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書院
書院
“王爺。”雲幼清走到赫連雪的身前福了福身,“我們走吧。”
赫連雪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雲幼清的手,修長的手指把雲幼清的手包裹起來,而後俯下了身在雲幼清的耳邊說道:“清兒,有人在看我們呢。”
雲幼清頓了一下,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搖了搖頭:“看便看吧。”
赫連雪輕笑一聲,狀似無意地朝着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正是素荷和祝長冬躲藏的地方。
“诶啊,長冬啊,王爺是不是看到我們了?”素荷抓着祝長冬的袖子,面上有掩蓋不住的慌張,這是她第一次做這樣不坦蕩的事情,難免會有些不自在。
“嗯,估計是吧。”祝長冬撓了撓臉,“不過也沒什麽吧?”
素荷面上閃過一絲糾結,表情時而尴尬,時而憤憤,經過一番天人交戰之後終于開了口:“王爺剛才是不是親了公主一下?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怕是不太妥吧。”
也不怪素荷看錯,赫連雪和雲幼清說話的時候整個人擋在了雲幼清的側面,看上去就像是在雲幼清的面上印下了一吻。
“噗。”祝長冬聽到素荷的用詞沒忍住笑了出來,“素荷姑姑,多日不見,你變幽默了許多。”
只是恐怕祝長冬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調侃卻讓素荷想了許多別的事情。
素荷面上一紅,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又擡起頭撓了撓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祝長冬:“我也真是的,剛學幾個詞就出來賣弄,讓長冬看笑話了。”
祝長冬愣住了,連忙扯開一個笑,擺着手:“不是的不是的,我的意思是,素荷姑姑的進步極大。”
其實祝長冬是不知道素荷的過往的,在他的印象裏,素荷簡直可以說是無所不能,又會做好吃的,又把他的草藥養的極好,所以他從沒想過素荷會不認字。
就像他配藥一樣,如果不把那麽多種的點心的做法記下來,該怎麽記住呢?
他從前從未注意過素荷的這些方面,還是剛剛從素荷的只言片語中猜出了一二分真相,祝長冬突然就有些難過,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給身邊的人關心實在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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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祝長冬緊張的樣子,素荷笑了笑,她看出了祝長冬方才的歉意,于是安慰道:“沒事的長冬,雖然我不識字,不過我現在能有讀書的機會已經很好了。”
“素荷姑姑為什麽不能讀書?”祝長冬收起臉上的笑意,平靜地問道,若是細細體會,還能發現這個從前總是笑着的少年面上多了一些愁緒。
“女子是這樣的。”素荷低下頭,看着手中的帕子,“向來是這樣的,只有那些富貴人家的女兒才有進學堂的機會,像我這樣的窮苦人家,最多只能學一點可以補貼家用的女紅。”
“可是你是大朔公主身邊的大宮女?”
素荷頓了一下,想到了自己和雲幼清在大朔的皇宮裏那些日子,哪裏有什麽公主身邊的大宮女,不過是兩個報團取暖的人罷了。
那些日子不可謂黑暗,素荷其實也是想找個人說說這麽多年來自己心中的苦楚的,不過她并不想讓別人知道雲幼清那些并不光彩的日子,哪怕雲幼清自己不介意別人知道。
所以素荷只是搖了搖頭,把那些年受的苦在舌尖咀嚼了一遍便又咽回了肚子裏。
“都一樣的。”素荷說,“這天下的女子,大部分都是這樣的。”
及笄之前攬下家裏的所有活計,給并不肥沃的半畝地松土除草,挑着臭不可聞的大糞施肥,偶爾做些針線活補貼家用,這麽懂事不過是想證明自己還有些用處,不至于過早地被趕出那個叫做家的地方。
及笄之後到了年齡,便會被賣給某個年紀能當自己爹的男人,或是身體有缺陷的人,而這麽做的原因一個是為了家裏少一口人的飯,再一個是家裏的弟弟和哥哥需要那份彩禮娶媳婦。
素荷是幸運的,沒有被賣給某個男人,而是被賣進了宮。
其實自己兒時受的那些苦素荷已經記不清太多了,像是被自己選擇性地忘記了許多,唯有身上的幾處疤痕說明着曾經的過往。
“長冬,我們回去吧。”素荷又帶上了笑,仿佛剛才的失落只是錯覺,“我給你做點好吃的,長冬長高了這麽多,營養可得跟上。”
今日天氣極好,陽光刺的素荷有些睜不開眼,過去的日子其實也沒有那麽的重要,人啊,還是要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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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說,他要死了?”尉遲玺眼尾帶着一抹紅,聲音嘶啞地說道。
他們剛才剛給尉遲玺說了皇帝許是快不行的事情,隔着一層血海深仇,也難怪他是這個反應。
尉遲玺緊緊地咬着牙,想要控制自己內心噴薄而出的恨意,直到嘴裏滲出了血:“你們現在來和我說這個做什麽?是來笑話我的嗎?”
“你多慮了。”赫連雪垂着眼,看着頹唐的尉遲玺:“我們只是來告訴你這個消息,至于怎麽做,還是要你自己來抉擇。”
尉遲玺擡起頭:“我不明白,那可是你父皇。”
赫連雪點點頭:“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只是,他可不把我當兒子,而且。他也需要為自己的罪過負責。”
“我知道了。”尉遲玺的聲音裏似乎帶着一點難以分辨的哽咽,“這次,多謝你們。”
赫連雪點點頭,不再與尉遲玺多說什麽,牽着雲幼清的手離開了尉遲玺的房間。
“王爺為何不與他多說兩句?”雲幼清還是有些擔心尉遲玺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清兒忘了他原來是如何對你的了?”
“我只是覺得知道了他的動機,他做的事情也不是那麽的不可原諒,至少尉遲玺在書院可是真真切切地教孩子們讀書。”
“嗯,清兒原諒他吧,我幫清兒記着。”赫連雪捏了捏雲幼清的手,“我可不會原諒他。”
“咳咳。”一聲不合時宜的咳嗽打斷了赫連雪和雲幼清二人的談話。
衛一舟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止不住地咳嗽。
衛一舟漲紅着臉,拳頭抵在唇邊,擡起眼看着赫連雪和雲幼清:“王爺、娘娘......”
“一舟,你這是怎麽了?”雲幼清看着衛一舟的樣子不由得想起了淮江縣那些染上瘟疫的人,嘉松郡雖說沒有聽說有這樣的情況,但是謹慎一些總是沒有問題的。
“咳咳......”衛一舟又咳嗽了兩聲,“多謝娘娘關心,我沒什麽事,只是我身體不太好,這些日子可能有些累到了。”
赫連雪笑了笑:“看來書院的孩子很是喜歡衛夫子。”
衛一舟擺了擺手:“孩子們是很努力,只是不知道有幾個小子怎麽了,天天纏着我讓我教他們如何模仿別人的字跡,嗐,王爺娘娘,草民先失陪了,那幾個小子估計已經在等我了。”
衛一舟嘴上雖然帶着幾分嫌棄,但是嘴角卻是上揚着的,他雖不說,但別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歡喜。
雲幼清看着衛一舟離去的背影,心裏實打實地為衛一舟高興,以前的衛一舟膽小木讷,和別人多說一句話都能要了他的命,不過有了一群孩子們纏着他,他也開朗了不少。
“清兒在想什麽?”赫連雪看向雲幼清的眸子裏滿是溫柔的笑意,像是春風拂過大地。
“我在想,衛一舟能不能模仿皇上的字跡。”雲幼清的笑容和方才的沒有什麽兩樣,可看上去卻是和剛才不一樣了。
仿佛多了一層不易察覺的冷意。
赫連雪垂眸看着雲幼清,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兒,他才發出一聲嘆慰,先前他還擔心雲幼清過于心軟,不過現在看來雲幼清已經有了一個上位者的思量。
其實一直沒有那些思量也不是什麽問題,一直保持着純真的心也很好,因為他會一直站在雲幼清的身後,幫她去擺平那些雲幼清做不了,不願做的事情。
他會是她永遠的追随者,最忠誠的追随者,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願相信雲幼清,他也會永遠的站在雲幼清的身邊。
不管是榮光亦或者是黑暗,他都會與她同行。
赫連雪是知道尋蔭的身份的,當初尋蔭找到他的時候他其實并不想讓尋蔭加入自己的陣營。
但是尋蔭卻知道赫連雪讓醉月樓借用了蒼莽部落的名頭這件事。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的來說,赫連雪還是欠了尋蔭一個人情,于是兩個人就在嘉松郡這個地方為了各自的利益各取所需。
是的,各取所需。
尋蔭言辭之間無不透露着自己是為了天下的百姓着想,可是幫助赫連雪奪權種種,可實際上他又何嘗不是為了自己的名聲?
為了自己那個蒼莽部落偉大領袖的名聲,無論他們扶持的君王以後會多麽的荒唐,但他們蒼莽部落确實是結束亂世的第一等功臣。
至于皇帝以後得事情,那就與他們無關了。
是皇帝自己忘了初心,關他們蒼莽部落何事?
當新的亂象橫生,那就說明這天下又該換主人了,又到了蒼莽部落出手的時刻。
赫連雪深知其中的彎彎繞繞,所以他并不想見尋蔭,誰知那尋蔭卻自己冒了出來,帶着一張笑面皮,不知要說些什麽樣的冠冕堂皇的場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