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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築巢

第50章 築巢

神廟內供奉的巨大石像也只剩下腦袋的部分露出來，用一種麻木而無情的目光注視着這顆荒星上僅有的三個人類。

它早就失去了信徒，而今唯一能給予人類的庇護就是借幾根還沒坍塌的柱子讓他們三個休息。

周凜霜靠着石柱，一手攬着林憬，另一手指尖利落地扣下去，打開了一罐紅豆沙。

林憬的腦袋就依在他的肩頭，最後一縷殘陽透過石像耳邊的縫隙，正好照射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眼皮子動了動，坐了起來。

“诶……這裏是哪？我們不是在……航空機械廠嗎？”林憬打開了面罩，剛想要揉眼睛，就被周凜霜制止了。

“手裏都是沙子。”

“哦。”

林憬看着眼前的景色，慢悠悠站了起來。

“醒了？你這一覺可錯過了精彩場面啊。”盛燎雲擰開了一瓶營養液，喝了一口。

“什麽精彩場面？躍行者挂了吧？引擎呢？引擎到手了嗎？”

林憬緊張了起來，這要是把引擎弄丢了，這趟就白來了。

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周凜霜把躍行者的腺體拽出來的那一刻。

“躍行者算什麽？”盛燎雲好整以暇看向他，“你前男友追來了。”

“前什麽？”林憬在腦海裏梳理了一遍，忽然反應過來，差點原地跳起，“那……那頭但丁！它怎麽會出現！”

廢物系統活躍了起來：[它不但出現了，還用掉了最後一次标記警告！]

“它來撿漏。應該是躍行者最後掙紮的時候信息素釋放太多，被它感應到了。所以趕過來進食。”盛燎雲現在倒是可以用雲淡風輕的語氣來解釋，明明剛看到那家夥的時候，都不顧alpha的教養高喊“草——”了。

“……不是吧？你們跟它打起來了？”林憬左看右看，覺得兩位隊友不像經歷了浴血奮戰。

而且還能悠哉悠哉地欣賞月升日落。

“怎麽，你擔心它？”周凜霜用折疊勺子攪動着罐頭，最後那一點恒星的暖光就綴在他的鼻尖，明暗交織下，他有一種看似無情卻蘊藏萬千情緒的神秘感。

林憬心頭的某個地方，癢了一下。

“廢話，我當然是擔心你啊！你……你……這麽帥是吧，萬一它看上你呢？”

林憬想說的是你這麽美，只要是alpha都得搶着标記。

“呵。”周凜霜發出這聲的時候，喉結也跟着小幅度顫了一下。

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林憬回來坐下，然後遞給他一盒已經溫熱的土豆泥。

“不不不，它以後見到周凜霜應該會繞路。”盛燎雲晃了晃營養液的瓶子，毫不掩飾對那頭但丁的同情，“我們本來還想趁它痛，要它命。吸幹它的源質，來補充一下我們流失的能量。但是……”

“但是什麽？”林憬一臉惋惜，“你們吸啊！為什麽不吸啊？”

仿佛搞定一頭但丁就像吃喜口郎CC一樣簡單。

“吸它的标記工具嗎？我分解的是它的标記工具。”周凜霜說。

“标記工具？那是什……”

林憬頓時僵在了那裏，忽然，好像，大概能理解他們下不去嘴……不，是下不去手的原因了。

廢物系統活躍了起來：[正是因為第三次标記警告帶給那頭但丁的沉重打擊，不然周凜霜也沒那麽容易分解它的标記物！]

林憬：[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是廢物系統。勉強給你進階吧——菜鳥系統。]

廢物系統：[……聽起來怎麽那麽像是送快遞的？]

“那它會找上來複仇嗎？”林憬擔憂地問。

“放心，在我們的飛船升空之前，它應該是好不了了。”盛燎雲鮮少這樣幸災樂禍。

林憬呼出一口氣來，他瞥向被包裹完好的引擎，心裏隐隐期待着等到他們離開這裏，就會進入新的篇章。

而周凜霜少見地看向別處，像是完全放空了思想，紅豆罐頭已經涼了，安靜地在他的手邊。

他目光的盡頭，是神像。

“這是什麽神啊？”林憬好奇地問。

“星空之神塞拉。象征人類征服無限宇宙的夢想。”周凜霜開口道。

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帶着一絲向往。

盛燎雲開口道：“我們的飛船如果修好了，也是要進入宇宙了。是不是得祈禱一下？”

周凜霜挪回了自己的目光，吃起了紅豆沙，“我們都是現世的人，不拜舊時的神。”

“哇，一如既往地狂酷拽。”林憬咬着勺子點了點頭。

吃到一半，林憬想起自己還沒有道謝，畢竟他不中用地昏過去了，周凜霜和盛燎雲卻要直面但丁帶來的威脅。

“盛哥，謝謝啦。”林憬晃了晃罐頭。

“不客氣。我只是後悔沒在周凜霜收拾情敵……收拾那頭但丁的時候，開個罐頭愉悅地旁觀一下。”盛燎雲很有禮貌地說。

林憬用肩膀也撞了一下周凜霜，靠近他，笑着說了聲：“也謝謝你啦。”

沙漠的晚風帶着涼意以及獨特的幹燥，吹過林憬的頭發。

他的短發就像荒原中剛剛冒頭的野草，心無城府地輕輕搖曳。

真要說什麽單純到讓人想要獨占和毀滅的應該是他吧。

周凜霜撐着下巴，安靜地看着他，有那麽一瞬間，林憬覺得自己好像成為了他心中的神明。

“之前你擔心，說等待你的能力分化就像開盲盒。現在盲盒開了，盒子裏既不是老鼠也不是貓。”周凜霜說。

風好像停了，藍色月光落在周凜霜的臉上，林憬的手指勾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想要觸摸的是月光還是周凜霜。

“那盲盒裏是什麽？”林憬問。

“大概是星空之神吧。”周凜霜的回答很輕，風又起來了，吹起他的銀色短發。

林憬不知道怎麽描述此刻的感受，只覺得心髒跳得很快，像是被肯定了，又像是充滿某種期待。

他有一種想要接近周凜霜的欲望，想要看清楚他眼睛裏的星空之神到底是什麽樣子。

林憬在腦海中回憶着廢物系統給自己疊加的進化buff，說是在那種情況下最适合的進化方向。

但他只覺得驚心動魄，反而對自己的能力不是很确定。

“喂，既然提起我的分化能力……它到底怎樣？感覺一下子就用光了，一點都沒有你和盛哥的實在。”

林憬向後癱在岩石上，傻傻地看向天空。

周凜霜閉上了眼，低低地說了聲：“笨蛋。”

盛燎雲的表情變得認真了起來，他看着林憬的眼睛說：“你的能力非常特別，也非常重要。就拿你日常玩的鬥地主來說，那就是王炸。只不過一場牌局，就算手握王牌也不一定能贏到最後，還要看其他的牌以及對手的牌。但是有王牌在手，是一種底氣，一種自信，甚至左右決勝的關鍵。”

林憬長這麽大，一路按部就班，有人也說過他的手術很優秀，但從沒有人說他是特別的，甚至于能左右結局。

也許自己的分化能力就是給主角開的挂，但這個挂最後能不能開大，大成怎樣，還有無限可能。

忽然……覺得這個世界有意思起來了。

“謝謝盛哥。還是你教得好。”林憬露出一臉崇拜。

嘴甜的人有糖吃。

“呵。”周凜霜的鼻間溢出悶悶地一聲。

在氣溫下降到零度之前，他們回到了基地。

時間所剩不多，而安裝引擎也是個大工程。

一回去，周凜霜和盛燎雲連休息都顧不上，開始了調試和裝配。

如果說之前林憬的拼裝工作是小學級別的，現在周凜霜和盛燎雲就在完成博士論文發表。

他們的飛船容積非常有限，也就是個四人位的逃生艙。

盛燎雲給林憬分配了任務，讓他去倉庫裏清點物資，包括食物、藥品等。

當林憬整理出清單交給盛燎雲的時候，盛燎雲很驚訝。

“你小子，比我想的要細致很多啊。什麽體積、重量、預估消耗的日期都計算進去了。”

林憬聳了聳肩膀：“好歹我也是經歷過高考的選手。”

盛燎雲點了點頭：“看來你老家那種慘無人道的考試還是有用處的。”

周凜霜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林憬的清單，淡聲道：“還少了非常重要的東西。”

“啊？少了什麽？”林憬問。

“抑制劑、阻隔貼還有計生用品。”

說完，周凜霜就走過去了。

林憬：“……”

不要用那張漂亮的臉還有性冷淡的語氣把“計生用品”挂在嘴上！

“那個，alpha的抑制劑我來準備。林憬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就交給你了。”盛燎雲回頭看向周凜霜的方向。

周凜霜戴上了微精眼鏡，擡手表示自己記下了。

他們忙到了很晚才回到房間裏，周凜霜很累，洗完了澡就靠坐在了床上，兩條腿踩在床沿邊，寬大的褲口掉落了下去，腦袋向後仰着，脖頸的線條拉伸出得流暢又有張力。

林憬給他開了紅豆罐頭，一擡眼就對上風光無限。

一想到這家夥今天分解了什麽，林憬的心尖就像有什麽要冒出來，然後被忽然燙了一下，趕緊縮回去。

但是周凜霜的腿是真的好看。

從跟腱到小腿腹有一段修長的線條，周凜霜一點細微的移動，都是另一個角度的引人遐思。

林憬的心底湧起強烈的惋惜：任何alpha的标記都是對他的破壞。

周凜霜閉着的眼睛忽然睜開，冷不丁對上了林憬肆無忌憚打量他的視線。

心虛讓林憬假裝面無表情轉過臉，用勺子攪了攪微微冒泡的紅豆沙。

他還是理解不了，周凜霜怎麽會喜歡吃這種過分甜膩又有防腐劑怪味的東西。

“喂，熱好了。小心燙到。”林憬站在床前朝對方伸長了手。

但是周凜霜卻仰着頭，一動不動。

林憬剛想開口說趕緊接住，周凜霜平靜的目光卻忽然變了，像是一顆星球在沉默中爆發，無形的能量迎面而來，空氣中仿佛有什麽穿透嗅覺的刺激性氣味，短暫迸裂之後，讓人心魂蕩漾的餘韻蔓延開。

這股無形的浪潮在沉默中逼近，林憬的腿莫名發軟，膝蓋差點跪下去。

周凜霜忽然擡手，扣住了林憬的手腕，将他拉向了自己。

生怕紅豆沙會撒到周凜栓的身上，林憬下意識用自己胸膛去擋，但周凜霜卻先一步騰出另一只手把紅豆沙挪開，等林憬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腦袋已經趴在了對方身上。

林憬趕緊撐住對方的肩膀，坐到一邊，他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卻欲蓋彌彰地揚高了聲音：“遞給你了，你又不接！”

林憬剛要起身，周凜霜忽然單手把他撈了回來，林憬整個撲倒在床上，剛想要發火，周凜霜忽然扯過被子将他蓋住，林憬冷不丁被裹住，被子裏又熱又悶，林憬拼了命地想要掙紮出來，但周凜霜不知道發了什麽瘋，就是把他卷在被子裏，甚至直接翻了個身。

林憬眼冒金星，被裹得密不透風，好不容易一只手伸出了被子裏，想要抓點什麽，卻被周凜霜死死扣住，力氣之大，林憬的手腕都要斷掉。

他有一種預感，周凜霜要用一床被子将他與外界隔離，林憬就像意圖破繭而出的飛蛾，哪怕沖破了束縛，最後也會以撲火而告終。

他不知道的是，隔着這床被子，周凜霜深深地埋進去，想象着嘴唇觸碰林憬的眼睛，林憬的睫毛嵌入自己的唇紋，舌尖品嘗到他眼睛的濕潤……這些不夠都不夠……還想咬他的鼻尖，牙齒與他鼻尖軟骨貼合，留下凹痕，聽他求饒說無法呼吸。

他還想吻他，将一切渴望的暗語全部交付于他，哪怕太多了太深了，會毀掉他。

他以為在那個冷庫裏是自己用微薄的信息素引誘了林憬，而此刻他才明白……由始至終自己都是獵物，甚至對方不需要散發任何信息素作為誘餌。

他的存在就是對他的掌控。

他甚至瘋狂地想要被他蠱惑，想要得到對方哪怕一點點的邀請，他的犬齒癢得發瘋，卻只能死死咬着蓋在林憬身上的被子。

林憬在被子裏捂到出汗，他費力地扭動手腕，被子裏一點氧氣都沒有，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氣絕身亡。

“周凜霜……放我出去……沒氧氣了……要憋死了……”

林憬的後背、脖子裏都是汗，周凜霜的體溫仿佛滲透了被子，要把他們都點燃。

周凜霜低着頭，肩膀顫抖着。

這張被子仿佛成為了一道界限，是他拼命築起的巢，他将林憬藏在裏面，緊緊将它封閉，就能把林憬保護在裏面……免于來自自己的傷害。

他的占有欲，他的破壞欲，他一切會傷害到他的想法。

對不起。

對不起，不要出來。

再待一會兒，讓我能假裝擁有你。

林憬：[廢物系統，幫我看看周凜霜發的什麽瘋？]

廢物系統沒有回應。

林憬：[不是一床被子就能屏蔽信號讓你掉線吧？]

廢物系統還是沒有回應。

林憬：[是我錯了，菜鳥系統？菜鳥系統？菜菜？統統？我快憋死了！]

廢物系統大概掉線去了爪哇國。

就在某個臨界點，周凜霜忽然把被子拽了起來，新鮮的空氣湧來，熱得人發昏的空氣散開，林憬用力呼吸，短短的頭發間嵌着晶亮的汗水，缺氧讓他目光迷離，背心皺巴巴貼在身上，勾勒出他韌性十足的腰腹，直到視線聚焦，他看到了周凜霜。

那雙眼睛暗沉的厲害，那些因為日常相處而不再有侵略性的美感忽然像脫缰的野馬侵襲林憬，成瘾般拖拽着林憬的視線，他發現自己挪不開眼，只能看着周凜霜。

看着他，看着他，哪怕此刻的他壓迫感十足，無形的力量像要攻城略地般沖入腦海，然後林憬覺得自己連思考都做不到了。

“你剛才……看我哪裏？”

周凜霜開口了，他的喉嚨啞得發疼，心髒裏有一把火在燒，浩浩蕩蕩一路燒上他的喉嚨，那極盡所能顯得平靜的聲音，反而聽起來欲蓋彌彰。

“……”林憬的嘴唇微張，卻說不出話來。

“為什麽看我？”

周凜霜微微前傾，他一向無欲的表情忽然變得生動而溫柔，像是在安撫他，懇請他……也是在引誘他說出心底的實話。

“因為你好看……”林憬開口之後，忽然回過神來。

完……完蛋……

周凜霜經歷過那麽多alpha的觊觎，除了因為他優質omega的特質，更多的是他直觀的、難以被忽略的美貌。

說他“好看”，很可能觸動他的逆鱗。

林憬還沒來得及組織語言如何道歉，周凜霜開口了。

“那說明好看至少還有點用處。”

周凜霜仍舊跪在那裏，手裏拽着被子，“今晚你自己睡吧。我有引擎的事情要跟盛燎雲商量。”

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恢複了平靜。

之前那些暗潮洶湧的……甚至于即将崩裂開的潮緒都是錯覺。

“你的……紅豆沙……”

那個罐子翻倒在床的裏側，浸濕了一大片。

“我明天來換。”

周凜霜起身，把被子團起來往身上一扛。

林憬還躺在那裏，久久不過神來。

“你搞什麽啊，周凜霜！今天哪裏招惹你了！要用被子悶死我！”

這都超出朋友間打鬧的範疇了，四舍五入就是謀殺！

林憬飛撲過去，拽住了周凜霜的背心下擺，對方被他拽得一個踉跄。

“我沒想悶死你……只是覺得被子裏很安全。”周凜霜沒有回頭，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懇求林憬放開他。

“安全……什麽安全？”林憬又向後拽了拽，“你剛才胡思亂想什麽了？”

“對不起，是我……和但丁對戰之後消耗了太多的精力，有些控制不了情緒。”

“是因為你快要分化了嗎？所以情緒起伏很大？”林憬直起了腰。

他們剛經歷了級別B+的躍行者，而且是兩頭。接着又和B級的但丁短兵相接。

林憬的腦子裏有廢物系統可以舒緩情緒，但是周凜霜的情緒可能只能自己消化，如果他真的要分化了，那正好是信息素波動最厲害的時候。

“可能吧，所以我想把你藏起來。藏到安全的地方。”

最好是連我都碰不到你的地方。

周凜霜的手向後，掰開了林憬的手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房間。

而且為什麽他覺得……周凜霜像是落荒而逃呢？

林憬：[系統！系統你給我出來！剛才周凜霜為什麽要裹着我！]

廢物系統：[……我……剛才黑屏了。你們該不是又做了什麽系統不宜的事情吧？]

林憬：[謀殺……算嗎？]

廢物系統：[你還是趕緊突破荒星求生這一關，我也好發放一點有用的通關獎勵，順帶我還能申請升級自己。]

林憬：[呵。]

廢物系統能有什麽有用的通關獎勵？廢話免疫嗎？

廢物系統：[禁止學周凜霜冷笑！]

林憬：[但還是不對勁，周凜霜怎麽會去找盛燎雲睡覺？]

廢物系統：[難道說是因為周凜霜快要分化了，所以需要盛燎雲的信息素安撫？畢竟盛燎雲是優質alpha啊。]

林憬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果然，三個人的劇情，總有一個人是多餘的！可別安撫着，安撫着，我就提前當幹爹了！]

廢物系統：[打住打住，荒星的醫療條件也不适合你當幹爹。]

林憬：[還是不可能，周凜霜要是看上盛燎雲，既沒有你碰碰我，我挨挨你，你調侃我，我害羞不語的戲碼，也沒有眉來眼去，壁咚、桌咚、各種咚的畫面也沒有，我那些純愛小說又不是白看的。周凜霜要是喜歡盛燎雲，我把眼珠子摳出來給你！]

廢物系統：[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你何苦把場面搞那麽血腥……也許周凜霜就是打敗了躍行者、打敗了但丁，然後ptsd發作。]

林憬：[趕緊回首都星吧，找個心理醫生給他好好瞧瞧。]

盡管如此，林憬的心裏湧上一種沉沉的失落感。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樣解釋這種感受。

從自己認識周凜霜的第一天開始，他們就在一起生活。

但周凜霜卻提前打亂了這種默認的規則。

這種失落感，和過生日的那天回到寝室，發現大學室友統統不在的失望完全不同。

林憬沉默地坐起來，盤着腿，發現床角翻到的紅豆沙，忽然意識到這是周凜霜的床，不是自己的。

“煩死。”林憬悶悶地說。

推開隔壁的房門，周凜霜的肩頭扛着被子，淡聲道：“我在你這裏睡一晚。”

盛燎雲正在做宇航路線規劃，驚住了。

“啊……我這裏也沒有多餘的床啊……”

周凜霜把被子一裹，直接睡在了對面的地上。

盛燎雲剛想問對方是不是跟林憬吵架了，一張嘴，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周凜霜整個人都在被子裏，只有幾縷發絲露在外面，如果沒有看錯，他的發梢隐隐透出黑色來。

——他的銀發在褪色。

意味着omega的性別顯像正在消失。

“周凜霜，你是不是不舒服？”盛燎雲很認真地問。

“沒有。”

聲音和往常沒有不同。

盛燎雲摁了摁眼睛，嘆了口氣：“我說的不是身體。是alpha的本能覺醒。”

他起身，來到周凜霜的身邊，靠着牆坐了下來。

“在alpha開始分化之前，會有預兆。這種預兆和預熱期不同，它會更強烈，也會更有目的性。比如說，你會想要築巢。搜集有對方味道的一切物品，比如衣服，貼身佩戴的飾品，甚至用被子把自己包圍起來。整個世界裏只有他的味道，好像這樣就能滿足自己的貪欲，還有自我欺騙。”

盛燎雲垂下眼，等待着周凜霜的回答。

對于處于特殊狀态的學弟，盛燎雲有着十足的耐心。

不知道過去多久，被子裏傳來周凜霜的聲音。

“學長是怎麽分化的？”

鎮定平靜得讓盛燎雲懷疑自己的擔心純屬自作多情。

“啊……我嘛……不是很愉快的經歷，甚至比第一次打開內源還要狼狽。但是我沒有築巢的前兆，因為我沒有喜歡的人，而是直接過渡到了分化。越是優質的alpha，分化就越像是一場劫難。全身細胞骨骼都被打碎了重新組合，在虛空之中想要抓住什麽，精神深處瘋狂追索卻一無所獲，那是被摧毀然後又将自己重塑的過程。”

盛燎雲停了一下，蹙起了眉頭。

“這個時候，聯盟為我匹配合适的omega信息素作為撫慰，那種感覺……久旱逢甘露，從地獄到天堂。如果沒有那一記信息素安撫，我可能真的死掉了。”

那段經歷很難用語言來形容，哪怕回想，盛燎雲都起了一層冷汗。

“周凜霜，有些事不是你想忍就能忍過去的。你得告訴我，你現在是不是出現了築巢的症狀？如果是，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分化之前你也許會經歷好幾次築巢，但也許就在這一次之後立刻進入分化。我們必須盡快回到聯盟。如果你在荒星或者在旅途中開始分化……以你的分化級別，得不到分化救助，”盛燎雲的手指握緊，“你會死。”

終于，長久的沉默之後，盛燎雲等來了周凜霜的答案。

“我離不開他的味道。我想标記他。”

盛燎雲的喉嚨動了動，隔着被子拍了拍周凜霜的頭。

“一切會好起來的。”

就在同一天的晚上，盛燎雲哪怕不靠近都能感覺到那團被子散發的熱度，他團得很緊很緊，呼吸低沉暗啞。

強烈的孤獨和不安籠罩着他。

什麽築巢症狀也好、易感期也好，所有的知識點盛燎雲都融會貫通，但此刻他卻不知所措。

這是周凜霜必然會經歷的過程，偏偏能安撫他的人也是個小菜鳥，既不會、也不能大量釋放omega信息素。

盛燎雲腦殼疼的厲害，到底要不要把林憬叫過來？

林憬不來，周凜霜的築巢狀态不知道會持續多久。

林憬如果來了，周凜霜一口咬在他的後頸上，到時候腺體還沒長好就被破壞了。

這時候，周凜霜說話了。

“我們的浴室裏，有他換下來的衣服。”

盛燎雲如蒙大赦，就像一道難解的題忽然來了思路。

他剛打開門，發現林憬就站在門外。

“林憬？你……怎麽出來了？”

林憬抱着胳膊，看着盛燎雲說：“周凜霜說找你商量引擎的事。真的嗎？”

明明對方年紀也好，個頭也好，都比自己要小，但那雙眼睛看過來，盛燎雲竟然感覺到極大的壓力。

“他……他出現了築巢反應。”盛燎雲回答。

“築巢反應？”

林憬在腦海裏搜索關于築巢行為的描述。

“他現在來找你？他是需要你的味道嗎？”林憬問。

盛燎雲愣了一下，差一點脫口而出“他想要你的味道”，但周凜霜選擇來找自己，大概不想讓林憬知道。

而且，他們還沒有離開荒星，這時候讓林憬知道周凜霜的想法，如果他不打算接受周凜霜，那就未必是什麽好事。

盛燎雲鎮定了下來，拍了拍林憬的肩膀：“只是我比較有應對的經驗而已。你放心，很快會沒事的。我去他的房間裏拿一些東西。”

“哦。真的不要我幫忙？”林憬問。

“不用。你別大驚小怪。”

盛燎雲進了他們的房間，瞥到了林憬的床頭櫃子上有開了瓶子只喝了一半的營養液，淡定地拿了來，和其他沒開的營養液一起攥在手裏，然後把周凜霜的枕頭拿了起來，又進了浴室，果然看到搭在角落裏的衣物。

作者有話說：

廢物系統：[只要周凜霜下黑手，我就掉線。他不帶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