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謝玉書站在不遠處。
酒吧人來人往,燈光昏暗,童梧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但她很明顯的感覺到,謝玉書在生氣。
她跟謝玉書已經分手很久了,或許是曾經在一起的時間夠長,足夠了解彼此,所以她對謝玉書的情緒依舊很敏感。
童梧自己都很驚奇,原來自己的潛意識,一直記得謝玉書。
不過謝玉書為什麽要生氣?她下意識垂眸看了眼手上的保溫杯和酒瓶子。
啊……是不是看到她偷偷把酒帶走了。
應該是這樣,她在公司職位也不低,往大了說,她在外面一定意義上也是能代表新辰的門面的,她幹這麽小氣的事,确實是有點丢人。
想到這兒,童梧趕緊把瓶子放下。
謝玉書沉着臉走了過來。
童梧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等人走近了,她才發現,原來跟在謝玉書身後的也是個經理,好像這個經理比剛才跟在羅白身後的還要官大一級。
分別五年,她只爬到了部門副總監的位置,而謝玉書已經是老板了。
雖然大家都說謝玉書能接手新辰,是因為他是謝氏董事長的兒子,但是童梧知道,這兩者沒什麽關系。
謝家有個後來進門的私生子,謝玉書在家的處境非常艱難,他甚至要付出比普通人更大的努力,才能獲得今天的成就。
當初她要分手的時候,沈清就說,謝玉書是個潛力股,将來肯定不會窮的,但她還是毅然分手了。
她不敢賭,誰知道未來的事呢?萬一謝玉書失敗了,一直窮着呢?
一只修長的手闖入視線,拿起了桌子上幹淨的杯子。
瓶子裏的酒還沒來得及倒進保溫杯裏,緊接着另一只手伸過來握住了瓶子,往杯子裏倒了杯酒。
那雙手蒼白修長,手背有青筋凸起,指甲修剪的幹淨整齊,是一雙放在網上會讓人尖叫的手。
那是謝玉書的手。
童梧順着那雙手往上看,對上了謝玉書的眼睛。
謝玉書分明在倒酒,眼睛卻沒有看着杯子,而是盯着她。
那雙眼中映着光影,還有她的身影。
童梧覺得,這場面屬實是有些尴尬,她應該說些什麽,打破這個尴尬。
她擡起手,沖謝玉書晃了一下,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謝總好。”
謝玉書沒有應她,他的表情甚至沒有一點變化,還是維持着剛才的樣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童梧的招呼沒有得到回應,也只能跟着謝玉書一起,維持着剛才的笑容。
比起尴尬,更主要的是,她的臉長時間維持着這樣非自然下垂的表情,有點僵。
為了拯救自己的臉,童梧硬着頭皮,又打了聲招呼:“謝總,好巧啊,您也來這兒喝酒。”
謝玉書還是沒有說話。
兩次被無視,童梧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話了。
謝玉書願意盯着她,那就盯着吧。
杯子裏的酒滿了,謝玉書将傾斜的瓶子立起來,放回到桌子上。
童梧掃了一眼,覺得謝玉書挺厲害的,眼睛一直盯着她,還能知道杯子滿了。
玻璃杯在謝玉書手中輕輕轉了一下,接着他仰起頭,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就算是喝着酒,謝玉書的目光也沒從童梧身上挪開,緊盯着她。
童梧終于感覺是有些受不住,垂下眸子,避開了他的視線。
她心想,也幸虧她點的酒度數不高,不然照着謝玉書這種喝法,怕是要去醫院。
謝玉書喝完酒,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他終于開口說了今晚第一句話:“是挺巧的,沒想到能在這兒碰到你。”
謝玉書在回答她剛才第二句話。
“我來談生意,你呢?為什麽會來這兒?”謝玉書似笑非笑地問:“找男人嗎?”
“我剛才看到你跟一位男士聊的挺開心,往二樓走了,這是你今天晚上的目标?”
童梧的臉皮一向很厚。
當初在學校,因為她跟謝玉書都比較出名,所以他們兩個在一起以後,就出現了1+1大于2的效果,他們兩個更出名了。
他們兩個是人人向往的校園情侶,是愛情的代名詞,是無數人嗑糖的對象。
但是後來,他們分手了。
當初有多少人喜歡羨慕他們,後來就有多讨厭他們,準确來說是讨厭她。
因為毀掉這段愛情的不是謝玉書,是她。
當初分明是她主動追求謝玉書,卻在謝玉書淪陷後提了分手。她不光提了分手,還無數次拒絕了謝玉書的求和。
大學校園裏,很少會出現中學時代那種明目張膽的霸淩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會再用暴力的方式發洩不滿,那樣會留下證據。
他們對童梧的懲罰,無形的排擠,或者有聲的辱罵。
但是對此,童梧絲毫不受影響。
不管別人的評價有多難聽,童梧都是一副無所謂的姿态。
她臉皮厚,言語對她根本造不成傷害。
當初同學校友的辱罵無法影響她,如今謝玉書的一句暗諷,自然也對她造成不了傷害。
既然謝玉書都看見了,她再藏着掖着也沒意思,幹脆直接承認。
“對,”童梧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脖子,“被您發現了。”
童梧說完,就見謝玉書臉色驟變,臉上的嘲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憤怒。
“我就是随口一猜,沒想到還猜對了,你還真是來釣男人的。”
“專門找往二樓走的目标?缺錢嗎?因為我扣了你的獎金?所以迫不及待的來找飯票?”
“缺錢可以來找我啊!”
謝玉書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正好樓上下來一個人,應該是謝玉書的合作夥伴,非常熱情地過來跟他打了聲招呼。
“這不是謝董嗎!您好您好,真巧啊,在這兒碰到你。”
這也就導致,謝玉書那句話被另一個更大的聲音掩蓋住了,童梧沒有聽到。
童梧只聽到了從樓上下來的那位中年人喊謝玉書‘謝董’。
謝董?不應該事謝總嗎?
雖然只是一個字的差別,但兩個稱呼的含義卻差別非常大。
是不是這個人叫錯了?
有外人出現,謝玉書深深吸了口氣,把自己的火氣壓下去。
他轉頭看向跟他打招呼的中年人,淡淡回應道:“韓董。”
被叫韓董的人似乎很欣賞謝玉書,反反複複地表達了好幾遍自己很高興在這裏遇見他,然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旁邊還有個童梧。
韓董也是久經情場的人,一看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便知道自己這是當了電燈泡。
他抱歉道:“哎呦,不好意思啊謝董,我這見到你實在是太激動了。”
“那這樣,你繼續,我先走了,再見啊再見。”
韓董打過招呼離開,謝玉書的視線又重新落回到了童梧身上。
經過剛才的那一打斷,他的情緒收斂了不少。
他看着童梧,剛準備說些什麽,童梧怕他又生氣,趕緊先開口解釋。
“謝總您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我的職業的,沒有人會知道我是新辰的員工的!”
雖然童梧覺得剛才謝玉書那麽生氣屬實是沒必要,但轉念一想,好像也能理解。
謝玉書接手新辰,肯定是帶着讓新辰起死回生的任務來的,她勉強算是公司的高管,幹出這種事情确實會有損公司的形象。
因為過往那段感情,童梧帶着對謝玉書情緒的敏感,謝玉書同樣也能輕易明白童梧的想法。
童梧的話,謝玉書反應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簡直氣笑了。
童梧發現了一件糟糕的事,她主動跟謝玉書解釋完以後,謝玉書貌似更生氣了。
謝玉書雖然嘴角帶着笑,但是胸膛卻起伏着,眼角都泛了紅。
童梧抿起了唇,甚至在謝玉書擡手的時候,下意識縮了下脖子。
謝玉書更氣了,“你躲什麽?怕我動手?我對你動過手嗎?”
童梧也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誇張了,搖了搖頭。
謝玉書怎麽可能會對她動過手,以前只有她不高興了就揪住謝玉書耳朵撒氣的份兒。
意識到自己想什麽,童梧垂在兩側的手抓住了裙擺。
有病嗎?這麽多年了也沒怎麽想起來謝玉書,怎麽今天腦子就跟不受控制似的?
“那個,謝總,您來談生意的話……再不去是不是該晚了?”
童梧覺得她可能不适合跟謝玉書待在一起,今天晚上這次相遇,處處透露着尴尬。
謝玉書的話被童梧近乎直白的趕人給堵了回去。
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童梧,周身的氣壓似乎又低了一個度。
童梧不由地低下了頭。
她就說,她真的不适合跟謝玉書待在一起,她每一句話都能踩到謝玉書的雷點。
“我站在這兒,妨礙你釣魚了是嗎?”
童梧長吟了一聲,“也不是……”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所以就沉吟了一下。
但這沉吟在謝玉書耳朵裏,就成了變相的承認。
對,就是這樣,他打擾了童梧尋找獵物,只是童梧不好意思承認。
謝玉書扯起嘴角,“那倒是我沒眼力見了,抱歉,打擾你找飯票了。”
謝玉書說完,轉頭便走。
等在一邊等着的經理見狀,立馬跟了上來。
童梧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不明白謝玉書為什麽又生氣了。
她不是否認了嗎?為什麽謝玉書還在說什麽‘打擾她找飯票了’?
童梧覺得自己還是了解謝玉書的,因為她對謝玉書的情緒依舊很敏感。
可是她又覺得自己不了解謝玉書了,就剛才那段短暫的對話來說,她跟謝玉書真的是各說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