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空蕩蕩的派出所食堂。
“來，再往後退一步。”
“再退一步……啊，不行，再往前一步吧。”
……
只見蔡警官和派出所的李所長站在空地的一端看着手機，而秦若站在另一端，顧昂拿着卷尺正在測量兩端的距離。
“……10米。”顧昂道“秦若不能離開手機超過10米的距離，否則圖标就會自動消失，換到秦若身上帶的手機上。”
顧昂做出了結論，秦若也露出了非常迷茫的表情。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她一離開手機圖标就會消失，她難道是什麽天選之人嗎？！
原本覺得這東西交給有能力的人就可以了，但現在看來事情完全不是這樣的……
蔡警官和剛剛開完會才有時間來看這個神奇事情的李所長也很無奈，因為這種情況完全超出了常理，側面已經差不多論證了秦若所說的預言新聞是真的确有其事了……
不過實事求是已經刻進骨子裏的警官們還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宣化縣驗證一下。
而為了防止當場驗證的時候視谶APP出現什麽其他的異樣，他們需要帶着手機一起去。
接到同行邀請的秦若：“……好，我跟你們一起去。”
……
秦若現在住的城市叫長亭市，雖然稱之為市，但10年前還只是個縣，發展起來後改縣為市，是目前省內唯一的一個縣級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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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市的上一級城市是歸屬于林省的玉州市，而宣化縣也同樣是玉州市下屬的縣，兩地距離并不遠，自駕去的話一個小時車程就夠了。
而秦若報警的派出所全稱是長亭市城南派出所，說大不大，但也沒有那麽小，秦若不知道李所長有沒有再上報一級單位，但目前來看，驗證這件事似乎也只需要顧昂和蔡芳兩個警官負責就夠了。
在大家試探出手機和秦若在距離上的限制之後，剩下的工作就用不上秦若操心了，她回家收拾東西之前和兩位警官約定好下午一點出發，到了宣化縣之後她也只需要當個吉祥物就可以了。
畢竟現實并不是電影，他們不可能等到明天早上再去臨時阻止司機開車上路，那樣雖然很刺激，不過處理事情必定是要越早越好的。
秦若坐在車後座，非常認真地系好了安全帶，這還是她第一次坐警車呢，負責開車的顧昂啓動車子：“出發了。”
……
宣化縣客運站。
孫強今年40歲，車齡20年，以前當兵的時候就開車，退伍後做公交車司機已經有10年了，以前他是跑中長途線的，後來被家人勸說着改回了縣內。
不過即便是換回了縣內，他也是負責路線最遠的環城線，孫強經常跟別人說這都是領導對他的信任，從來沒有抱怨過。
但這天下午卻發生了一件讓孫強始料未及的事情，他剛剛開完一趟回到客運站，突然就接到了經理的電話，叫他趕緊去公交公司一趟。
“但是我一會兒還得跑一趟呢，回公司是有什麽事兒嗎？”
公交公司的趙經理道：“有幾個警察想找你調查點事情，你先回公司，我讓小王去接你的班。”
孫強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警察？”
……
六月初的午後已經開始烈日當頭了，并不是警察卻混在四個警察中間濫竽充數的秦若在腦袋上戴了個大帽檐涼帽，五人此時正站在公交公司的院子裏，明早原本應該跑第12路的公交車正在被兩個維修人員仔細檢查內外。
她不知道李所長是怎麽跟宣化縣公安局的警官說的，總之他們一到達宣化縣就馬上有一個非常善談的警官來配合他們工作了。
這位姓餘的警官為了能在今天的上班時間結束之前解決這個隐患，馬不停蹄地帶着三人去了宣化縣交通支隊，請來了一個剛好負責審查縣內公交車質量的交警隊長，于是5人就這樣來到了宣化縣公交公司。
秦若暗自感嘆，看似一件似乎動動嘴就能解決的小事，實際上要真的操作起來，卻要這麽多人一起行動。
趙經理是公交公司的運營經理，專門負責公交車的質量以及排班管理，他一聽說這幾位領導要檢查一下第12路公交車，雖然覺得要檢查一輛車有些奇怪，但還是非常配合。
說來也真巧了，原本這輛公交車今天也應該正常使用的，畢竟每個公交車司機都習慣了自己應該開的車，如果貿然輪換，可能會對司機造成一些困擾，但偏偏明天早上要上路的這輛車在前兩天突然爆胎，才檢修回來。
“這輛車絕對不會出問題的，我們安排的第12路司機也是個很有經驗的老司機，可是在軍隊開車呢，是我們公司的骨幹了。”趙經理非常自信地說道。
他話正說着，滿頭大汗的孫強就從前頭不遠處的客運站步行過來了，一般來說公交公司都不會距離客運站太遠。
“來，老孫，這幾位警察同志想要跟你聊聊。”趙經理趕忙叫孫強過來。
蔡芳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一瓶礦泉水遞給孫強：“孫師傅辛苦了，來喝點水吧。”
“哎，謝謝。”孫強接過水瓶，擰開來喝了一口，“不知道警察同志想要調查什麽呢？”
他濃眉大眼，一看就非常穩重的樣子，而且身高體壯，除了肚子上有些司機常有的将軍肚以外看不出其他的不健康因素。
當然，這有可能是秦若的眼力沒那麽強，秦若只能從自己的角度去分析公交車出事的原因。她也大概能夠看得出來，孫師傅的心裏也挺健康的，并沒有什麽反社會傾向。
最可能的就是車輛出問題和司機出問題，新聞上不是經常有那種司機發病于是讓車子緊急剎車的新聞嗎？但能夠強撐着将車子停下來的司機畢竟也是少數，有很多車子都是直接出了事故的。但現在看這孫師傅底氣十足的樣子，也不像是要發病——秦若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能光從外表上來看，畢竟突然發病這種事連年輕人也很多，更何況是整天辛苦開車的中年人。
就在此時，剛剛一直在車裏車外檢查的維修人員也走了過來，一個留着板寸頭的工人告訴大家：“這輛車沒有什麽問題，可使用壽命也還挺長的。”
衆人松了口氣，總算是排除了一個隐患存在了。
因為公交車會出事這件事還是長亭市這邊提出的，所以即便是非常擅長和人交流的餘警官也沒有越俎代庖，他見兩個維修人員把車子檢查得差不多了，于是提議大家一起去開着空調的辦公室聊。
“這外面太熱了，到屋裏去吧。”
秦若跟在幾人的後面，她拿出手機點開“視谶”看了一下，裏面的三個視頻還是一動沒動，沒有絲毫變化。
她擡起頭對關心地看向這邊的顧昂搖了搖頭，顧昂颔首表示知道了，兩人是落在最後面的，交流的時候也沒人注意。
而此時走在最前面的人已經坐在木質沙發上聊上了，秦若跟顧昂走進去的時候，正好聽見孫強頗有信心的聲音：“我沒有什麽疾病，身體特別好，血壓正常，心髒正常，腸胃也特別好！”
孫強跟其他的中年人不一樣，他雖然有将軍肚，但那是真正健康的将軍肚，雖然做的是司機的工作，不過他一有空就會站起來活動，早起跟睡覺之前還會用家裏的健身器械健身，平時吃東西少油少鹽，非常健康，一年兩次體檢從不落下……呃，總之，聽下來以後，秦若覺得這位孫師傅肯定比她這種成天熬夜，作息不規律還有胃病的人活得長。
但即便如此，蔡警官還是建議孫師傅挪掉明天早上7:00出發的那一班，可以換班嘛！
這其實是一個挺莫名其妙的請求，即便是警察也不能要求別人不工作換班，嘉國的警察反正是沒有這個資格，但孫強是一個挺聽勸的人，否則他也不會聽家裏人的勸從中長途客運線換到現在的工作崗位上。孫強想了想，決定聽一下這個建議，換掉明天早上的班……
“雖然不知道警察同志為什麽有這個建議，不過有很多身體健康的人也會突然發病，我可不想我自己出什麽事，連累一車的客人。”
孫強的領導趙經理也很配合，一切進行得似乎非常順利，公交車出事的兩大誘因車和司機都已經解決了。
剩下的就只有一個……
“孫師傅，您平時早上開車的時候坐12路公交車的乘客有沒有哪個非常奇怪的？”
孫強回憶道：“還挺正常的，早上那一趟基本上坐的都是些學生，學生嘛，早上上學的時候總是犯困，大部分都在睡覺等到站了，我再叫他們下車。”
他憨厚一笑：“早上的話，12路車基本上就是校車了。”
趙經理在一旁幫腔：“坐車的時候，學生的素質還真的是最高的，比成年人好多了。”
蔡芳拿着筆在紙上記錄了一下，回過身看向顧昂和秦若，兩人現在都在看着秦若手上的手機，但很快，他們同時擡起頭，隐晦地搖了搖頭。
司機和車都沒問題了，這場預言中的事故是不是已經解除了？
但事情不是這樣想的，萬一視頻刷到的內容就是他們現在所改變的未來呢？
……
——最終，從長亭市來的三個人并沒有當天回去，實在是因為視谶毫無反應，完全不像事故被改變了的樣子，三人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等到明天早上，直接去事故現場，确定沒問題了再回去。
晚上，躺在旅館床上的秦若瞪着眼睛睡不着，沒辦法，今天這一天對于秦若來說真的是有些過于刺激了……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現在手機離不開她，如果是這樣的話，想要讓手機上的預言軟件發揮出更大的用途，秦若就無法置身事外了。
怕麻煩是大部分人在生活中最常見的情緒，她內心知道自己迫不及待地想把手機上交一方面是因為她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但還有原因，怕麻煩。
不願意改變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态，也不怎麽想去接觸新的事物，但仔細想想，這就是對的嗎？
外頭的月亮散發出皎潔的光芒，億萬年來一直默默凝視着人間，所有的人都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哎……”
房間裏傳來一聲嘆息。
……
第二天一早，三人整裝待發，和前來幫忙的餘警官會合後，幾人商量了一下，最終決定蔡芳和于警官開車前往事故的發生點環湖公路，秦若和顧昂前往客運站從始發站一直坐到終點站。
秦若和顧昂到得比較早，兩人選擇坐在公交車的最後面，觀察着逐漸上車的所有乘客。
如同孫師傅所說的一樣，上車的基本上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因為中專并不要求發型和服裝，所以他們穿得都非常具有個人特色。
秦若的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背包帶子，她回想着自己剛剛說服剩下三人的理由……
“我從小就對別人的情緒有着非常強烈的感知，也就是俗稱的感同身受，雖然并不能猜到別人具體的想法，但很多時候通過情緒也能夠有很大的收獲。”秦若的表情并不能稱得上是輕松，但她已經下定決心要用自己這點微不足道的能力幫助大家了，“我和顧警官一起上車的話，或許真的能幫上忙。”
即便最終沒能改變未來，秦若也在自己的包裏裝好了便攜式的氧氣筒，她自己也會游泳，真的墜湖的話，應該是可以僥幸活下來的。
……秦若仔細地觀察着，目前已經上車的四五個乘客，她能夠清晰地辨別出大家的情緒都很平和，有的人正在吃早飯，有的人玩手機聽音樂，總之都是很普通的，沒什麽可說的情緒。
很快，代替孫師傅開車的公交車司機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車身一震，馬上就要出發了。
她再次環顧全部座位，随後長睫微斂，心頭說不上是忐忑還是放松，總之不是很舒服。
坐在她旁邊的顧昂遞過來一瓶水，輕聲道：“放松。”
公交車從客運站離開，開始環城繞行。
這種早班車一般情況下都是上班族和學生坐得比較多，車上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等到快離開市區的時候，車上還剩下二十幾人。
顧昂道：“目前還沒問題，可能危機已經解除了。”
秦若點點頭，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正當她擰緊瓶蓋的時候，車子停靠，從車前門猛的跳上來了一個男生，秦若往前看了一眼，随後就緊緊地抓緊了瓶身。
這個男生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甚至更小，身高不算很突出，臉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長得并不醜，很像一個乖孩子。
但秦若能夠感受到他內心充滿了憤怒和暴戾的情緒，只跟他對視一眼就能清晰地感知到了。
他上了沒幾秒鐘，車子就已經啓動了，因為車上人多，他并沒有座位，只是抓住公交車中間的吊環，穩穩地站在中間。車上很安靜，盡管有着引擎的聲音，但除了車窗外傳來的雜音以外并沒有人說話。
但這種寂靜卻更讓人緊張，公交車會出事的确很有可能是因為車的質量或者司機，但還有更多的可能是因為乘客。
一個乘客的惡意和沖動就會造成一車人的危險，在可預知的未來裏，車上的這些人有哪些會死去呢……
手心涼涼的水瓶讓秦若冷靜下來，她閉上眼睛，細細地體會這種非常強烈的情緒。
如果讓秦若來形容的話，那就是：
‘殺，殺掉他們，和我，一起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