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終章
終章
“父皇,您不适合做皇帝。”雲幼清站起身走到了皇帝的身邊,垂着眼看着眼前頹唐的男子,再找不出屬于帝王的半分威儀。
皇帝擡起眼看向自己從來沒關心過的這個女兒,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如今這個模樣,過了許久,皇帝才緩緩開口:“你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給朕說這個的嗎?”
“不知是這樣,我還要做皇帝。”雲幼清點點頭,又搖搖頭,“父皇,你知道嗎,四皇姐都變了,你卻仍舊不知悔改。”
聽到雲幼清提起自己最寵愛的女兒,皇帝一愣,随即想起了什麽,臉上挂上了一絲苦笑:“朕還以為,她是為了那個男人鬧着玩的,哪裏想過,她是真的為那些百姓着想。”
雲幼清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皇帝:“那現在呢?父皇知道了四姐姐不是鬧着玩,你可會幫她?你可會幫幫百姓?父皇啊,你現在怕是即使有心,也是無力了吧。”
不知為何,當雲幼清說完這句話,窗外卻是刮起了一陣猛烈的風,将原本開着的小窗吹得啪的一聲關上了。
雲幼清擡眼看去,輕聲道:“父皇,入秋了,您可知這意味着什麽?”
皇帝微微張着嘴,回答不出雲幼清的問題。
“如今入了秋,收了莊稼,不知有多少百姓會受到當地官員的剝削,不管收成好不好,總是要交稅的,又有多少人是入不敷出的,一來二去,就會被掏空了家底。”雲幼清眼裏含着一抹悲憫,“父皇,你說,人若是這樣了,該怎麽活啊?”
“您怕不怕百姓□□,揭竿而起?”
“您怕不怕您的國庫支撐不住一場動亂?”
“您怕不怕跌落皇位,被您眼中的賤民踩在腳下?”
“您怕不怕,被百姓手中之劍砍下頭顱,被萬人唾棄?”
“父皇啊,你若是傳位與我,你便安心地做你的太上皇,大朔你就放心地交給我就好了。”雲幼清俯下了身,在皇帝耳邊輕輕說道,聲音裏像是帶着無盡的蠱惑,“父皇,你覺得如何呢?”
“不該是你,你還有哥哥和弟弟,總之,不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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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父皇你覺得除了我以外還有誰可以保你江山無虞呢?”聽了皇帝的話雲幼清并不生氣,反而還笑了起來,“與北涼新帝簽訂協議的人是我,不是別人,如果換了別人,我可不敢保證北涼會不會對大朔出兵。”
“到時候啊,那可是真正的外憂內患,父皇,你還可以應付的過來嗎?”
皇帝瞪圓了眼睛:“你威脅朕!”
“嗯,威逼利誘而已。”雲幼清看着自己的手,這雙手上如今多了許多的繭子,這些都是她空閑時練武磨出來的。
雲幼清掏出了梅舒雲最初贈予她的那柄精致的匕首,貼上了皇帝的脖頸。
冰涼的觸感讓皇帝打了個寒顫,頭皮發麻,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威脅。
雲幼清垂着眼,眼裏沒什麽特別的情緒:“父皇,你猜,兒臣敢不敢殺了你?”
“你猜,是你呼救之後侍衛來的快,還是我的刀快?”
看着皇帝吓破膽的樣子,雲幼清輕嘆一口氣:“父皇,現在是你做選擇的時候了。”
回應雲幼清的是良久的沉默。
過了很久很久,皇帝才緩緩地擡起頭,看了一眼随時可以取走自己性命的女兒,還有倚在座位上閑适地看着這一切的赫連雪。
皇帝好像一下子蒼老了數十歲。
皇帝又看了眼赫連雪,才對雲幼清說道:“朕若傳位于你,你可保證大朔永遠是大朔,不會變成北涼人的天下?”
雲幼清笑着應下:“那是自然。”
“好,朕知道了,朕明日上朝便會說明此事。”皇帝看着自己身側的雲幼清,竟流出一行淚,“朕先前,可真是,可真是小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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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妹妹,你做了什麽,為什麽父皇要傳位于你?”
次日傍晚,雲幼英急急忙忙地找到了雲幼清,眼睛裏寫滿了慌亂:“你可知道,朝野上下現在是怎麽說你的?”
雲幼清搖搖頭,她并不在乎別人是怎麽看她,因此對雲幼英的話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問起了另一個問題:“三皇兄呢?”
雲幼英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就被雲幼清繞開了話題:“你說,三皇兄啊,他之前身子剛好一些便去了和北涼接壤的軍營,說是去那裏歷練自己。”
聽到此話雲幼清手裏的茶杯濺了一點水出來,她是十分了解雲瑾的,因此也知道,雲瑾去軍營的理由肯定不是他說的那樣一句簡簡單單的“歷練”。
正如她了解雲瑾那般,雲瑾也是了解她的。
雲瑾知道雲幼清內心的志向,又怕自己會是雲幼清的阻礙,所以才自請去了邊關。
有兄如此,此生何求?
精致的茶杯在雲幼清手中輾轉,不知勾起了她怎樣的回憶。
“四姐姐,我說的,我做到了。”雲幼清擡起眼,“還希望你日後可以繼續像現在這樣一般,心中有民,并付諸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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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雲幼清的父皇早已向朝臣宣布他将傳位于雲幼清,但雲幼清并沒有急于登基,而是先接手了一幹政令,處理她父皇留下的這個爛攤子。
不出雲幼清的預想,朝堂當中果真是一片反對的聲音。
但雲幼清只是拿出了她與赫連華簽訂的協議就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雲幼清接手政令的第一件事就是處置了許多奸佞之臣,先前雲幼清還害怕滿朝找不出一個可用之人,不過還好,仍有良臣在夾縫中生存。
雲幼清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整治了官場,下達了新的政令。
減輕徭役,創辦女學。
從今往後,女子也可入朝為官。
随着這一條政令的頒布,大朔內女子的地位也得到了大大的提高。
楓影帶着初陽和青果去了邊關,一如赫連雪說的那樣,他們會成為戰無不勝的少年将軍。
祝長冬雖說在太醫院任職,但實際上的做派卻更像一名游醫,救濟四方,懸壺濟世,繼承了他師父的衣缽。
素荷也得了特權,在京中辦起了善堂,成了百姓口中的大善人。
雲幼清也曾和梅舒雲以及姜念慈通信。
如今的梅舒雲已經在軍中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而嘉松書院交到了姜念慈的手中。
所有人都有着極好的歸宿。
赫連雪也始終陪在雲幼清的身邊。
雲幼清最終在一個飄雪的日子登基為帝。
女帝的出現無疑會帶來巨大的轟動,雖說城中早有傳聞,但仍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這下好了,我本就看好這位新帝。”
“我也這樣覺得,冥冥之中就認為這位子本就屬于現在的女帝。”
“是啊,新帝做派和太上皇很是不同,我們的大朔會越來越好的。”
神奇的是,百姓對于雲幼清的評價無一例外全都是好的。
仿佛,雲幼清的登基就是衆望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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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裏,雲幼清處理完政事後準備休息時,卻有一人帶着一身的霜雪氣推開了寝殿的門。
雲幼清不用看就知道是赫連雪。
“清兒,今日怎麽不等我。”赫連雪走到雲幼清的身邊,為雲幼清的鬓邊別了一支紅梅。
雲幼清佯怒:“昨日還沒鬧夠嗎?我已經很累了。”
空氣中傳來一聲輕笑。
赫連雪脫下大氅,輕輕地摟住了雲幼清:“自然是不夠的。”
他多年的夙願,如今也終于算是達成了。
雲幼清在跳動的燭火下看着眼前的人。
這是足夠她珍視一生的人。
她明白,若是此生沒有赫連雪,她不可能如此輕而易舉地就完成她想做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動了情,或許是将她帶出大朔皇宮的那一天,也或許是他們敞開心扉的那一天。
不過也有可能是雲幼清早已忘記的那段記憶。
雲幼清和赫連雪早已不再把那段記憶看的那樣重,畢竟他們還有一生的時間可以相守。
二人在寂靜的夜相擁相吻。
“小清兒,你當真不記得我?”赫連雪挑起雲幼清的一縷青絲在鼻尖輕嗅。
雲幼清一雙柔荑攀上赫連雪的脖頸,朱唇輕啓:“記得如何,不記得又如何?”
萬事平息,紅燭昏羅帳,雲幼清細嫩的指尖描繪着赫連雪下颌的形狀:“原來最初相遇時你看我的眼神就算不上清白。”
“嗯。”赫連雪低低回應一聲,轉身滅了燭火,而後剩下的盡是鴛鴦衾裏挽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