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

第5章 被你發現了哥哥

第5章 被你發現了哥哥

5.

熟悉的黑色商務車停在身前，後排的車窗緩緩下降，露出蘇其筠一絲不茍的面容，看着蘇淮的目光很嚴厲，随後像是發布命令一樣，“上車。”

蘇淮靜靜站着，神情有些淡漠，并不做出任何行動。

蘇其筠又看着他說了一句，“我跟你強調過，今天家裏有聚會，你必須到場。”

“聚會”蘇淮輕笑了一下，牽着狗繩的那只手不自覺的用力，“我媽的生日，怎麽從來不見你搞得這麽隆重過”

蘇其筠又露出那種疲憊、不想跟蘇淮再廢話的表情，再度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重複，“上車，別再耽誤時間。”

蘇淮仍舊不動，氣氛僵持不下，可樂似乎也感受到了蘇淮的心情不好，不安地在他腳邊蹭來蹭去。

“最後一遍，上車。”蘇其筠的語氣冷硬，裹着怒氣。

這次沒等蘇淮說話，前排副駕上下來一個黑色西裝的保镖，在蘇其筠的點頭示意下，二話不說将蘇淮的雙手扣在身後，押着他把他塞進了後座，随即立刻關上了車門。

還留在車門外的可樂吓得一直亂叫，咬着保镖的褲腳，被踢到一邊，又被随後趕下來的劉叔劉叔牽過去抱起來安撫，上了車之後小心翼翼地交給了蘇淮。

沒想到蘇其筠居然直接來硬的，剛剛保镖的動作帶着習慣性的狠勁兒，蘇淮被扣過的手腕現在還火辣辣地發痛，手臂上的傷口似乎也被牽扯到。他沉着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又安撫剛剛收到驚吓的可樂。

可樂窩在他懷裏，在他的撫摸下漸漸不再警惕地大叫，只是發出可憐的嗚咽一樣的聲音。

“等下下車後把狗交給劉叔，不準帶進家門。”車子很快的在夜色中飛馳，蘇其筠再次發布施令。他的臉上即便被車內溫和的燈光照着，也仍舊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樣。

“他很乖。”蘇淮不肯，上次就是他沒有看顧好可樂，才讓別人有傷害可樂的機會。可樂是他的家人，他絕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

“你明知道，你辛阿姨對狗毛過敏。”蘇其筠聲音裏夾雜着隐約的怒氣。

蘇淮也不肯示弱，“那你明知道，可樂上次是被蘇洺喂了巧克力才進的醫院。”

“小洺沒養過寵物，不知道會造成這樣的後果。”蘇其筠皺着眉頭，“再說，可樂現在不是沒事嗎”

蘇淮還記得可樂第一天來到家裏，蘇其筠和林未玥還一起給自己開了一個家庭會議，說養寵物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要像對待家人一樣，給它關心和陪伴。那時候蘇其筠在林未玥身旁眉眼柔和的模樣，蘇淮現在都記得很清楚。

他又想到那天他回家看見可樂在花園裏嘔吐不止，躺在地上肌肉痙攣的模樣，那一刻，他想到了林未玥出車禍的那天，強烈的害怕和恐懼讓他雙手發抖，呼吸不暢。

抱着可樂準備去醫院的時候，蘇洺站在二樓的陽臺上舉着手機對着他笑，笑得一臉天真無邪，“好可惜，這麽快就被你發現了，哥哥。”

“我本來想把它痛苦死掉的視頻錄下來，送給你珍藏呢。”

蘇淮當時想殺了蘇洺的心都有。事後在餐桌上因為這件事情和蘇洺發生争執時，蘇其筠只是一句帶着怒氣和不滿的“夠了，先吃飯”。

然後到今天，他一句“蘇洺不是故意的，可樂沒事”，就想輕飄飄地為這件事情畫上句號，如同那時對他媽媽的車禍并不做任何後續追究和調查一樣。

蘇淮感覺眼睛裏一陣熱意，手不知道什麽原因有些微微發抖，他偏過頭，裝作鎮定冷靜的樣子，譏諷道，“那辛阿姨不是也還沒過敏嗎”

“可樂從不喜歡貼近賤人，是吧可樂”

“蘇淮！”

“你确實是缺少管教，沾了一身壞毛病。”

“我覺得我被我媽教得挺好的，一身壞毛病大概都是遺傳你的低劣基因。”

“我的呵！”蘇其筠冷笑一聲，氣得不請，聲音有些失态的激動，“你的低劣基因怕是你beta骨子裏自帶的，不成器的東西！”

“你終于承認了是吧，蘇其筠，你就是看不起beta，我媽過生日時你從來不搞什麽聚會，對外界也從來不公布她的名字和照片。”蘇淮幾乎是爆發，他覺得心髒某個地方被重重牽扯，因為很痛，痛到他想發瘋，“你他媽就是個人渣，你當初一開始就不該招惹我媽。”

“蘇淮！”

清脆的巴掌聲在車內響起，激烈的争吵戛然而止。

左臉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蘇淮眨了眨眼，片刻之後，低頭笑了，“爸，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爸了。”

蘇其筠臉上的表情變得僵硬，他錯愕的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臉上浮現出一絲類似于愧疚的神色。

但只是瞬間，所有的表情都在他的臉上消失，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他又是一副波瀾不驚、游刃有餘的樣子，“不管你叫不叫，我都是你爸。”

車子緩緩駛進地下停車場，劉叔十分忐忑地從後視鏡觀察後座的情況，僵硬了幾秒鐘後，小心翼翼地開口，“先生，到了。”

說完又仔細觀察蘇其筠的神色，見他點頭，劉叔便趕緊下來打開後座的車門。

正了正西裝，又将剛剛歪掉的腕表轉了轉，蘇其筠沒再跟蘇淮說話，徑直下了車。

走了幾步之後又吩咐道，“狗別帶進去。”

“還有，把他弄去換身正裝。”

劉叔從蘇淮手裏接過可樂，并保證道，“少爺放心，我會一直形影不離地照看它，保證不會發生上次的事情。”

劉叔給蘇家做了很多年的司機，從小看着蘇淮長大，主人家的事情他自然不敢幹涉，也不敢多問，只是覺得自從林夫人過世後，這小少爺的性格就變了不少，和蘇先生的關系也越來越差。上次可樂出事的時候，他在送可樂去醫院的路上，看見後座的蘇淮手一直在抖，整個人擔心害怕得不行。

他知道小少爺看着冷淡，其實很重感情，可樂對他不是一般的重要。

“謝謝劉叔。”蘇淮也下了車，他垂着眼睛，臉上沒什麽表情。

劉叔看過去，莫名有些心疼，他看着蘇淮，突然又莫名地想到自己女兒瘋狂喜歡的、被鎖在家裏玻璃櫥窗的那些漂亮人偶，漂亮、陰郁、沒有一絲生氣。

“其實先生今天專程去接您的，他在寵物店外面等了您很久。”劉叔牽着可樂，走之前忍不住補充道。

蘇淮像是沒有聽見一般，沒有回應，有些許麻木、僵硬地跟着家裏的管家還有幾個女傭走進了地下車庫的電梯。

穿過熟悉又陌生的長廊，走了兩節長梯，到了蘇淮的卧室，裏面有早就準備好的禮服。他換上禮服，環顧自己的卧室，發現除了房間的陳列擺設不變，其他的地方都發生了或多或少的改變。

林未玥是家居設計師，蘇其筠是建築設計師，寧山別墅是兩人相愛後共同設計和打造的，可以稱得上是寧城設計最具特色、整體風格最漂亮的別墅。兩人設計風格相差很大，但是他們費盡精力與時間打造的這個家，卻奇異地将兩人的設計風格都融合在一起，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簡約溫馨又處處充滿巧思，也象征着蘇其筠和林未玥的愛情——如同一段完美佳話般的勢均力敵天作之合。

這裏幾乎所有的家具都是林未玥親自設計，連同花園裏中的花，庭院裏栽的樹，甚至每個房間裏不同的熏香，都是林未玥親自挑選，費了很多心思。

但是自從辛月和蘇洺進了這個家後，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她便抹去了林未玥在這做別墅裏生活過二十多年的所有痕跡，她種了新的品種的花，挖掉了林未玥種的橘子樹，更換了每個角落的香薰，撤走了所有林未玥的照片以及之前的全家福，甚至辭退了所有自蘇淮出生便陪伴在身邊的老管家和其他老傭人。

而這一切，都得到蘇其筠的默認。

他看着自己房間同色系但不同款式的窗簾，還有遍布房間的陌生氣味，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

那奇怪的、濃厚的味道熏的他有些反胃，壓抑不住的惡心讓他沖進了廁所，狼狽地一頓幹嘔後，胃裏一片翻江倒海，更加難受。

他擡頭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左臉微微腫起，在周遭膚色的對比下，有明顯的一片紅。他拿冷水洗了幾把臉，那片紅色還是沒有消減半分。

他在心裏一遍一遍給予自己心理暗示，不痛，不痛，一點也不痛。他才不在乎蘇其筠怎樣對他，不在乎蘇其筠對辛月和蘇洺難以忽視的偏愛，不在乎蘇其筠終于暴露出的對beta的鄙夷。

冷水一遍一遍從臉上滑落，蘇淮閉上眼睛，有些頹敗地靠在身後冰冷的大理石牆壁上。

一點用也沒有，還是好痛。

身後響起催促的聲音，蘇淮洗了把臉，在傭人的引領下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