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蜜餞
蜜餞
兩人已經談妥了，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月娘送三人到了門口，老鸨十分的熱情，對宋玉言還有些依依不舍，直說讓他下次再來。
月娘睨了她一眼，“恐怕這位公子是不會再來了。嘻嘻，要是那位小姐來，說不定他會再來。”
這位殘疾公子一進來就扔了一千兩銀票，說要見月娘，這麽大方的客人，可不多見。
“公子，一定要多來了，您每次來月娘都有時間。”
招財：“你們這春風樓，香氣太過于濃郁，熏得人頭腦都昏昏沉沉的。”
“有嗎？”林玉發出疑問，“我帶覺得似是有下雪的味道。”前面只是冰冷的風雪，但是到了之後，有絲絲淺淡的梅花香味萦繞在她身旁，讓她覺得很舒适。
招財身為一個普通人，自然是不知道她在說什麽，“我只問到了有檀香，但是太濃郁了，聞多了想吐。”
宋玉言看着她，伸手想拉她的手，最後只是拽了拽她的衣袖，“那你喜歡嗎？”
林玉對于除平安和鴻俊之間的寒暄，是能敷衍就敷衍。“挺喜歡的，你聞到了嗎？像是雪地裏開着的梅花。”她真的很讨厭雪，不過如果只是氣味的話，好像不是太讨厭。
“不讨厭就好。”宋玉言答非所問。
一名小厮走了過來，将林玉的馬車領過來。
“多謝。”林玉接過缰繩。“需要幫忙嗎？”
招財搖頭：“不需要。”他将宋玉言抱上馬車，将輪椅放在後面。“你家這馬車連個包廂都沒有。”
“公子，咱們應該也置辦一輛馬車，張福祖那樣的。”
林玉慢悠悠的趕着馬車，想着家裏還有些什麽菜，上次摘得紅棗已經吃完了，今天下午需要再去一趟，這一趟要帶着平安和鴻俊，多帶點回來。
宋玉言坐在林玉一旁，看到路邊擺着一個小攤。
“招財，去買些小零食回來。”
招財驚訝的不行，“好的，公子，我馬上去。”
招財跳下馬車，向小攤跑去，馬車在街市上不得奔跑，行進的很慢，招財将小攤上的吃食，每一樣都買了一些，抱着幾個油紙包就跑了回來，遞給了宋玉言。
宋玉言接了過去，遞給了林玉，“餓了嗎？”
半透明紅褐色的蜜餞，在陽光下閃着有人的光澤，林玉好久沒吃這麽甜的東西了，突然就有些饞。接過油紙包，吃了一個。
“娘，娘，給我買給我買。”一名梳着朝天辮的小姑娘，拽着娘親的衣衫撒嬌。三十歲的婦女穿着淺色的布衣，上面好幾塊補丁，挎着的菜籃裏裝了十幾個雞蛋。
林玉停下揮缰繩的手，看了眼剛吃一顆的油紙包。“你還要吃嗎？”
“不了。”宋玉言不喜甜食。
林玉跳下馬車，“你們的雞蛋能孵小雞嗎？”
婦女連忙牽着女孩的人。“能，能。”她急的臉都紅了，卻只會重複這一句。
林玉：“我身上最後一點錢，買了這蜜餞，你要不介意，這袋蜜餞，換你兩個雞蛋。”
蜜餞用糖腌制，并不便宜，這一袋能換幾十個雞蛋了。
“你全拿走吧。”女人連忙說。
林玉：“我只要兩個。”她将蜜餞往前遞了遞。“你到底要不要？”她擺出不耐煩的樣子。
女孩兒吮吸手指，眼巴巴的看着近在遲尺的蜜餞。婦女：“真是謝謝，雞蛋你随便挑。”
林玉将蜜餞塞到她手裏。“我用蜜餞買的雞蛋，做生意，有什麽好謝的？”
她随意拿了兩個雞蛋，回到了馬車上。
除了蜜餞之外，還有果脯，宋玉言拿了一個，味道很淡，并沒有放很多糖。
“吃嗎？”
“嗯？”已經到了城外，林玉兩只手拉着缰繩，讓玄風不要撒丫子亂跑。
宋玉言拿了一塊遞到她嘴邊，林玉反射性頭一偏，要躲過去。
宋玉言繼續往前，輕聲說：“張嘴。”
“什麽？”
宋玉言就趁着這個功夫，塞進她微張的嘴裏。
“味道怎麽樣？”
果脯上沾着一些白色的糖霜，一開始是甜，嚼了之後，發現不止有甜，果肉的味道慢慢出來了。
“沒我做的好吃。”林玉簡單的說。
漸漸走到村子外面，有些人農人在自己果園的門口擺攤，将水果整齊的碼成寶塔狀。正是秋天，果實成熟的季節。
“你想吃嗎？”林玉問。
宋玉言點頭。
林玉停下了馬車，買了一兜青梅，單吃會有些算，但是做成果脯後，酸甜可口，就算是不喜甜食的人，也能吃。
趕着馬車回到家，林玉看到平安和鴻俊還在宋玉言的院子裏。便也沒有叫他們，徑直去了廚房。
有些人已經逝去多年，身死魂消，單音容笑貌卻一直停留在活着的人心中。
“爹，我想吃蜜餞。”林玉五六歲，豎着可愛的包包頭，穿着一身粉白的齊胸襦裙，胖嘟嘟的白皙笑臉甚是喜人。
林天身材高挑，卻有些瘦弱，抱着林玉在人群中行走，張金花跟在一旁：“快點下來，爹爹都抱你一路了。”
林玉抱着爹爹的脖子，嬌嬌的說：“不要，我就要爹爹抱，我還要吃蜜餞。”
“你這鬼靈精，那麽貴的東西。”張金花點她的額頭，但臉上滿是寵愛。
林天拍了拍她的背：“玉兒只想吃蜜餞嗎？今天過節，你吃什麽爹爹都給你買。”林天邊說邊将臉湊了過來，剛長出來的胡茬又短又硬，刮在臉上癢得的不行。
林玉一邊躲，一邊咯咯直笑。“好癢好癢哈哈哈。”
……
林玉眼睛濕潤，心中酸澀。“爹，娘，我好想你們。”
“咯咯咯。”回憶戛然而止，被後院老母雞的叫聲打斷。這種炫耀的鳴叫，代表它下蛋了。林玉拿着兩個雞蛋去了後院。
之前有兩只老母雞，其中一直下蛋少了，被林玉炖了，現在就剩下這一只獨苗苗。老母雞眼神犀利，側頭盯着走過來的林玉，就等着林玉伸手之後，狠狠地叨她一口。
平常都是鴻俊出手拿雞蛋，熟練的不行，老母雞根本就碰不到他。林玉已然生疏了不少，手背被叨了一口，破了一個窟窿，疼的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姐！”前院傳來鴻俊的聲音。“你在雞籠前做什麽？”
“哎，你被叨了一口。”鴻俊心疼的吹了吹。“怎麽不喊我啊。”
鴻俊吹了幾口，擡頭去看姐姐，猛然發現姐姐的眼睛竟然紅了，驚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強悍的姐姐，竟然被一只老母雞叨哭了。
他敬佩的看了一眼母雞，果然，惹誰都不應該惹下了蛋的老母雞。
“疼不疼？”鴻俊問她。
林玉搖了搖頭，将兩顆蛋遞給了他。
“天啊，它竟然下了兩只蛋。”鴻俊驚喜的說。“這些天總算沒有白給它加餐，平常兩天都不一定下一個蛋。”
“這些天我們攢了不少雞蛋了，今天炒盤雞蛋吃。”
林玉：“……這不是吃的，要孵小雞。”
鴻俊的眼睛都亮了。“毛茸茸的小雞仔？我還沒見過呢。”他手疾眼快，直接抓住老母雞的兩只翅膀，提溜起來。老母雞兩只爪子在空氣中劃拉，嘴裏“咕噠噠”的叫着。
鴻俊将兩只雞蛋放到了雞窩裏，然後将老母雞松開了，老母雞記仇，追着他繞着後院跑了好幾圈，才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窩。盯着多出的兩只蛋，歪頭看了很久。
“這雞不會不孵蛋吧，它有聰明到這種地步嗎？”鴻俊一臉緊張，雙手擡着，一旦母雞有啄蛋的動作，他會立刻出手。
但是很顯然，老母雞是沒有那麽聰明的，它直接窩在了窩裏，從自己的背上啄下來許多柔軟的小絨毛，放在了窩裏，已經準備孵蛋了。
林玉看到這一幕，就放心了。
“你們兩在看啥啊，它下蛋了？”平安來到後院。“姐，我快餓死了，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平安從背後抱住了林玉，越過肩頭看到她還在流血的手背。“你怎麽受傷了。”
林玉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平安也高興的不行，“那過幾個月，我們豈不是能夠吃雞了？姐，你上次做的山雞炖蘑菇特別好吃。”
鴻俊：“平安，這是我要養的小雞，不要吃。”
平安有些不高興，但是也沒有說什麽，畢竟踏雪才過世沒多久，哥哥在練武之餘，一直發呆，說不定養些小動物能讓他高興些。
林玉拍了拍她的頭：“家養的雞，可比不上山上的野雞。今天吃完飯，你們兩個跟着我上山，若是能遇到山雞，捉一只回來。看看你們這段時間學的如何。”
平安天天跟着宋玉言識字，跟着招財、初一習武，幾乎沒有什麽休息的時候，早就無聊的不行，天天想着怎麽“逃學”，但不是被鴻俊拖後腿，就是被招財當場抓住。
這回終于有自由玩耍的時間。
平安拉着林玉，“姐姐，快快，咱們去做飯吃飯，然後我們上山去玩。”前幾天剛下了雨，絕對有菌子長出來。
吃完飯之後，平安自告奮勇去了宋玉言的院子。
“宋哥哥，我們今天要去山上抓山雞，下午就不能過來練武了。”
宋玉言擡起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明天記得準時過來。林玉拿回來的兩顆雞蛋呢？”
平安：“讓家裏的老母雞孵了，鴻俊非要養。”
原來林玉是真的打算養小雞，他還以為林玉是見到了那對母女相處的畫面，想起了自己的娘親。“明天記得準時過來，注意安全。”
“好。”平安看向一旁的初一。“你要不要跟着我們一起去？初一。”
初一搖頭。
宋玉言：“你跟着他們，保護他們。”
初一：“是。”
平安有些生氣，“怎麽，我說話是一點用都沒有嗎，好歹是你半個徒弟吧。”說着就要将初一拉走，初一猶豫的看着宋玉言，宋玉言沖他一笑，接着看手裏的書，完全無視了初一求救的眼神。
招財等兩人走了才開口。“初一走了，誰保護您啊，殿下。”
宋玉言：“知州和張福祖過來看到了，他們既然前幾天沒有動作，之後也不會有。”
招財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殿下用自己的特殊性別，殘缺的雙腿和中毒，換來的是安全和消失，但是他能夠回去的幾率也越來越低。
但是似乎殿下卻一點都不慌，他好像在鋪設一張巨大的網，優哉游哉的織着。
“你天天都待在那個院子裏，一點都不無聊嗎？”平安拉着他的手，初一能輕易的掙開，但是他卻沒有動。
“并不無聊。”初一說，前幾天他還在監視着張福祖和張耀宗他們，一直到初二來了，接替他，才有時間教兩小只。
“你不教我們的時候都在做什麽？”平安問他。
初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實話。“大部分時間在發呆。”他并沒有別的興趣，對什麽事情都是淡淡的，執行宋玉言的任務，似乎是他存在的唯一目的。
平安一雙大眼睛靈動的轉了轉，“我看宋哥哥對你挺好的，你就算要出去玩，他應該也不會拒絕。”
平安拽着他的胳膊往自家跑，“不知道去哪兒玩，來找我啊，鎮上我都逛遍了，哪裏好玩我最清楚。”
平安出去的功夫，林玉和鴻俊已經将東西準備好了。一人一個布袋，用來裝菌子和紅棗。
“怎麽，你也要來？”林玉問。
平安：“對啊，他來幫我們抓山雞，來幫咱們搬東西。”
“那真是太好了。”林玉直接多拿了兩三個布袋，全給了初一。“你不用保護宋玉言嗎？”遇見初一之後，好像沒見他離開過宋玉言的身邊。
“暫時不用。”初一接過布袋，拴在自己的腰帶上。
林玉之前已經探過路，上山的路變得格外簡單。雖然平安太過于跳脫，經常掉隊去做別的事情，時而去摘花，時而因為看美景而忘記了自己的位置，但是好在鴻俊和初一一直注意着她，沒有走丢受傷。
來到老虎巢穴之前，已經摘了一布袋的菌子，足夠他們吃上好幾天。
“過一會兒，不管看到什麽都別驚訝。”林玉說。
“前面有什麽？”平安問，直接越過林玉撥開了前面的灌木叢，老虎吃飽喝足，正在空地上曬太陽，打了一個哈欠，露出尖銳的牙齒。
平安張嘴，尖叫聲還沒有出來，就被林玉捂住了嘴。平安撥開她的手,低聲道：“姐，這兒怎麽會有一個老虎？這多危險啊，你的紅棗是在這裏摘得？“
“下次別這樣了，紅棗多的是，這裏太危險了。”平安拉着她就要走，轉頭就看到了初一。“哎，咱們今天帶了初一啊。初一，這只老虎，你有把握嗎？”
林玉：“這裏本來就是它的窩，總不能将它殺死吧。”
“初一，要不你帶它出去轉轉？”平安問。
鴻俊：“會不會太危險了？”
初一：“不會，它追不上我。半個時辰夠嗎？”主子讓他保護林玉的安全，其實也默認了自己聽從她的命令。
“足夠了。”
初一直接沖了出去，老虎正在美美的睡覺，自己的領地突然跑進來一個看起來十分有攻擊力的對手，它立刻站了起來，龇着牙朝初一怒吼，初一踢起石塊，朝它丢了過去，老虎被挑釁激怒，一躍朝初一沖了過來，初一輕巧的躲了過去，朝遠離林玉他們的方向跑了過去。
老虎跟在身後窮追不舍。
林玉三人從灌木叢裏出來，林玉和鴻俊爬上樹，摘下紅棗放進布袋裏，有些掉落在樹下的紅棗被平安撿了起來，三人分工合作，十分快速，沒一會兒，四個布袋都裝滿了。
但是距離半個時辰還有很長時間。
“怎麽辦，初一還沒有回來。”平安說。“早知道就約定個暗號，或者煙火什麽的，他還要跑多久啊。”
鴻俊笑着說：“你可以試試喊他，說不定初一耳聰目明，能夠聽到呢。”
林玉：“先離開這裏再喊。”
幾人走了一段路，安全之後，林玉說：“喊吧。”
平安深吸了一口，“初一！”周圍群山懷繞，聲音在山之間來回的穿梭，平安也被吓了一跳。
幾人等了一會兒，初一從一旁的樹林中竄了出來，沒有任何的預兆，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他手裏還提着一只山雞。
“哇，你竟然順便抓了一只山雞。好厲害！”平安笑嘻嘻得拍手。“我半路上還在說，沒有山雞，摘這麽多菌子也是浪費呢。”
鴻俊：“真厲害，我什麽時候能像你這樣，快的像陣風。”
初一：“好好習武，就可以。”
初一将鴻俊和平安手中的袋子接了過來，看了眼林玉。
“不用，我自己來。”能拿動的東西不需要麻煩別人。
林玉一家在村中的口碑并不算很好，基本只有阿善嬸一家會和他們主動來往，但是今天，院子裏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