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同心
同心
江寒衣背上全是冷汗,又冷又熱,想給自己施針,就是動不了。軍醫的藥端過來,夏侯明在旁邊看着,江寒衣聞着藥味,土茯苓降真血竭,這藥開得不錯啊,比她還大膽。
睜着眼睛,想爬起來喝藥,夏侯明一張大臉印在她眼前,“江兒,你怎麽病了,是不是淋雨着涼了?快,快起來喝藥。”
夏侯明喊得震天響,他其實是希望沈鸩九不要和納蘭雪直接杠上,畢竟他們是要回京的,這回要是在渝州地界和人起沖突,被納蘭雪一個折子告上去,也很麻煩。
王陵正在交代罪行呢,一樁樁一件件,連收了有間藥房的二百兩銀子都說了,說這家藥房賣假藥,真假參半,還說給他在杭州買宅子,他沒要。
沈鸩九也沒問,你是不敢要啊,還是覺得在杭州的宅子太遠了,你收了也用不着。
王陵一直在關注沈大人的表情,着實沒看出個一二三來,說他生氣吧,他還在微笑傾聽;說他不生氣吧,那也不應該。
納蘭雪則端着杯子喝茶,心說:“好你個王陵,我上午問你,你跟我說什麽,你說就這些了,沒別的了。不過半天功夫,這會兒見了幾個錦衣衛,就連你老母打過你幾次屁股都交代出來了,我還有什麽可幫你求情的。”
都是些微末小事,沈鸩九并不十分感興趣,等聽到江寒衣帶人去搜山燒了半座山的時候,他才驚覺,不能讓她單獨行事。
本來安排讓她進渝州城就是為了保護她,她卻一個人單槍匹馬去蜀中求援納蘭雪,若那時納蘭雪袖手旁觀,她一個人去介入觀音廟,姻緣寺,該多危險。
還有那座山是魏碑之的財源根據地,種草往北地賣,搶了婦女來做雞,開設賭場,一年近百萬銀子的流水。
繼續這麽發展下去,這魏碑之都能買官當渝州的知州了。想到此處,沈鸩九瞧了王陵一眼,被沈大人這一瞧,一直關注沈大人的王知州差點尿了。
納蘭雪搖頭,起身道:“我去看看江小旗。”
沈鸩九不動,納蘭雪實則是在試探沈鸩九,他和江小旗都是錦衣衛,還是上下級關系,這種關系談戀愛,是很危險的。
所幸又不像,裏面千戶長夏侯明在喂江寒衣喝藥,念念叨叨:“你能不能讓我們省點心,都說了我們去去就回,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沈兒?江小旗,你再這樣,我回去就把你的小旗給撤了,把你打回原狀,沒有小旗,待遇保留,官職撤銷。”
“随便你們。”江寒衣說:“你以為我想當小旗?最好錦衣衛都別讓我幹了,我回奉春醫館去,你們可別吓我。”
原來是這樣,納蘭雪不經意又回頭看了沈鸩九的背影一眼,原來他們都只是朋友,因有私交,才讓江姑娘進錦衣衛的。也因為是朋友,才給她升小旗,并不是江姑娘和沈鎮撫使不正常,上下級之間談戀愛有私情。
江寒衣就着夏侯明的手喝了藥,眼角瞥見納蘭雪,“納蘭都督,多謝你拔刀相助,我們沒齒難忘。”
說着,還拉夏侯千戶的袖子,納蘭雪瞧得清楚。夏侯明也起身,躬身道:“多謝大都督,大都督慷慨。”
一個錦衣衛千戶,并着一位鎮撫使,納蘭雪得罪不起,也無意得罪。當初江小旗不就是拿他們的生死作為籌碼,威脅着來借兵的。
“夏侯千戶千萬別這麽說,為國為民,我等同心。”
為國為民,我等同心。冠冕堂皇,打着官腔偏偏卻又還言辭懇切,江寒衣眼神略過門外,瞧見沈鸩九的黑發與紫袍,心說:姓沈的,這人可真虛僞,明明手裏數萬兵士随時可調遣,偏偏不動,等你攜南鎮撫司三百人自京城不遠千裏奔襲而來,最後的功勞他還要分一杯羹。
江寒衣眼神很含蓄,納蘭雪看了她老半天,她頭一擡,“多謝納蘭都督救命之恩。”沒講借兵的恩德,那該沈鸩九去謝,起碼也是夏侯明。
夏侯明果然起身,躬身一拜,“多謝納蘭都督相助,您居首功。”
江寒衣的眼神更冷峻譏诮了,納蘭雪不好在一個姑娘屋子裏久待,身一轉,出去了。夏侯明也擱下了藥碗,“江兒,你好生休息,我們明日就打轉回京。”
一陣穿堂風,納蘭雪的披風還在椅子上被風吹得一鼓一鼓的,沈鸩九也不在外頭坐着了,應是納蘭雪辦了接風宴,大家都出去喝酒去了。
“是誰?”江寒衣一個鹞子打挺,翻身從床上起來。腳将床一踏,伸手直抓那人腳踝,來人像是想不到江寒衣會武功,被抓了個正着。
江寒衣用力将她拽到地上,砰的一聲,是個姑娘,那姑娘回身,“被你抓個正着,我無話可說,你殺了我吧。”眼一閉,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
大姐,你哪位啊,殺你?江寒衣用刀挑開她面巾,“你怎麽找到我這兒來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說!”
這姑娘明擺着武功不行,怎會冒着刺殺錦衣衛的風險行事,要麽她不知江寒衣是誰,要麽就不知沈鸩九他們已經回來了。
“我管你是誰,我哥哥弟弟全被你們的人抓了,我不來殺你,我誓不為人。”發誓賭咒的,有什麽用。
學着沈鸩九的姿态,江寒衣也不急了,往黃花梨木椅上一坐,還翹起了一條腿,桌上有方才納蘭雪沒喝的熱茶,她端起來抿了一口。
此刻不說,總有說的時候,這姑娘年紀不大,頭腦也不怎麽好,開口閉口就哥哥弟弟的,要麽都是那山上下來的。
詭異的靜默,江寒衣不說話,那姑娘也不說話,又等了老半天,那姑娘才說:“我哥哥弟弟犯了什麽錯,不過就是在後山上謀生罷了,他們都腿腳不便,有殘疾的,若不是山主收留,至今我們一家生活都沒個着落呢。”
原來真是從山上下來的,這批人都拉進了渝州大獄,現在歸中軍大都督納蘭雪管,不歸他們錦衣衛管。
見江寒衣還是不緩不急的,既不回答,也不對話,那姑娘急道:“你們為什麽不抓那要緊的,我兄弟都是不要緊的,那要緊的呢,你們為什麽不抓?”
江寒衣杯蓋輕聲一落,問:“誰是要緊的,你說要緊就要緊,證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