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說來可笑,他堂堂女尊國女帝手下的第一門客,為了個妾竟然流落成了女王府中一名以色取人的男寵。
男寵,男寵……
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一個不動腦子,只要穿得花裏胡哨往那裏一站就能博人一笑的男寵。
即便留下了性命,他也覺得,這是個恥辱,莫大的恥辱。
他住進了祁王府,成了衆人口中女王最最寵愛的二爺——至于他為什麽是二爺不是大爺這個問題他也思索過很久,想開口詢問卻每每被自己要出口的問題堵了回去。
怎麽問?難道要他杵在那裏跟個木樁子一樣傻裏吧唧的問那黑面女王——為毛不是我不是大爺?而是個二?
算了算了,二爺就二爺吧,總比那些個被女王見了一面就帶入府裏整天嚎啕着要被寵信的那些家夥好吧?
住了些日子,他的生活便開始低迷。
整日裏無所事事的在王府裏晃悠,今日找個戲班子來聽聽戲曲,明日再搭兩個人去逛逛花樓,日子過得無聊又不耗精力。
又過了段時間,他開始做夢,那些不知從哪裏飄蕩來的情緒故事籠罩着他,叫他睡得極不安穩。
他覺得奇怪,每每做完夢睡醒便會坐在床頭将那夢境仔仔細細思索一番。
第一次做那個夢是在一日晌午,他拿着本兵書看得百無聊賴,即便知道看了沒有用他也不想就那麽閑着,可等真正看起來卻沒了興致,慢慢便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那一夢夢得好生奇怪,他夢見自己站在一處火光滔天的練火崖上,腳下便是萬丈懸崖,他驚了一跳,卻沒有醒,依舊做着夢。夢中出現個穿着桃紅色夾襖的女子,面上占着斷了線的淚珠,眼裏滿是決絕的凄涼與死意,那女子似是沒有看到他,只透過他望着他腳下一片的火光,然後突地拔腿沖過來……
他吓了一跳,急忙喊——姑娘!
Advertisement
可是那女子似是什麽都沒有聽到,一心想了尋死。
然後,他便醒了。
與往常的夢不同,這一夢做下來,他滿臉都是水漬。
呆坐在那裏,回想那女子的面容,心裏突地一下便受不住了。
此後他時常做夢,夢中所見都是那個女子——桃樹下的,水池子裏的,皇宮中的,雪地裏的。
可是給他印象最深的,卻還是那日她跳下練火崖時的情景。
他突然想到,也許這便是前世的因果種種。索性無事可做,他找了原先認識的一位頗有門路的同窗舊友,絮叨一番後他便表明了來意——他要寫本話本子。
不是武俠,不是豔史,單單是那名女子。
同窗舊友聽說他要寫書也覺得很驚奇,知道前因後果後便将手中茶杯一放,“那你想好那話本子的名字麽?”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女子似是時常喊洛神這兩個字——那好吧,索性便叫做《洛神傳》吧!
那本書剛開始寫的時候還很順暢,他每日寫每日寫,半個月便将寫好的書稿拿到書局去,可後來卻突然斷開了。
他扶額長嘆,他自己能有什麽事呢?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手軟,更何況他欠人家一條小命!
救他的那位黑面女王臉雖然黑但是性子還是風流豪放的,他不過悶在自己屋裏寫了兩個多月的書,那廂裏女王便平白無故的多了個兒子。多了兒子便也就多了兒子,可是那小屁孩為毛已經有好幾個月大的樣子?根本就不是剛出來的麽!
他眼皮子一跳,抱着手裏娃娃心有不甘——他那書還沒寫完呢,能讓他寫完了再來做奶娘麽?
可那邊女帝不答應啊,一道聖旨下來嘎嘣就碎了他半邊的小心肝——什麽叫做賢良淑德?什麽叫做文武雙全?這帶孩子跟文武雙全賢良淑德有個毛關系?(他當年做門客後生的時候什麽都學了,包括接生奶孩子,不要問我為毛,赤壁裏面那個拿扇子的誰誰誰不也給小馬駒接生麽?)
可是,天大地大女帝最大呀!!!
好吧,于是寫《洛神傳》的事情便就此擱淺。
從此,他這個隐姓埋名在祁王府裏做着風流二爺的慕蘇便開始了他奶孩子的巨大任務。
他奶啊奶,奶啊奶,終于将那圓溜溜的團子世子給奶得會說話的,他很高興,簡直要喜極而泣——可那團子世子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春宮!
依依呀呀的一聲春宮如同一聲電閃雷鳴間的閃電劈得他魂飛魄散。
黑面女王似是聽明白了,瞪着眼睛杵在那裏成了個鐵打的樁子看着他愣了許久,一旁的女帝似是沒聽明白,上前邊哄孩子邊問他:“世子剛剛叫什麽了?叫什麽了?”
他呆愣間回過神來,看着女帝甚清楚的回了句,“出宮!”
“出恭?”女帝掀起小世子屁股下墊的那塊料子探着腦袋看了看道:“沒有啊,沒有尿麽!”
他簡直哭笑不得,冷汗間想起自己似乎時常帶着小世子跑出府去見那些個狐朋狗友的,既然是狐朋狗友麽,有時說話便沒邊沒角了,時常這些那些沒譜的話都溜出口。
他現在悔得腸子并着心肝脾肺腎都青了——媽的,那些家夥沒事做幹嘛老跟他提春宮?
小世子在他懷裏動着胳膊依依呀呀又開始要說話的樣子,他吓的急忙去捂那張小嘴,可小屁孩口裏卻突然冒出了聲——慕蘇!
那一刻,他呆住了,自己懷裏那個小生命似是顆自己親自種下的發芽破土而出的嫩草,他心中有什麽就這麽化了。
擡頭,他看見那黑面女帝正眯着眼沖他笑着,他又是一愣,一種久違的熟悉感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