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階梯教室裏熙攘嘈雜,心理教授還沒到,學生們聲音沒有刻意壓低,沒有規矩的調侃胡鬧着,沒人在意教室靠牆的某一行,兩個少年沉默對視。
他們眼神似笑非笑,空氣裏有暗湧。
在一衆如菜市場般的吵鬧聲中,後排兩個男生的對話更為這份嘈雜添了一把火。
李昊陽伸長了脖子往前看:“盛哥怎麽到那兒去了?”
江峰懶懶翻着心理手冊,也朝那邊瞄了一眼:“誰知道呢,估計看溫藝北不順眼吧。”
“溫藝北?他們能有啥沖突?”李昊陽說:“我記得盛哥轉學來那會兒,溫藝北還在發燒呢吧。”
“有些人啊,天生就不合眼緣。”江峰合上書,姿态活像孔夫子轉世,看李昊陽的眼神帶着幾分恨鐵不成鋼:“這個道理你估計一輩子也不明白。這樣吧,你叫我一聲師父,為師教你人生之道如何?”
“你可滾吧!”李昊陽毫不留情的拍了下他的腦門。
另一邊,兩個男生含着笑意對視着,空氣裏卻仿佛有戰鬥的火花在噼裏啪啦的響。不知安靜了許久,盛炀率先打破了這種古怪的氛圍。
他把溫藝北已經放在桌子上的書本盡數拿起,通通塞進了溫藝北的懷裏,唇角微揚:“我記得,你的視力很好吧,在5.0以上了。”
盛炀當初不知聽誰在課間說了這麽一嘴,沒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他黑眸稍彎,繼續和溫藝北“友好”商量:“照顧照顧我這個四眼仔,行不行?”
說完,也沒等溫藝北說話,他把書往桌子上一放,徑自坐了下來。
溫藝北看着他沒戴眼鏡的臉,皺了皺眉。
用腳趾頭也能想到這話是用來騙人的,溫藝北眉頭緊鎖,看着這人大爺似的翹着二郎腿坐在他的位置。當然也不是不能搶回來,如果他不顧體面冒着打架的風險和盛炀争一争,估計明天學校的頭條就是他了。
他自小教養良好,從不做打架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Advertisement
于是他笑了笑,說:“那你安安心心呆着,希望能對你學習有幫助。”
盛炀二郎腿依舊翹着,分給他一個眼神:“謝了。”
溫藝北笑容不變,仙人似的飄走了。
溫藝北來到盛炀的位置上,人剛坐下,胳膊被旁邊人捅了下:“欸,哥們,怎麽是你回來了。我倆剛才還在打賭呢,賭你必定能幹得過盛哥。”
沒有池楠在場,溫藝北笑容徹底消失了。他扭頭看着李昊陽賤兮兮的表情,面無表情道:“我和他不一樣。”
李昊陽:“啊?”
溫藝北聲音輕,像是只說給自己聽的:“我和她才是一條道上的人,他不是。”
溫藝北走後,盛炀那大爺般的二郎腿又放下了,抓起面前的漫畫翻過去一頁。他沉默的時候,那股嚣張與不羁慢慢隐于他的眉眼中,卻也時不時冒出來幾分。
譬如他擰着眉的時候。
池楠瞅了他一眼:“你真近視嗎?”
“近個屁視,小爺我眼睛好着呢。”盛炀說。
“那你……”
池楠話沒說完,校服袖子被人拽了拽,然後視野裏慢慢推過來一張紙條。紙條筆跡娟秀又力透紙背,像是咬着牙寫出來的。
--盛炀太混蛋了!
沒多久又一張。
--把我的溫藝北弄丢了嗚嗚嗚。
池楠彎了彎唇,決定安撫下自己“失戀”的同桌,她打開筆帽,在第一張紙條下認認真真寫了個嗯。
--盛炀太混蛋了。
--嗯。
然而她剛想把紙條傳過去,旁邊人似乎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一把将紙條拿了過去。盛炀防止她搶,把紙條朝外伸,抽空瞥了一眼。
池楠搶不到,心虛地說:“你幹嘛?”
盛炀唇角一松:“不高興了,還是舍不得?”
池楠皺眉,剛想辯駁。
“我混蛋?”
池楠瞬間沒話了。
盛炀把紙條塞回她手裏,後背放松地往椅子上一靠,懶洋洋地說:“那不好意思了,你恐怕要跟我這個混蛋一塊聽兩個小時講座呢。”
池楠捏着紙條,有些無語。旁邊郭晴還在呲牙咧嘴張牙舞爪着,但也不敢太過分,活像個悶在玻璃罩的悶猴。悶猴小聲控訴了混蛋一會兒,在心理教授來之後徹底安靜了。
教授看着五十來歲,腦頂頭發沒剩幾根,笑起來很和藹。他自我介紹了一番,而後手在空中往下壓,示意雷鳴的掌聲可以停了。
教授擺弄着多媒體的PPT,學生們止住掌聲後開始各自幹各自的事,有些人直接趴頭睡了,池楠拿了一張卷子放在眼前。
講座兩個小時,對池楠來說,與其聽那些過了就忘的長篇大論,還不如寫幾道題更能對得住時間。
但也有人認真聽。
旁邊那位少爺難得合上了他的漫畫書,修長指尖茍着筆,擡頭看着多媒體屏幕。池楠以為這人聽不了多久便會無趣,沒成想這人持續聽了五分鐘,頗有求取心得的意思。
而後,少爺指尖在桌子上點了點:“喂。”
池楠擡眼:“你叫我?”
“不然還能叫誰?”盛炀啧了聲,說:“我覺得這老頭講的挺好。”
池楠看了眼已經謝頂的中年教授,幹巴巴的哦了聲。
“他說,人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保持理智,不能被感性裹挾着。舉個例子說,想要罵人之前要仔細想想是對方的問題還是自己一時沖動。”
“……”池楠覺得他的話意有所指,又哦了聲。
“他還說,人要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我們是學生,就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別做一些與學習不搭邊的事。”盛炀說到這頓了頓,擡眼看她:“譬如早戀。”
前半句話池楠還能反駁,聽到後半句她直接懵了。池楠表情僵了一瞬,懷疑自己剛萌動的心思就這麽被他看穿了。
“……為什麽這麽說?”
盛炀挑眉:“還想瞞?”
池楠五指悄悄攥緊。
“那小子喜歡你,你當我看不出來啊。”盛炀說:“我要不來,你倆該不會借着講座,光明正大談戀愛了?”
池楠悄悄松了口氣,同時又有點失落,說不上是因為別的還是什麽。她轉身去看題,說:“沒早戀。”
盛炀:“那就給你打個預防針。”
池楠忍了忍,沒忍住:“我早不早戀關你什麽事?”
盛炀拿筆不輕不重敲了下她腦袋:“咱倆這關系,我不管誰管?”
“……”
“等你被其他男人擄走再管就晚了。”
“……”
不知道還以為他們關系很熟
-
由于某人不停幹擾的緣故,池楠原本設想的做題進度沒完成,她回到教室裏,同學紛紛拎起書包回家,有人往她那看了一眼:“池楠,不回家啊?”
“嗯,把題寫完。”池楠說。
有人小聲感嘆了句:“這就是學霸,沉迷學習無法自拔。”
教室漸漸歸于安靜,過了不知多久,班裏除池楠外只剩下班長梁小天一人。梁小天關上教室窗戶,背起書包,臨走前說:“池楠,你最後一個走,走前記得鎖門。”
“好。”池楠應了一聲。
太陽慢慢隐于山頭,試卷在愈發暗淡的光線下漸漸看不太清。池楠做完最後一道題,看了眼外面漸黑的天色,加緊速度收拾書包。
她把競賽表也放進書包裏,打算回去和徐英商量。
一中占地面積很大,光是塑膠操場一圈就能跑六百米。教學樓到大門口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一路上遇到的人不多,只有籃球場那裏還算吵鬧,打球和喝彩的聲音不絕于耳。
池楠掃過去一眼,剛好看到盛炀運球投籃。
少年手掌拍着個棕色籃球,三兩步朝籃球框飛奔而來,球從□□繞了一圈又回到掌心,然後縱身起跳,籃球穩穩當當的入了框。
他趴着籃筐在空中停了幾秒,而後才笑着落在地面上。
白T恤勾勒出少年清瘦薄挺的身體線條,遠處送來一陣風,吹落了他額間的汗珠。少年咧着嘴笑,恍惚在那一刻,他是最美好的人間景色。
如果這人能矜持一些,景色或許也能更令人深刻。
“怎麽樣,剛才那個球漂亮吧。”
“漂亮!簡直牛逼死了!”
有人豎了個大拇指:“盛哥,你就是這個!”
盛炀抹了把汗,笑着說:“對我的認知不錯。”
盛炀說完想去撿地上的籃球,一轉身就看到了欄杆外的池楠。他笑了聲,拍着球到她身邊:“幹嘛,偷看我啊?”
本來轉身要走的小姑娘:“……”
“只是路過,沒偷看你。”池楠硬邦邦地說。
“好吧,讓我自戀一下都不成啊。”盛炀臉皮比城牆還厚,說完這話不帶半分心虛的。
“怎麽今天回去這麽晚?”盛炀問。
池楠說:“寫作業。”
“這麽用功啊,能考清華北大麽?”
池楠猶豫了兩秒,說:“不知道。”
“行。”盛炀把手裏的籃球往地下拍,再用掌心托住。他下巴微揚,說:“天也黑了,你早點回去吧。”
池楠默了會兒,說:“你不走?”
“我還得再打會兒。”
籃球場有燈,天黑的時候燈會自動打開,發着黃白色的光,跟白天相比還是會暗淡一些,但男生打球打上瘾了也不會在乎這些。
池楠腳步往前走,不知因何原因又退了回來。她對上盛炀泛着暖光的黑眸,鼓了鼓勇氣說:“天太黑了,我一個人不敢回去。”
“我還是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