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時重映

第18章

第18章

劇組住在拍攝地附近的一個招待所裏，裝修有些老舊，但好在比較幹淨。

尹凡棠一打開自己的房間門就有點尴尬，他的東西放得亂七八糟，平時自己不覺得有什麽，帶了明秋回來就覺得很別扭。

尹凡棠扶起地上的空酒瓶，胡亂把桌上的垃圾團成團攥在手裏，幹巴巴地來了句：“你随便坐。”

明秋掃了一圈，把包挂在門口的衣帽架上，他沒找到多餘的拖鞋，于是他就脫了鞋，穿着襪子踩在地板上。

尹凡棠正在頭疼如何收拾房間，他有點煩躁地說：“我們先出去吃個飯吧，我找人來打掃一下。”

明秋沒有異議，他點點頭。

于是尹凡棠又帶着明秋出去，這一塊有很多飯館，他選擇了一家吃過的米線店。

這會兒不是飯點，店堂裏只有一個嬢嬢在剝蒜，尹凡棠走進去，用重慶話講：“嬢嬢，吃得到不？”

嬢嬢擡起頭：“吃啥子？”

尹凡棠擡頭看菜單：“煮個泡椒雞雜嘛。”

明秋有點驚訝地看他一眼，問：“你是重慶人嗎？”

尹凡棠搖搖頭，有點開心地說：“看來我這個重慶話說得不錯。”

“我是杭州人，重慶話是最近學的。”尹凡棠托着臉看明秋，“這個電影裏我那個角色基本全程都說重慶話，我只好惡補。還好劇組的攝影師和美術設計都是重慶人，跟他們學了很多。”

為了拍《白兔》，尹凡棠提早來了重慶，除了和劇組的工作人員學，空閑的時候還會跑出去，菜市場，餐館，公交車，神出鬼沒的，就為了聽人說重慶話。

他性子活潑，長得又好看，陌生人也喜歡他。

“這家店也是他們推薦的。”尹凡棠笑着說。

這家店靠近“宋宇的家”，老小區旁邊的店，價格實惠，滋味很好，所以劇組的人也經常光顧。

嬢嬢把米線端上來，尹凡棠把碗推給明秋，很貼心地為他拿了雙筷子：“嘗嘗看。”

明秋盯着米線看了一會兒，問：“你不吃嗎？”

尹凡棠按按眉心，誠實地說：“昨天喝多了，沒什麽胃口。”

明秋這才動筷子。

米線一拌泡椒味就撲面而來，明秋猶豫一下，還是吃了一口。

尹凡棠托着臉看他，突然想到自己沒有問明秋能不能吃辣，但下一秒，他就看到明秋捂着嘴咳嗽起來。

這下是不用問了，明秋看起來完全不能吃辣，這一口就讓他兩頰飛紅，鮮豔如玫瑰。

尹凡棠吓了一跳，趕緊給他倒水：“你不能吃辣怎麽沒說。”

明秋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一邊咳嗽一邊說：“你也沒問啊。”

尹凡棠服了他了，他把這碗米線端走了，說：“我重新給你點。”

尹凡棠就又給明秋叫了一碗不辣的酸菜豬肝米線，還加了一碗醪糟湯圓。

尹凡棠自然地就拿過那碗明秋吃了一口的米線，說：“這碗我幫你吃吧，別告訴林導，省得他又說我不好好控制身材。”

明秋拿到了一碗新的米線，但他吃豬肝前面色猶豫，做足了思想工作嘗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你沒吃過豬肝嗎？”尹凡棠奇怪地問。

明秋搖搖頭，接着又好奇地看那碗醪糟湯圓，好像第一次見。

“你怎麽什麽都第一次吃？”尹凡棠把醪糟湯圓推過去一點，語氣跟哄小孩似的。

“來，嘗嘗看。”

這家的湯圓個頭小，純手工制作，一勺能舀四五個。夏天碗裏放冰，一攪動就當啷響，桂花綴在水面上，湊近了會聞到一股淡淡的甜香。

明秋話很少，但從表情上很容易看出來他喜不喜歡。比如這一次尹凡棠就發現他愛吃甜的，但不太受得了酸味。

比起酸菜米線，他更喜歡吃甜的湯圓。

尹凡棠暗暗記下，三下五除二，吃完碗裏最後一口米線。

明秋吃東西很斯文，所以吃得也慢，看得出他确實餓了，最後湯都喝完。

“還要不要吃點別的？”尹凡棠問他。

明秋搖搖頭，說：“不用了，謝謝尹老師。”

這會兒倒是看着又變乖了，尹凡棠吃飽喝足心情也明朗，結了賬說要帶明秋在外面逛逛。

這邊是個徹頭徹尾的老城區，也是電影的主要取景地。林啓卓拍電影最看重真實，每一個景都精挑細選過。

尹凡棠來重慶大半個月，在這邊已經混得很熟，他走進小賣部買煙，看店的嬢嬢見了他就跟他打招呼。

尹凡棠要了包黑盒的嬌子，轉臉和明秋說：“想吃什麽自己拿。”

明秋有點無語地看他一眼，抱着胳膊走到店門口，嘀咕一句：“用不着。”

尹凡棠有點幼稚地“切”了一聲，他把煙放在櫃臺上，走到裏面去拿了毛巾，拖鞋和肥皂。

結賬的時候嬢嬢問他：“這個男娃兒我咋沒見過噻。”

尹凡棠掏出錢包付賬，彎起眼睛說：“這我弟弟，長得帥不？”

嬢嬢仔細瞅了瞅，認真點頭：“是個小帥鍋。”

尹凡棠拎着塑料袋，無比自然地把胳膊挂上明秋的脖子，笑嘻嘻地說：“幺兒，走了嘛。”

明秋想掙脫，但尹凡棠力氣很大，根本不給他一點掙紮的空隙。他被胳膊壓得難受，沒好氣地說：“我聽不懂重慶話。”

尹凡棠輕笑，語氣像哄小孩：“誇你長得好看呢。”

明秋掙紮無果，冷着臉不跟他說話。

尹凡棠想這人怎麽說變臉就變臉，真的像一只脾氣很壞的貓，他伸手想要揪明秋的臉，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籃球砸到了腿。

尹凡棠擡頭，看到幾個穿着校服的年輕男孩，為首的那個沖他們比了個道歉的手勢，喊了句：“沒事吧？”

尹凡棠放開明秋，把球抛回去，沖他們揮了揮手。

看起來這幾個都是高中生，大概率是逃課出來的。

尹凡棠注意到明秋一直在看着他們，直到他們幾個勾肩搭背地消失在轉角，明秋也沒有收回目光。

那個年代高中辍學不算什麽稀奇事，多的是早早出來打工掙錢的，或者是無所事事在街上混的。

尹凡棠皺起眉，總覺得明秋看他們的眼神中夾雜着一絲羨慕。

加上今天尹凡棠問明秋家裏情況的時候，明秋選擇避而不談，表情甚至有些厭惡，看樣子是根本不願提起。

明秋還是林啓卓從路上撿來的，背了個破包，衣服髒兮兮，吃個普通的醪糟湯圓都要星星眼。

這幾件事一聯系，尹凡棠就有了結論，明秋應該是個窮小子，家裏對他不好，很大概率是早早辍學了，無處可去就在街上混。

還好運氣比較好，碰到了林啓卓。

尹凡棠同情心泛濫，他想，挺乖一小孩，怎麽攤上這麽個家庭，太可憐了點。

尹凡棠忍不住揉揉明秋肩膀，問他：“說起來，你合同簽了嗎？”

明秋搖搖頭。

“那走吧，現在去找林導。”尹凡棠說。

“去幹嘛？”明秋擡頭看他。

尹凡棠一臉認真地說：“讓他跟制片說說，多給你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