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條
第三條
他才穿越過來這邊,剛走出移民事務署,就聽見這邊的人都在談論第三條。
“你們說,這第三條到底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吧,還能有啥意思!”
“我覺得不是字面意思。”
“那你說說是什麽意思。”
“我說不上來,但感覺不是字面意思。”
熟悉的京都廣場上,三三兩兩的人群交頭接耳,有的裹着一塊白色的布條,有的穿着一身用牛皮紙編織的衣褲,有的戴着一頂用幹樹根拼接的帽子,有的圍着一個用帶刺的月季根圍成的項圈,有的攤在地上,有的站着直播……像極了那邊的周末,大家坐在廣場上,吃着東西聊着天,除了這裏的人現在都仰頭望着上空
用牛皮紙拼接的圍巾,有的彈着鼻釘,有的癱坐在地上,有的在直播……像極了那邊某個尋常的周末,大家坐在街頭吃着東西聊着天,除了這些人現在都擡頭望向頭頂上方的巨幕。
“要不,我們去問問嚴律師,這種婚姻法令,她肯定懂。”
“走走走,我們也跟着去看看,我也想知道第三條到底是什麽意思。”
一群人朝着廣場右側走去,他跟在隊伍後面,人家揮着手罵兩句,他也跟着罵。走了不到半個鐘頭,隊伍在一塊寫着“嚴沿鹽律師事務所”的招牌前停下。
豎排的招牌斜靠在一扇棕色油漆剝落的木門旁邊,一個長發及腰身材高大的女人拿着一個蒼蠅拍站在大門口。
“不會吧,這裏還有蒼蠅?”人群裏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我折的。”女人繼續揮動着手裏的蒼蠅拍。
“我就說這裏怎麽可能有蒼蠅嘛。”
“真有蒼蠅又怎麽啦,那個新頒布的婚姻法不比蒼蠅更讓人惡心嗎,都三百多年了,太惡心人了。”
“是啊,我們居然又堕落到靠條款來約束婚姻的地步,”
“呵,三百多年又怎麽了,轉了一圈還不是又回去了。”
“說真的,我還以為婚姻法那種落後的東西已經永遠退出了歷史舞臺呢。”
“各位有何貴幹?”拿着蒼蠅拍的女人掃了一眼衆人。
“嚴律師,今早頒布的婚姻法你肯定看到了吧?”
“對不起,是前律師。”嚴沿鹽側頭望着天空,“天幕都循環播報一天了,我倒是不想看。”
“前律師也是律師嘛,我們就是想來請教一下,那第三條到底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嚴沿鹽對着天空揮了一下蒼蠅拍,這時候天幕剛好滾動到第三條,“看來,”她嘴角一挑,“我們悠閑的日子快要結束了。”
“嚴律師,你的訊息。”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來了。”嚴沿鹽收起蒼蠅拍,“你們都回去吧,只要遵守第二條規定就行了,照樣該幹嘛幹嘛,吃嘛嘛香。”
他跟在嚴沿鹽身後,前邊的人似乎覺察到有人跟着,轉過身,“呦,弟弟,紅色的頭發很漂亮嘛,跟着姐姐想幹嗎呀?”
“不幹嗎,”他擡起右手揉了揉頭發,“就想看看。”
嚴沿鹽說了一句請便,轉身走進空無一物的辦公室,把蒼蠅拍挂在牆上,右手在空中滑了一下,滴的一聲,空中出現了一條訊息,只有兩個字:速來。她右手一揮,訊息消散,走了幾步從一旁的文件櫃裏拿出一串鑰匙,徑直走向大門。
一個小時後,她停在右手邊一道朱紅色的木門前。她回過頭看了一眼,擡起右手叩了叩門上的貔貅底座門環,徑自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紅毛見她沒說什麽,也跟了進去,裏面是一個寬敞的院子,客廳裏有兩男一女,主位上坐着一個頭發花白、身穿寶藍色唐裝的長者,兩邊的客位上分別坐着嚴沿鹽和一位皮膚白皙、體型消瘦的青年。
“這位是……”身着唐裝的老者轉向嚴沿鹽,“你朋友?”
“不是。”嚴沿鹽搖頭,“剛剛他們一夥人來問我第三條的事。”
唐裝老者起身,“來者是客,請坐。”又指了指嚴沿鹽旁邊空着的椅子,“我叫方仿房,歡迎新朋友光臨寒舍。”
嚴沿鹽對坐的瘦削青年也起身,“我是連廉,歡迎歡迎。”
“我叫歸零,剛剛才穿越過來,我也不認識那群人,就是好奇他們幹什麽,就一直跟在後面看。”
“弟弟你倒是很坦誠。”嚴沿鹽也站了起來。
紅毛嘿嘿兩聲,“我說的是實話嘛。”他覺得這邊的人,除了那個第三條,好像對其他人和事都不怎麽關心,這種疏離感讓人感覺很放松,而且才第一次見面的人也好像沒有什麽戒心。
“老方,”嚴沿鹽坐下,“你找我們來幹嗎?”,她伸出右手食指在椅子扶手上探了一下,“為了第三條?”随即坐下。
“哈哈哈哈,可不是嘛。”方仿房嘴角上揚,兩條眉毛湊到一起,“我們又有事做啦,”他摸了摸右眉梢,“哈哈哈哈,有意思,”又頓了頓,“有意思。”
“你們說,這裏邊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能有什麽問題?”方仿房摸了摸右眉梢,腦袋側向右邊,“連老弟,你覺得會有什麽問題?”
連廉眯眼轉向窗外,天幕上滾動着的文字透了進來,“這麽模棱兩可的條款,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婚姻法那種前人類社會的東西,現在竟然又出現了!”嚴沿鹽也望着窗外,“确實有點古怪。”
“哈哈哈哈,有什麽好奇怪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嘛,哈哈哈哈。”
“老方,你什麽意思?”連廉睜大眼睛盯着方仿房,“難不成……”
“甭管人類發展到什麽文明程度,人性共通的東西都很難改變,怎麽可能完全一心呢,有意思,哈哈哈哈,有意思。”
“你們說,拉圖國這裏究竟有多少人會願意回到前人類社會那種靠一紙婚約來維系家庭的做法呢?”嚴沿鹽挺直腰背,“三百多年了,饒了一大圈,可能又要回到原地了。”
“凡事都有可能嘛,哈哈哈哈。”
“你那麽确定?”連廉轉向方仿房,“要不要堵一把?”
“哈哈哈哈,賭就賭,賭什麽?”,方仿房右手拖着下巴,“天幕從來只按照大多數人的意願來顯示,它顯示的就是這裏的民意,它就是民心的代表,除非,”他指了指天空,“它被收買了。”
“收買天幕?”連廉搖頭,“這個世界原本就沒有天幕這種實體,天幕根本就不存在,沒有人可以收買一個原本就不存在的東西。”
“天幕只是人心的顯現,是拉圖國半數以上的人的內心選擇了這樣的結果。”嚴沿鹽轉向方仿房,“只是,單有法律條款,沒有懲戒措施,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而且,條款也沒有明确規定締結婚姻關系的人數。”連廉右手一下一下敲着桌子。
“我擔心,”方仿房頓了幾秒,“會有人發起群婚倡議。”
“群婚倡議?”嚴沿鹽睜兩條眉毛擰在一起,“什麽意思?”
“就是關于拉圖國所有人締結一個婚姻關系的倡議。”
“這,這不可能吧,你看那些還沒出生的孩子,誰有權利替他們做決定啊,難道,”連廉的瞳孔突然變大,“難道這才是他們的目的?”
“不好說。”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原本開放式關系在這裏踐行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頒布了一個婚姻法呢?天幕顯現的內容需要經過議事大會一致通過才能正式公布,他們怎麽會同意這樣的條款呢?”嚴沿鹽擡頭,只見晴朗的空中,滾動的白亮字幕閃閃發光。
除夕之夜,拉圖國突然頒布了建國三百多年以來的第一部婚姻法:
《拉圖國婚姻法》
第一條為保障和維護拉圖國公民的婚姻關系,特制定和發布《拉圖國婚姻法》(以下簡稱“婚姻法”)。
第二條除非必要,否則切勿締結婚姻關系。
第三條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僅能與締約伴侶之外的人發生性關系。
第四條如違反第三條規定,則無法解除婚姻關系。
第五條本婚姻法自發布之日起正式生效并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