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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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虞妍今日雖出奇的冷靜,旁人的反應倒還似讓寧玉瑤滿意。
伴随寧玉瑤這麽一番哭訴,在場修士神色亦不□□淌了濃濃的激動,更有若幹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虞妍身上。
縱然雲浮宮宮主聞蟬在此,也絕不能壓下這樣洶湧的群情。
不過虞妍其實并沒有被寧玉瑤這麽一番慷慨激昂的發言所震驚。
畢竟都死過兩次的人了,虞妍這點兒鎮定總歸還是還是有。
她之所以流轉驚訝之色,是因為明明今日初見寧玉瑤,卻莫名覺得寧玉瑤很眼熟。
自己好似在什麽地方見過寧玉瑤。
可她躺也躺了百來年了,認識的人活到現在,應該個個都年紀比較大了。寧玉瑤觀之不過十來歲,絕不像活了那麽久樣子。
當然修士想要保持多年輕容貌都可以。不過寧玉瑤身上少年人的青澀和激動是騙不了人的,她應該就是個十多歲的少女,此刻感情也是真心實意。
虞妍心裏雖覺古怪,不過此刻卻并不是個追究寧玉瑤根底的好時機。
眼見圍觀群衆的情緒上來了,虞妍也是要滅下火。
這方式也很簡單,虞妍立馬跳下馬車,直上斬仙臺,指天發誓:“我虞妍發誓,絕沒有心存嫉恨,殺害沈月,遮掩罪行。若有欺瞞,使我心魔纏身,粉碎碎骨,神魂盡毀,不得超生。”
她聲音倒也不大,可斬仙臺的擴音效果果然是不錯的,使得在場衆人皆聽得清清楚楚。
本來大家被挑起的個人情緒,如今竟似被潑了一盆冷水,噗噗幾聲剿滅幹淨,現場呈現一種十分詭異安靜。
虞妍此舉俨然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這份沉靜之中,人群中也穿來質疑聲:“神魂之誓雖是糾纏因果,但應誓終究緩慢,不乏有人縱是違心之言,猶肯對天發誓。這些發誓之人,會想着用什麽法寶秘術,以此避誓。”
虞妍不知此人是誰,可他所說那些言語也是在場衆修士心中所想。
她這位雲浮宮少主即将要獲罪受罰,于是指不定想搏一搏。
故而虞妍縱然是言之鑿鑿,卻并沒有什麽人肯相信一二。
虞妍唇角亦泛起了淺淺笑容:“說的也沒錯,故而仙盟方才設立刑臺,由各派精銳修士加入,共護靈域秩序。如果立誓有用,那就沒必要有刑臺存在。所以今日公審,寧師妹既是刑臺弟子,那就不必在此詛咒發誓——”
說到了這兒,虞妍嗓音頓了頓,方才繼續說道:“一切只按規矩來。”
在場衆修亦無言以對,虞妍此言也是頗有道理。
淳于清更不覺擡起頭,凝視着面前虞妍。
她不知曉這些話是不是有人教的,可此刻從虞妍口中道出,倒是讓淳于清微微動容。
寧玉瑤面頰上還挂着未幹的淚水,可此刻她已不好站在斬仙臺上了。此刻她面色微變,終于從斬仙臺上輕輕退下。
她只覺得不安,虞妍這麽會演,不知衆人可會被虞妍所欺,甚至他們心裏覺得虞妍可憐?
會不會覺得自己方才咄咄逼人,是“欺辱”了這個殺人兇手。
這時一片手掌捏着手帕伸過來,這樣輕輕擦去了寧玉瑤面頰之上淚水。
魏舟面上盡數是憐惜之色,他低低說道:“你受委屈了,今日必定能還沈月公道。”
他眼裏的寧玉瑤帶着淡淡光芒,更使魏舟眼裏多了幾分愛惜。
寧玉瑤心頭一暖,內心的想法亦是更為堅定。
刑臺的弟子是挑選各派修為出衆、品德無垢的修士加入。一旦入刑臺,也是對其實力以及人品的一種肯定。
這些弟子分作刑師和靈師,刑師數量遠遠大于靈師。
刑師是各地走訪,實地查案的修士,至于靈師則是審案斷罪之人。
主持這次公審的靈師是烈心門弟子方斂之。方斂之行事沉穩,處事公道,素來受刑主寧九思器重。
今日由他主持,衆人也還算服氣。
此刻方斂之已經掠上了斬仙臺,示意一旁弟子敲鐘。
伴随咚的一聲清越鐘聲,這次對雲浮宮少主虞妍的審判也是正式開始。
方斂之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與在場旁人不同,方斂之臉上并沒有太多厭惡以及憤怒之色。
落在虞妍眼裏,讓虞妍覺得他這個靈師倒也頗為專業。
這審案之人,本就不應該有太多的喜怒以及先入為主。
方斂之如沉水般眸子落在了虞妍身上,然後問:“虞妍,你可認罪?”
虞妍答:“不認。”
這本來不過是刑臺審案必有的過場,然後虞妍如此作答,卻是令在場許多修士內心窩火,憤怒難遏。
這件事情有什麽反駁餘地?
虞妍癡迷于魏舟,依仗自己雲浮宮少主身份,對魏舟進行強取豪奪,這麽不體面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所以她恨屋及烏,對沈月滿心仇恨。
事發前,虞妍曾與沈月發生争執,甚至對沈月動粗。事後,沈月人雖然死了,可是仍然手握一枚屬于虞妍的紫玉镯。
就差沒人看到殺人那一刻的過程而已,誰不會認為是虞妍下的手?
就像寧玉瑤所說那樣,沈月只是一個普通的弟子,勤奮有餘天賦不足,在雲浮宮中也談不上擋了誰的路。
沈月每日醉心修行,無心男女情愛,也沒有男女上感情糾紛。
可以說她人際關系相當簡單,她死了也不存在誰會獲利。
除了性格易怒的虞妍,誰會動手戕害一個普通低調的弟子。
然後,便是第一個指證虞妍的證人上臺。
居然是魏舟!
魏舟面頰之上一片冷漠,未見有對虞妍半點情分,他目光掃過虞妍時,眼底深處驀然流轉了一縷嫌惡。
殺人誅心,莫過于此。
眼見虞妍都要蹲大牢了,他這個虞少主的心上人還潑油添柴,做的證詞都是次要的,關鍵是對虞妍這個犯罪嫌疑人心态上頗有打擊。
當然這裏主要指以前的虞妍。
原身已死,劍仙虞妍情緒上還算穩定。
魏舟緩緩說道:“自我入靈域求修行之路,便一心修行。除開剛入九玄宗時與虞少主于白梅林中聊了半個時辰,此後本來再無交集。虞少主其實對我并不了解,可是卻對我志在必得,糾纏不休,乃至于癡戀成狂。”
“等她知曉我對寧師妹頗有親近之意,她便近乎癫狂,情志失常,更絕不能容忍此事。以她那等想要之物志在必得的心情,縱然殺人,也是并不奇怪。”
衆修士本來也是陸陸續續聽過三角戀的狗血劇情,如今聽當事人親口道出,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原身虞妍其實是個很孤僻的人,聞蟬對她很是寵溺,所以她修行時和別的弟子也并不在一起。衆人只知曉虞妍癡迷于魏舟,行事十分癫狂,那自然成為了衆人對虞妍的唯一印象。
如今魏舟的證詞更将固有印象加強了一下。
和寧玉瑤一樣,魏舟此刻也對虞妍的态度微微有些訝然。
但魏舟并沒有半點遲疑以及猶豫,更無半分心軟。
他一雙眸子盯着虞妍,竟無半分回避,雙眸更流轉幾許冷意。
魏舟唇瓣一開一合:“虞少主,你因妒成恨,自然是對阿月恨之欲狂。你這樣的品行,不應該留在這世上。”
他嗓音冰冷,仿佛是已對虞妍斷下了罪狀。
虞妍竟禁不住想,原身究竟多不讨喜,竟讓眼前的魏舟這麽個恨法?
好在虞妍情緒上尚算穩定,接下來便輪到她的自辯環節。
虞妍也了解到刑臺審案也算頗有人性化,犯人也有自辯和申述空間。
虞妍:“五日前,魏師兄曾經到過雲浮宮,跟我發生了一些争執。而這争執之中,他有失言說出一些言語,證明他今日在斬仙臺尚言語不盡不實。”
她這話十分吊胃口,方斂之目光落在她身上,沉聲說道:“依你之言,魏舟究竟有何失言?這樣言語可有旁人聽見。”
虞妍:“當時我跟魏師兄争執得頗為大聲,門口的刑臺弟子應當聽見,不過也不必他們來複述。因為一月以前,我已經是身負殺人嫌疑,被軟禁于雲浮宮。于是我的房中,放着一盆聽音蘭,以此監督我的一舉一動。”
說罷虞妍手指間多了一枚果子:“聽音蘭七日一換,存下聲音會結成果子,保存起來。這便是那時候那顆果子。”
魏舟面沉如水,面頰之上流轉一抹雪光,使得他通身泛起了一縷冷意。
他其實不願意讓別人聽到自己跟虞妍糾纏的,因為那是對他一種羞辱。
那時他心高氣傲,才入靈域,就拜入了九玄宗。
可誰知道,自己不得不屈從于虞妍那些資源上引誘,甚至到了最後,二人還定下婚約。
是奇恥大辱!
所以他很久以前,就想要祛除這樣的恥辱。
那天魏舟去尋虞妍退婚,因為這是一個好時機。虞妍現在身敗名裂,自己正好與之切割。倘若虞妍出身寒微,可能還會有人指責他大難臨頭各自飛,但虞妍偏偏是極受寵的雲浮宮少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除此之外,魏舟還有一絲隐秘的,極為狠毒的心思。
那就是他看出虞妍情緒失控,之前身軀受損,已有走火入魔之兆。
既然虞妍這般恨玉瑤,何不使把力,把這個雲浮宮少主送走呢?
虞妍手裏有人命,魏舟并不覺得可惜。
所以那日,他甚至是故意去刺激虞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