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賈珠生病
賈珠生病
探春周歲生日不久,她就又多了一個親人,賈環出生了。這個庶子的出生看起來沒有給賈政帶來什麽變化,王夫人的臉卻是陰沉了好幾天,尤其在她想抱過來養,卻被賈政告之他已答應趙姨娘讓她自己養之後更是臉色難看。
好在探春與老太太同住,嫡母的心情也影響不到她,只是她也別想看看趙姨娘和賈環就是了。事實上,她從搬進賈母院子裏起就再也沒見過趙姨娘了。一個丫頭出身的姨娘身份實在是上不了臺面,平日就是在王夫人屋裏也就是做些端茶倒水掀門簾一類的活兒,哪裏夠格到老太太屋裏請安伺候,就是平日裏在路上不小心遇見,也是要趕緊避開的,探春平日裏幾乎不離開老太太的小院一步,又上哪裏去見呢?
而且是不是能見到趙姨娘探春也并不是很在意,她上輩子缺少的親情已經有老太太和哥哥姐姐們給她了,而且她有常識,知道将來不論是出嫁前還是出嫁後的生活甚至是照顧姨娘與賈環,靠的還是嫡母與這幾個哥哥,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與他們拉好關系,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暫時放到一邊去。
但是很顯然,一個庶子與庶女完全不同,何況賈政又擺出不許王夫人再搶小妾的孩子,一副将小妾維護到底的姿态來,王夫人那張慈眉善目的臉便時不時扭曲一下,就連對着探春也沒什麽好臉了。探春也沒辦法,誰叫她是她情敵的兒子呢,沒一生下來就掐死就算不錯了,也只能加倍的讨好她,一邊在心裏嘀咕那個一本正經的老爸吃了還不知道擦屁.股。
好在她還小,作出一副聽不懂王夫人在說什麽,不知道趙姨娘是誰的表情來,再讨好地笑笑,加上王夫人也顧忌老太太,不過拉了兩天臉也就不再針對她了。
探春松了口氣,轉而繼續自己的學習計劃。她已經一歲多了,由于營養好,又練得勤,走路已經很穩了,只是說話還有些口齒不清,卻也比較流暢了。不過她一個小人兒能做些什麽呢?這時候又沒什麽玩具,家裏也沒玩伴,更沒幼兒園給她上。
好在這個問題也不用她擔心,李纨似乎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開始教她一些規矩。原來探春還有些不以為意,這規矩不就是昏定晨醒長幼有序嗎?
不想剛開始學,李纨就把她攪了個頭昏眼花。當然,李纨自然不會對着一個一歲多的奶娃娃長篇大論,她只是拿出一本彩色的小本子,上面畫滿了各色朝服、大禮服、首飾,一頁一頁的給她講幾品穿什麽戴什麽,講的不多,每天不過一頁,即使這樣,幾天下來,探春的腦子也被攪渾了,她完全不确定如果這些衣服打亂順序出現的話她是不是能分得清楚。
除了這個,她也要開始學着自己行禮了,以往給老太太、太太們請安時都是由奶娘抱着的。到她親自學習的時候,她才知道那個看起來輕松優雅的東西是多少的艱難。首先她很難保持平衡,蹲下去的時候總是歪歪扭扭,一不小心就要摔跤。而且這還不算,如果只是平輩之間行禮,福上一福還好,若是給長輩行禮,有時候要等長輩叫起,那可就考驗腿勁和平衡能力了。好在只要不是故意刁難,一般也不過幾秒鐘就可以站直了,倒不至于讓她練出蘿蔔腿來。
此外,還有各種場合的規矩,比如姐妹來房裏玩要如何接待,還有見外客長輩、祭祖、接旨等等,探春這才明白,哪怕沒有宅鬥,在這大戶人家裏頭生存也是不易的啊。
這年卻有秋闱,賈珠苦讀這四、五年,為的就是這一場,自然不用多說。只是賈家本金陵原籍,少不得打點了一番,這才讓賈珠不用辛苦跑那樣遠的路,就按現住址下場。
賈赦襲爵,賈政的官兒又是皇上恩賜的,賈敬這個進士偏又跑城外觀裏頭修道去了,這合府上下竟沒一個懂行的,賈珠便只道自己苦讀一番,到時間準備了考試籃子,下場考就是了。好在李纨卻是聽父親講過裏頭門道的,便向丈夫道:“大爺,世人各有所愛,這文章也是同理。如今既有考官,自然寫的文章也是要讓考官喜歡的,大爺何不明天陪我回娘家一趟,問問我父親呢?”
李纨的父親卻是祭酒,雖然他今科未被點作管官,與這些被點作考官的官員卻是都熟的,見女婿帶着女兒過來,夫妻恩愛,心裏原就歡喜,又聽得女婿要下場去,更是歡喜,二話不說,先是在文章上指點了一番——也就是劃個重點教教決竅的意思,這都要考了,真要學什麽卻也有限的很。又讓準備了上好的書畫筆硯一類,先去主考官府上轉了一圈兒,拿了兩篇文章請任大人指點了一番,又去各考官府上拜訪,這一下便去了三、四天時間。好在這東西沒白送,時間也沒白花,倒是收獲非淺。
李纨在這方面幫不上忙,便一心給他準備下場的衣服、吃食和筆墨硯頭等物。這鄉試是不許穿夾衣的,再冷也只能穿單衣,好在沒規定能穿幾件,李纨便挑那軟厚舒适的布做了好幾件,又親自盯着下人把墨塊、蠟燭、點心都做成規定大小的尺寸,免得進場時為這個轟出來,那可就虧大了。
這鄉試有三場,每場三天,賈琏與賴大親自駕着馬車送賈珠進了場,三天後再去接時,卻只見自家大哥一搖三晃的走出來,竟像是大病了一場一般。賈琏大驚,忙與賴大把賈珠扶上馬車躺下,一邊倒了熱茶給他提神,一邊吩咐小厮趕緊騎馬請太醫去家中等着。自己駕了車,緊趕慢趕的回了府,請太醫給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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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醫卻是賈家相熟的王太醫,他給賈珠診了一回脈,笑道:“珠大爺這是心神損耗太過所置,好好補一補,睡一覺就沒帶了。”
衆人這才算松了口氣,老太太早讓廚房準備了參湯,還有各色好菜,賈珠飽餐了一頓,又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看時,果然精神就好多了。又過了三天,這回衆人有經驗了,早早的請了太醫在家,太醫也還是說心神耗費太過,不想等九天全部考完出來時,賈珠立刻就倒下了,這回卻不是睡覺,而是一病不起。
自從寶玉抓周抓的是胭脂釵環,賈政便把所有希望全寄托在賈珠身上了。他自己原是打算從科舉進的,不想父親臨死一本,竟讓皇上給了個員外郎的閑職,便只得希望兒子能給自己考個狀元進士什麽的回來了。
賈珠本就是個知道上進的,又被父親逼的緊,便加倍苦讀。每日只坐着,沒日沒夜的讀書,身體自然好不到哪兒去,這九日考下來極耗身體,加上心理壓力大,身體便撐不住了,一回來便昏迷不醒。
好在太醫已在家等着了,忙把了脈,又開了方子,老太太一看藥方,上面全是溫補之物,便讓人叫了賈政進來,罵道:“我們這樣的人家,便晚幾年考又怎的?好好一個孩子被你逼成這樣,真出個好歹就襯你心了?”罵了兩句又哭了起來,“若是這樣,我不如帶着這幾個孩子回金陵去,也省得在這兒礙你的眼。”
賈政只吓得砰砰磕頭,流淚道:“兒子何嘗又不心疼,只是兒子沒用,在這閑職上多年也不見升遷,将來庇不得子孫,也只得讓他們自己上進些了。”
這做父親的挨了罵,寶玉與探春便都跪了下來,迎春卻不好出面,只得偷偷避了出去。寶玉素來是最怕父親的,探春仗着年紀小,便擡起頭來,奶聲奶氣地道:“老太太不氣,老爺為哥哥好。”
老太太哪會不知道這道理呢,只是心疼孫子,氣不過罷了。見小孫女兒乖巧可愛的模樣,便擦了擦眼淚,把她從地上拉起來道:“你小小一個孩子,跟着跪什麽呢,傷了骨頭可怎麽好?”
探春被老太太摟進懷裏,卻不安地扭頭去看還跪在地上的父親與哥哥:“老爺……哥哥……”
老太太便道:“起來罷,珠兒好便罷了,若是不好,你看我依你不依。好了,還跪那做什麽,出去罷。”
到第二天,原想着賈珠要醒過來了,不想卻發起燒來,竟是病得更厲害了,便忙又把太醫請了來。這病情加重,原先的方子便不能用了,只開了降溫藥,先退了燒再說。這王太醫也是國手,偏賈珠這一病數日,開了十來張方子,竟是全不見工力效。王太醫最後只搖頭嘆息,唬得衆人眼花心跳,李纨更是立刻暈了過去。
她這一暈,連幾個丫頭也是吓壞了,忙擡到旁邊榻上安置了,挂上帳子,又把王太醫請進來把脈。原說她也是身子不好了,不想太醫靜心把了一會兒,卻站起來笑道:“恭喜老太太,奶奶這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