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危險
危險
“姐姐!”熟悉的聲音忽然傳到她耳朵裏。
林玉一抖,放松下來,石頭從手中滑落到地上。“平安!鴻俊!”她跑向兩人。
不能在孩子面前動手。
她上輩子被迫殺了人,但始終不喜歡那種感覺。
兩小只笑着沖她招手。“姐姐,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我們快些回家去吧,娘親在等着呢。”
林玉:“好好,我們快走。”
平安朝她身後望去。“那個人是誰?”
林玉:“誰也不是,一個醉鬼,不用管他。”
現在不是動手的時機,她也不應該為了人渣被官府調查。
鴻俊鼻翼聳動,聞到一股血腥味。“姐姐,你受傷了?”
林玉:“沒有,我買了一些豬骨和豬肉。”還有一些蔬菜種子。槐樹的花已經開始凋零,是時候換一種吃食了。有了三十兩的本錢,可以嘗試別的美食。
平安咽口水,“我們明天還吃肉嗎?”
林玉笑着點頭。
朱老六站在岔路口,瞪着三人的背影。聽見“姐姐”兩字的時候,他酒醒了,心道這個漂亮小娘們有家人。他有些不甘心,不過看那女人穿着,不像是有錢人的女兒。
他搖搖晃晃的回到了家,路過一片農家的土房,來到了自家,磚頭壘的房子,朱紅色的大門。“臭小子,快給你爹開門!你跟你那娘一樣,都是懶蟲,活該她死。到時候我娶一房婆娘,就将你趕出去!”
寂靜的夜裏,他的聲音粗重響亮,村莊此起彼伏想起狗叫聲。“叫什麽叫,改天老子把你們全殺了炖肉吃!”
大門打開,一個瘦小的孩子站在陰影裏,手指像雞爪,細瘦肮髒。朱老六一腳踹在男孩的肚子上,孩子倒在地上,卻一聲不吭。
“臭婆娘不知道造了什麽孽,生出你這個啞巴。”朱老六罵道。孩子瞪着他,黑夜中,眼睛像是餓狼的眼睛。
朱老六回到房間,鞋子都沒脫睡了過去,在夢裏夢見一群小娘們圍着他沖他笑。
早晨起來之後,朱老六打扮的人模狗樣的,洗了一把臉。出了房門,無名無姓的孩子蹲在房間門口,髒污的腳腕上面系着鐐铐。
朱老六一腳将她踹開:“我要去提親了,等我成親,你留不得。”到時候賣給牙婆,也能得幾兩銀子。
孩子衣服破爛,露出的皮膚很髒,蓬頭垢面,他張開口,艱難的出聲:“啊,d,爹啊……”
朱老六一臉的厭惡:“滾,你和你那死掉的娘一樣,都是怪物。”
孩子閉了嘴,再也沒有出聲。
朱老六來到了河陽村,村口正走着一個婦人腰細屁股大,走的搖曳生姿。“你們村裏有叫平安的小孩嗎?”他記得昨晚女人叫了這個名字。
霜梅看了他一眼:“哎喲,這不是南莊村的朱老六嗎?怎麽有時間來我們村了?”
朱老六嘿嘿笑着:“你認識我?”
霜梅也笑:“您可是南莊村的小財主,多少女人等着嫁給你呢。”她也動過這個念頭,不過後來被人搶先了,只能嫁給別人當妾。
“那你知道平安是誰家的小孩?他家有未出嫁的女兒嗎?”
霜梅:“有啊,就是最裏頭的林家,林玉。前段時間剛分化成天乾,鎮上的張福祖也想納她為妾呢。”
朱老六一聽這個,心中就有些打鼓,張福祖比他有錢多了。
霜梅:“這女人嘛,名聲最重要,你要是壞了她的名聲,她鐵定跟你。”她見路上無人,從懷裏掏出一個藥包。“這本是為我家夫君準備的,你既然有需要,就給你了。只要一點,浴火焚身啊。”霜梅長相狐媚,細眼眨着,将那藥包塞進了朱老六的懷裏。
呵,林玉不是不想當妾,還看不起妾室嗎?“你也不需要怕,林玉家裏沒男人,只有一個伯父,但也不會管她死活。”其實林玉還有個青梅竹馬,不過這事兒就沒必要說了。
朱老六笑了聲,揉捏霜梅的屁股,這女人身材跟葫蘆一樣,手感也是真不錯。
霜梅瞪了他一眼,扭着屁股走了。
朱老六将藥包放好,并沒打算用,說不定那女人會直接同意,自己可是娶妻,比妾好多了。而且家中五十畝良田,嫁給自己就是地主婆,有哪個女人會拒絕?
林玉正在廚房裏。一個竈火正在熬豬骨湯,一個竈火上正在煮雞雜。雞雜煮好了之後,撈出來切成片,粉絲放水煮軟,撈入碗中,放上已經煮好的雞雜,放入辣椒倒上醋,将雞雜湯淋在上面。
辛辣可口的雞雜粉絲湯就做好了,林玉端了兩碗在托盤上,正要送過去,就見自己院門蹲着一個男人,正是昨天晚上遇到的朱老六。
她緊緊抓着托盤,忍了許久才沒有将那兩碗雞雜湯倒他臉上。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蹲在我家門口?”
朱老六看着她漂亮的臉,沖她嘿嘿笑着,露出一口黑黃的牙齒。“我來找你,這是你特地為我做的?”這個女人還挺上道,看來已經迫不及待想嫁入自己家了。“聞着挺香,看來你也已經考慮好了,過幾天我就讓媒婆上門來。張福祖要納你為妾,我可是要娶你當正妻。”
林玉皺眉,眼神帶着厭惡。“這不是給你做的,我不會嫁給張福祖,更不會嫁給你。”
朱老六:“這裏就咱們兩個人,你也不用裝作害羞的樣子。”
林玉:“你是不是聽不懂別人說話?那我就簡單點說。我不會嫁給你,滾。”
平安和鴻俊聽到動靜從屋裏走了出來,一左一右抱着林玉的腿。“姐姐,怎麽了?”
林玉:“沒事,一個醉漢而已。”
朱老六看着她細白的皮膚,清淩淩的雙眼,心中一陣蕩漾。“你從了我,以後我賺的錢都是你的。”
朱老六露出一口大黃牙:“你們女人就喜歡玩這種欲拒還迎的調調。”
林玉院落的籬笆被張氏壓扁了一段,她這幾天着急賣餅,還沒來得及修補,朱老六眼見就要跨進院子裏。
林玉往後退了幾步,托盤上的湯灑了出來。“不準在靠前一步,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朱老六嘻嘻笑着:“你喊啊,到時候人證物證都在,你不想嫁給我也得嫁。”
林玉咬牙,“平安,鴻俊,你們先回屋裏。”
鴻俊小小的身影擋在林玉的前面:“不準你欺負我姐姐!”
對面的招財磕着瓜子,看了一會兒戲,“公子,咱們管一管吧,林姐姐手裏還拿着咱們的早飯。”
宋玉言正在看書,修長白皙的雙手翻了一頁,俊眉修目,眼皮一擡,矜貴的開口:“去吧。”
招財立即站了起來,“得令!”
眼見朱老六一條腿都要跨進院子裏了,招財跑過來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摔在了地上。一個莊稼漢而已,他出馬就行。
“你怎麽聽不懂人話,人家都說不嫁人,你死纏爛打做什麽?”招財說。“以為官府不管調戲民女?”
朱老六臉紅脖子粗,轉頭一看,是個半大小子,“你這小白臉多管閑事!我娶她是看得起她!”他跌跌撞撞站起來。“我勸你立刻走,不然我這拳頭可不認人。”招財身材瘦小,朱老六一點沒将他放在眼裏。
招財收了臉上的笑意,“哦,是嗎,讓我見識見識。”
朱老六一拳揮了過去,招財接住,扭轉他的小臂,殺豬般的慘叫響起。
“長記性了嗎?”招財哼道。“滾吧。”
朱老六臉色慘白,握着自己的小臂,連滾帶爬溜出了他們的視線。“你們等着!”真是不識好歹,他憐香惜玉沒有用藥,竟然被這樣羞辱。
平安和鴻俊一臉崇拜的看着他:“招財,你好厲害。”
招財嘿嘿一笑:“嗨呀,不值一提。”最近他黑眼圈沒那麽重,眉眼彎彎,像是一只機靈的狐貍。
鴻俊圍着招財轉悠:“招財,你教我武功吧,我要保護姐姐!”
林玉:“你學過武?”
招財:“嗯,學過。”他接過林玉手裏的托盤。“真香!”
林玉思索片刻:“能否教鴻俊一些防身術?往後的飯食不需給錢。”
招財細長漆黑的雙眼轉了轉。“嘿嘿,我得問問公子。”
林玉行禮:“麻煩了。”
招財連忙搖頭:“不麻煩不麻煩。”
招財将林玉要求說了,宋玉言沒立即同意,将一碗雞雜湯吃的幹幹淨淨。想了想昨日初一探聽到的消息。“可以,看看她有沒有奇怪的地方。”
他習武,耳聰目明,鄉間隔音不好。剛來沒幾天的時候,就聽到平安說姐姐做的飯不好吃。而且第一次見面,那女人正眼都不敢看他,前幾天卻主動上來要槐花。這性格變化,未免也太大了。
“好勒。”招財一幅沒心沒肺的樣子,好像在乎的只有那點好吃的東西。
林玉休息了一天,将損壞的籬笆修補好,招財也過來幫了忙,之後教鴻俊平安一些簡單的拳腳功夫。
前院有一處空地,林玉将土松好,種子撒了下去。做完這一切,累的腰酸背疼。
這身體是真的不行,要是被人追殺,逃跑都夠嗆。
原本林玉想将鴻俊送往學堂,但是仔細想想,不久就亂世了,讀書可不能抵擋犬戎的殘忍,便歇了這個心思,讓鴻俊跟着招財學武,強身健體。往後若鴻俊逃脫不了上戰場的命運,也能保護自己。
槐花終于凋零。
林玉盤腿坐在床上,用麻繩将銅板一個個串起來,一千個是一貫,也就是一兩銀子。
平安和鴻俊也在一旁數。
這幾天林玉一直在教他們基本的算數。
共有一貫多,賺了将近二兩銀子,雖說普通農家一年也可能賺不到二兩銀子。但是對于林玉來說,還是太少了。
亂世中的景象不停的刺激着她,她幾乎每晚都會做噩夢,夢見回到前世,她沒錢沒權,是人人都能碾死的蝼蟻,在張宅裏茍且偷生,家人都保不住。夢醒之後,久久不能入睡,若不是醒來就能看到平安和鴻俊,她會以為自己還在那暗無天日的房間中。
平安:“哇,好多錢啊,夠買好多糖葫蘆了吧。”
林玉呵呵笑,拍着她的腦袋。一個星期,兩個豆芽菜長了不少肉,臉蛋終于有點肥嘟嘟的模樣,原本如同枯草一樣的頭發,也慢慢開始變黑。
看着兩小只的變化,讓林玉格外的有成就感。
她來到了後院,将菜地中的新生雜草拔幹淨,又澆一些水。
直起腰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一陣山風吹了過來,她聞見一股濃郁的桂花香。眼睛一亮,這山上難道有野生的桂花樹?槐花沒了,正好接上桂花。
她拿了一個布袋。“平安,鴻俊,姐姐去山上一趟,下午就回來。”
平安纏着她非要跟過去,林玉拒絕了,她不是去玩,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桂花樹,帶着孩子去太危險了。
“你和鴻俊在家,我很快就回來了。”
說着便沿着一條羊腸小徑上了山,她走走停停,靠着桂花香氣的濃郁程度來分辨方向,終于在遠離小路的半山腰上,看到了一大片的桂花樹,翠綠的葉子間全是金黃的細小桂花,香味馥郁,連綿不絕。
林玉眼睛一亮,這麽多的桂花,能做多少桂花糕啊。她興沖沖的朝着桂花林走去。
草木茂盛,她沒注意腳下,忽然踩空摔了下去,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來回翻滾,直接落到了坑底。
手心、胳膊肘、膝蓋都被磨破了,坑底很深,她爬不上去。“有沒有人啊!救命啊!”她一聲聲喊着,回答她的只有回聲。
林玉一屁股坐在地上,十分懊惱,怎麽就得意忘形沒看腳下的路呢。她四處張望着,想找一處容易攀爬的地方,忽然看見一片綠油油中有幾個紅點點。
她走了上去,發現竟然是一株血玉榴,稀有中藥材。上輩子她見毒仙醫用它制作毒藥。但大多數情況下,它沒有成熟就會被小動物吃掉。
她走了過去,真沒想到這裏竟然有成熟的血玉榴,真是撞了大運。
白皙纖細的手剛伸過去,從茂密的草叢裏突然竄出來一個黑影,咬住了她的手掌。
“啊!”林玉痛呼一聲,連忙掐着那條黑蛇的七寸。
通體漆黑,中段有五個白環,竟然是劇毒的五環蛇,被咬之後一個時辰內不服用解毒丹,就會斃命。
林玉找了石頭,先将蛇砸死,然後吮吸傷口吐出了黑色的毒血,但是明顯來不及了。她只覺得雙眼模糊,渾身無力。
她一把拽過血玉榴塞進了嘴裏,它能配置毒藥,說不定單吃能夠解毒呢。這時候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林玉拽着樹枝費力向上面爬去,她不能死,好容易有了一次重來的機會,怎麽能輕易的死掉。
她憑着一口氣爬了一半兒,手指已經沒了力氣,拽樹枝的時候失了手,咕嚕嚕滾了下去,身上全身傷口。
她緊咬着嘴唇,四肢并用,艱難的挪動着。
娘親目盲,雙胞胎也還小,她若是死了,他們怎麽辦?難道這輩子還是逃不過全死的慘劇嗎?
她沒爬出多遠,意識越來越模糊,終于是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