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高二上學期結束,學校根據意願及具體情況做了更細致的分班。決心留在國內參加高考的路春宵以及打算做保底準備的同學分到實驗班;盛昱和林雙雙都到了國際班,專注完成申請所需的課程和考試。
方向确認不同,路春宵大可以不必再上盛昱每周的家教課,但沒人想起來問他的想法,他便厚着臉皮依舊每周跟着聽。
一來這是分班後他還能見到盛昱的主要途徑,二來那些全英文課确實有效提升了他的英語能力,也讓他可以對不同課程的內容有更多了解。
好在那封完美回信切實起到作用,在與盛昱的相處中,路春宵逐漸得了不少獨處之外的附加獎勵,足以填平無法日日見的遺憾。
倆人距離拉近,盛昱對他不再怎麽多加太過明顯的排斥,偶爾在家上完課,他們還會随意地聊上幾句。
話題多為與林雙雙有關的問題——或是盛昱問林雙雙除了競技樂園還喜歡去哪裏,或是問她為什麽越來越不樂意在看完電影後被司機陳叔送回家去。
路春宵很開心,他單方面有了種和盛昱成了像沈庸那樣的好朋友的錯覺,都會耐心細致地解答。
他告訴盛昱,約會的重點在于兩個人待在一起,去哪裏不是最重要的,就算安靜的場所看書學習也不錯。
路春宵又結合着好友的習慣替盛昱逐一分析:林雙雙對驚險小說感興趣,她曾瞞着她媽媽假借去圖書館,實則喊上他到圖書大廈看一下午,可見圖書大廈是不錯的地點。另外,林雙雙愈發不喜歡被司機送回家的原因不外乎是希望盛昱能親自送她回家,她不好意思明說,只得通過表達不樂意的情緒來給暗示。
對于路春宵的無私幫助,通常盛昱會道聲謝,如果阿姨恰好煲了湯,就再留他喝過湯再回家。
有次沈庸和幾個社團的同學到盛家裏商讨課外公益活動,看到他們倆一起坐在餐廳用餐,沈庸很驚訝。
人剛走,沈庸就問:“怎麽在你家蹭免費課的還得給管加餐了?”
盛昱懶得計較:“他才吃多少。”
除此之外,盛昱承認,自己在處理林雙雙的事情上對路春宵那麽有一丁點兒依賴的成分,像是經理對助理、老師對助教。
路春宵算是個聽話細心的家夥,他對林雙雙的了解以及對情感事的透徹分析能力能幫着省亂琢磨的工夫。有他在,無需調研或多廢腦筋便可輕快地得到交往中最不出錯的解決方式。戀愛談得輕松且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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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高三的壓力某種程度上減緩了路春宵的暗戀症,解答情感問題或是年級開大會看見盛昱和林雙雙走在一起,他的心髒都不會生出猛烈的酸脹感了。
不好說是完全看開了,他只知道自己在慢慢習慣。習慣大部分事情的結局最終都會往最常态的走向發展。
就在路春宵以為一切都在穩步推進時,暑期放假的第二天傍晚,林雙雙毫無征兆地發來一條徹底打破平靜的信息。
「春宵,我跟他分手了。」
自林雙雙和盛昱開始交往,路春宵和她的友情不知不覺進了尴尬期。他們在校內依舊正常來往,分班後見到面也會笑着打招呼,和從前幾乎沒有兩樣,唯獨私下沒了聯系。
林雙雙不上體育課的時候不會留在班級,而是跟其他朋友去籃球場看盛昱打球。她放學也沒有再跟路春宵走到公交車站,因為大部分時間盛昱的司機會順路送她回家。
她在所有人面前大大方方和盛昱交往,又在路春宵面前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到盛昱。
“盛昱”成了他們之間的禁忌詞。說來無奈,這行為的開端還是基于好友間的默契。
在禁忌詞生效的那幾條信息下方一直沒有新的信息。直到今天,路春宵才再次看見盛昱的名字出現在他們的對話框裏。
他們通了電話,接通後,兩個人沉默片刻,林雙雙笑了。
林雙雙說:“上禮拜我去辦公室領作業,看到你們班的成績表了。路春宵,你最近有在努力進步嘛。”
路春宵也笑了。
友情的尴尬期好像一下子消失,他們多了幾分原來當同桌時的自在。
林雙雙并未詳說分手的過程,只講分手是她提出來的,盛昱沒有挽留。
她告訴路春宵:“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需要依靠真心的東西果然勉強不來啊。”
說起來,林雙雙主動聯系的目的還有為了解開一個一直存有的疑惑:“春宵,你實話跟我說,剛開始盛昱給我寫了回信。那郵件……是不是你幫他寫的?”
路春宵頓時一驚,沒想到會被發現。他明明有特意在語氣上盡量模仿盛昱,最後約出去玩兒的邀請也說得直白大方、毫不扭捏。
“不是。”他不想最後還讓好友傷心,且林雙雙來問他而不是直接問盛昱,想要的也不一定是難聽的真實答案,“盛昱知道我跟你關系好,所以問過我。我只提供了一點點建議,畢竟那會兒他還沒有特別了解你。”
林雙雙接了一句:“現在也沒有。”
聲音太輕,路春宵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比較好。
“我知道用你的內容讓他回郵件不好,但我就想留一個紀念,所以他問我想要什麽,我說我想要他給我回個告白。對不起,很自私吧。”林雙雙說,“結果盛昱……回信回得很好,可以說,他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很到位。如果給交往對象打分,我想我能給他九十九分。”
“這麽好,為什麽……”
“因為那一分太重要了,最重要。不喜歡我,其它事情多到位都是虛的。”
青春期的熱戀不求對方做事能有多到位或者多麽完美無缺,懵懂的純粹的真情可以美化無數不成熟所致的缺點。
然而沒有付出真情就是盛昱最大的缺點。
路春宵聽罷,默默嘆了口氣,倒是林雙雙反過來寬慰:“我也算好好喜歡過了,不後悔。”
挂了電話,路春宵在家裏坐不住,走到陽臺給花花草草一通澆水。
姐姐路春祺看出端倪,問他怎麽了。路春宵胡亂說家教布置的作業很難,給自己找事兒放松。
說到家教,路爸爸提醒路春宵:“你這學期到老盛他們家上課,留下來吃飯的次數太多了。下學期補完課還是早點兒回來。”想了想,他又說:“算了,馬上高三,幹脆別跟着盛昱一起補了。人家請老外上門是要出國的,咱現在沒這打算。”
路春祺贊成:“盛昱這個暑假不是得參加夏校嗎,到時候假期回來你們學的就更不一樣了。還是把時間花在你要考的科目上吧。”
路春宵明白父親為何希望他在盛家少做學習以外的事情,補課已是不要錢白得的了,還在那裏常常白吃白喝很不禮貌,也顯得他們愛占小便宜。
至于停掉目前的補課,路春宵也預料到會有這天。事實上,他近期跟那位家教的課程越來越費力,每每聽見盛昱可以脫口回答,他都意識到及時退出是最佳選擇。
只是突然這麽定下來,內心還是不免郁悶。
一日內,林雙雙與盛昱分手和停掉補課兩件事情接連沉沉壓在路春宵心上,他的腦袋裏一直回蕩着林雙雙挂掉電話之前發自內心的勸誡——
“盛昱就像一塊精美的海綿,不停吸納着別人送上去的愛,結果擠出來的愛意沒一份屬于他自己。
“春宵,人不能筋疲力竭了又畫地為牢。”
林雙雙知道、記得他也喜歡盛昱,她沒有直白叫他不要喜歡盛昱了,但話裏話外又字字句句用自己的經驗勸他放棄。
這些道理路春宵全部明白,他猜每一個暗戀的人也都明白,可要是真能自主選擇放棄掉喜歡,暗戀的人們哪還會痛苦。
晚飯過後,路春宵照例戴着耳機下樓。平常沒補課的時候,他通常會散步二十分鐘到半小時,為消食,也為讓學了一整天的頭腦清醒。
今日路春宵下樓沒有繞着家附近的湖畔公園走,耳邊聽着知識點的錄音,他站在公園南門。再回神,他已經坐上了輛出租車,目的地是盛家所在的別墅小區。
路春宵在小區外給盛昱打了個語音電話,等待接通的期間,他仍然不懂自己到底在幹什麽。
為什麽跑來這裏?
為什麽要做這些?
我這是哪來的勇氣?
随着聽筒傳來盛昱喚的那聲“路春宵”,路春宵随着心做出的行為終于明确——
姐姐的話提醒了他,時間不多了。盛昱過幾天要出國參加一個月的夏校,明年畢業後就要到海外讀大學。他們再頻繁見面也就剩一年而已。
而林雙雙的果敢、選擇和放下則促成了路春宵的決心。一直以來,他在喜歡盛昱的這件事上謹小慎微,連擠海綿的力氣都沒真正使出過,若是直接放棄,自己将來只會更加走不出心牢。
放棄也不能稀裏糊塗,留下整個青春的悔。
路春宵決定,向盛昱表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