珠被這個小妹妹一語驚醒夢中人,想到當年自己差點一命歸西,心中後怕,臉上卻不露分毫,只道:“時候也不早了,三妹妹也該回去了,只怕老太太要找呢。”
探春看了看屋子裏的座鐘,果然快四點了,連忙溜下椅子,一邊叫着奶娘,一邊向賈珠擺擺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大哥哥如果要騎射,帶着二哥哥一起罷,他成天跟我們姑娘家一起玩,成什麽樣呢。”
賈珠看她小小的人兒一本正經的,說話就好像大人一般,肚裏笑的不行,臉上卻一本正經地道:“三妹妹說的是。”看着探春離開,又低頭看了看她剛寫的那三個字,叫了人進來吩咐道:“去找個上好的木匠,細細的打三套小孩子用的桌椅來,動作快些,過年前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