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可是她的“姐夫”
他可是她的“姐夫”
幽幽的銅鏡反射着淡黃色光，晨曦爬滿窗紙。
天，很快就亮了。
“——怎麽不說話，嗯，小胖子？”
潤珠給衛珩梳着頭。
眼下的丫鬟差事她是越做越順溜，時下男子要戴網巾和大帽，具體細節，就是頭發挽盤至頭頂，用網巾罩，當然，具體戴法和材質，王公，貴族，官吏，平民……皆有不同。
潤珠邊捯饬，銅鏡裏，衛珩的那雙深沉黑眸邊頗有深意瞥她一看。
潤珠沒作聲，依舊只是給他弄發，從頂端小孔把發髻穿上，再收網口的絲繩輕輕一拉。
“這下可戴好了！世子爺，你看，這樣可還行麽？”
潤珠微笑着，答非所問，學着他那淡然無比語氣，彎腰對鏡，幫他再将大帽網巾仔細正了正。
衛珩挑眉，不一小會兒，緩緩悠悠，整袖衫，豎衣領。
起身，轉首看了看她，“哼！好個小家子氣的娘們！不就是一碗面？你都還在生氣，嗯？好了好了！呆會兒，賠你就是！賠你……十碗！？”
真是好臭不要臉的無恥男人！潤珠暗想。
放下梳篦，不再理他。
陽光浸入窗格，兩個人，說着說着，門簾子輕動，潤珠母親金太太身邊的一個貼身管事嬷嬷進來。
恭恭敬敬，又是哈腰，又是微笑點頭，手呈了一張灑金粉貼，說是金家在某某莊園的幾十餘畝菊花開得又漂亮又千秋百媚，正巧，地方小商賈奉送，又進來幾十餘框的螃蟹。
那些螃蟹大小不一，小的猶如碗口，大的，足足一個洗臉盆子那麽大呢！
潤珠驚疑，“哦？！洗臉盆那麽大？！到底真的假的？”
嬷嬷笑，“是啊！說起來也不太相信呢！記得老婆子我見過的最大一只螃蟹，諾，也就這麽……這麽大！”
嬷嬷邊說邊比劃着，絮絮叨叨，如是一翻。
衛珩想了想，道：“——這倒聽起有些意思？”
其實，他出生于王侯宮廷，什麽奇怪好東西沒有見過。
卻突然負手轉過身來，問潤珠，“——你想不想去，嗯？小胖子？”
潤珠悻悻，這時，嬷嬷已然退下了，“呵，又沒請我，白眉赤眼，這請的是你這個世子爺！關我何事？”
十分沒好氣，便把身子一背，重又整理收拾東西去了！
房間有些亂，大致昨晚兩個人鬧了一場，書筆棋具，琴椅博古，擺放頗有淩散。
衛珩輕輕一扯嘴角。
他低頭，邊撫弄着妝臺上的梳篦，便冷不防地，輕飄飄一聲，“——小胖子，你那老子娘偏心眼兒，呵，其實本世子早已瞧出來了？”
潤珠怔住。
房裏靜悄悄，頓時無聲。
“要不這樣，你讨好我？你只要天天守在這裏，讨好我，想盡一切辦法讨好我……我就幫你想辦法出氣，如何？”
潤珠猛地轉過身去。
半晌，笑了。“多謝！”
她的笑，甜甜，如陽光下的梨渦隐隐乍現。衛大世子看得一愣。
“只是世子爺，你打算如何幫我出氣嗯？——娶我？打我那老娘和兩個姐姐的臉麽？”
衛珩又愣。
話音一落，潤珠臉色頓時就變了。
逃也似，跑進裏間的紗櫥。
怎麽了？她這是怎麽了？——
潤珠把背靠緊着紗櫥的雕花母門，不停拍自己肉嘟嘟的臉。
“嗯，這個注意甚好！本世子會認真考慮！”
冷不防，又是紗櫥外一聲，衛珩臉很正經，語氣也很正經。
嘴角，含着不易察覺的笑。
這下子，潤珠越發恨不能找個地縫把自己鑽了！
衛珩穿了一身暗紫色絲絨綢袍子，袍擺繡紅線蝙蝠。
豐神秀雅，長身玉立，沐浴在金黃色的晨光和煙霧中，活生生壁上所挂的絕代美人圖。
昨天晚上，潤珠想起他就蹲在這間小紗櫥的矮榻上和她搶吃食，連湯帶水，一絲不顯他素日清傲高貴的世子爺樣子，饞嘴貓般，連她嘴上的那根殘滓剩面都不放過——
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潤珠的心，如烈火烹油，焦灼難安，煩躁得厲害……
這是潤珠除小叔叔金延外，首次和一個男子如此親近得厲害。
他的唇，像有火苗，現在，手撫着那個地方，還是燙的。背皮陣陣的發麻抖顫……
如果，他是故意的，那又是為什麽？如果不是故意……那麽，那麽……
藍色封皮的《金/瓶梅》還擺在床榻，清風徐徐吹來，畢啵畢啵，将書頁一翻——
《應伯爵山洞戲春嬌/潘金蓮花園調愛婿》，內容，正是裏面最最不雅的片段——
“那婦人真個在下星眼朦胧，莺聲款掉，柳腰款擺，香肌半就，口中豔聲柔語，百般難述。良久，西門慶覺精來，兩手扳其股……”
潤珠猛地過去，把書重重一合。
天吶！天吶！
這麽說，她和這個衛珩便像極了裏面的潘金蓮和西門慶。
撇開西門慶，光說那潘金蓮——
潘金蓮風騷淫/浪，是個男人就勾引，水性楊花，輕浮癫狂，也不管輩數不輩數，小厮琴童，連女婿都要勾搭……
潤珠閉着眼，暗自深籲了一氣：這個男人，可是自己将來的……“姐夫”之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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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珩算不算潤珠的“未來姐夫”，暫不做定論。
原先，他所親自給潤珠量身而訂制的一些衣裙首飾到了！
劉長史差人辦完，交與嬷嬷，嬷嬷又撩開了簾子，親手交遞給了潤珠。
秋風吹拂窗簾羅帷，潤珠呆呆地正沉浸在關于自己是不是“潘金蓮”——
是不是自己有意無意在“勾/引”這個男人而煩躁無比……
鏡子裏，潤珠的一張臉紅霞浮起。
嬷嬷過來說，“小姐，給，這是世子爺和劉長史要奴婢轉交給您的東西——”
潤珠一驚。
一大一撂、一大撂色澤花紋款式質地各不同的裙襖衣衫整整齊齊，折疊置放在小丫鬟們手中所呈托盤。
甚至，連妝點發髻和面頰的花钿釵環飾品都有。
潤珠起身，樣樣去看，紫色的，華麗紛繁的，大袖羅衫的、婆娑飄逸的、風格有明有豔，有淡有雅……
甚至，雍容華貴的，有一套是和潤珠房中所挂的唐畫《簪花仕女圖》款式風格一模一樣……
潤珠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們、他們王府的丫鬟制服……竟，竟是這樣的麽？”
并且，驚愕半晌，潤珠邊拿衣裙，邊對鏡比劃，聲音喃喃竟問了這樣一句。
嬷嬷笑，“嗨，可能是吧？這位世子爺品味可怪着呢！小姐，您要不先試試看看？”
嬷嬷的聲音，平靜中亦是帶有驚疑。
時隔很久很久的以後——
潤珠才知道，衛珩對她的一見鐘情，正是起始于她那最初并不為當世人所看好的豐腴，她的那飽滿雄渾的雙胸——
他給她親自量身訂做衣裙，也許，就是源于這種獨特于當時常人審美的……
一種“罕見特殊怪癖”……
他想看她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