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覺羅福晉只有在聽到關于慈和皇太後的事情才會有反應，她連忙擡頭，眼睛睜大，身體向馬佳·思穎的放向靠過去，“你說，瑤瑤給我留了親筆信？”
她的眼神漸漸往下移，看到了馬佳·思穎手上的一封短信。
覺羅福晉雙手顫抖的從馬佳·思穎手中将信接過，映入眼簾的就是信上的四個字“額娘親啓”。
是，是她的瑤瑤的字跡。
覺羅福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随着拆信又緩緩從眼角留下。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展開，才看到第一行“額娘安好”時，便再也控制不了。
“瑤瑤——你怎麽就留下額娘先走了——”
馬佳·思穎看着覺羅福晉突然大哭，随後将信擁入懷中，就像是抱的是佟佳氏一般，又珍惜又難受。
她将這封信拿出來，本意是為了能夠讓覺羅福晉少些悲傷，保重身體。但是沒想到，如今卻被她生生搞砸了，她想勸，但又覺得說什麽都那麽的蒼白無力。
“有勞思穎格格将信交付于我，就是不知太後娘娘臨走前可有留下只言片語。”
“太後娘娘望您安好，大家安好，她便別無遺憾了。”
覺羅福晉聽到自己女兒的願望竟這樣簡簡單單，是了，她的女兒最是善良的......
她的頭倚靠在床邊镂空初，雙目緊閉，手緊緊捏住了信紙，“有勞思穎格格了，今兒天色已晚，老身就不留您了。”
馬佳·思穎知道覺羅福晉現如今再也沒有心情接待任何人，便自己識趣的起身，“那思穎就不打擾福晉休息了，望您能好好保重身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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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慈和皇太後的頭七，這天玄烨下午來到寧壽宮佛堂。
“臣女給皇上請安。”馬佳·思穎行完禮正準備站起來時，聽到了玄烨重重跪地的聲音，她擡頭看到玄烨正跪于慈和皇太後棺材前的圓墊上，吓得她也立刻跪下。
但馬佳·思穎就沒那麽的好運了，直接重重磕在了地上，沒有任何的緩沖。
“嘶——”
“額娘，兒子不孝，未将他請過來——”玄烨說完，毫不猶豫地磕了三個響頭，磕到第三下時，他并為起身，而是一直保持着磕頭的姿勢。
衆人見皇上未起身，也都沒敢擡頭。
馬佳·思穎一聽就知道玄烨是去龍泉寺希望能将順治帝給接入宮中，在世時未見到，如今若是能相見，也算了了了佟佳氏的心願。
但是結合玄烨一進佛堂的神情就知道這個心願終究是奢求了。
......
時間回到今早的龍泉寺。
這幾日，玄烨每每都會起早去到龍泉寺，就在順治帝所住的禪房下樓梯處等着，希望某一天他會出現，能夠跟他回宮祭拜一次額娘。
但是順治帝就是如此狠心之人，對待不喜歡的人，多餘的時間是一點也不會浪費。
如果問他，難道對佟佳氏從未喜歡過嗎？怎會呢，雪天初遇，順治帝确實有被當時不谙世事的佟佳氏給吸引住，只能說他們終究是有緣無份，他遇見了讓他能傾盡一切的女子。
今早第七天，玄烨堅持不懈的還是來了。順治帝知道如若自己不出面，他是不會走的。終究還是自己的兒子，且自己也确實寵愛過佟佳氏一段時間，如今薨逝，他雖不會親自前去，但是可以送個代表他的東西。
正當玄烨失望至極時，樓梯上出現了一個僧人，他擡頭，看向了那個已經快三年未見得父親，至順治十八年到康熙二年，玄烨終于見到了那個自己曾經仰慕的父親。
如今四目相對，玄烨突然釋懷了，他只是為母親感到不平。
但順治帝也未下樓梯，而是命一個小師父将一串手鏈轉交給他。
小師父告訴他，這個手串是親自為佟佳氏開了光的，希望她能夠了卻前世情誼，順利超生，順入輪回。
順治帝見玄烨接過，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只是行了佛家禮儀，轉身就要走進禪房裏。
“阿瑪，愛新覺羅·福臨從今日起，将随着這串佛珠一同從兒子心裏抹去。”玄烨多麽希望自己的這番話能夠喚起順治帝地一絲父愛。
但是順治帝只是停下了半刻，便又擡步，最終随着禪房大門漸漸關閉，消失在了玄烨的眼中、心中。
兒時記憶中父親的模樣本就變得模糊起來，而這一次父子相見卻未曾說過一句話，真真兒是順了順治帝的話，了卻了紅塵的一切感情生活。
......
“都出去，我自己呆一會兒。”
“是皇上。”
馬佳·思穎聽到後正準備給玄烨留下與慈和皇太後說話的時間，畢竟明天就要送入陵寝了。
說來也是可憐，順治的活得好好的，最終到底是誰陪葬了誰......
“思穎格格，你留下。”
馬佳·思穎聽聞也不走了，見梁九功走時遞來了一個圓墊，便順勢接過，跪在了一旁。
少年的心智就算被訓練的再強大，此時在她眼中玄烨只是一個失去了雙親的孤單少年。
“他竟連額娘的最後一面都不願意相見，也罷，我早該看清他是個薄情寡義的人。呵，他對孝獻皇後和四弟倒是真心，只是沒有多餘的感情分給我與額娘罷了。”
馬佳·思穎跪在一旁替玄烨燒紙，聽到他的稱呼從“朕”變成了“我”
，便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已經是千瘡百孔，避風港早就一起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裏。
看着他沉浸在自我懷疑的世界中，馬佳·思穎忍不住出聲阻止，“皇上，太後娘娘臨終前曾将親筆信交付于臣女，命臣女在皇上您心情不佳時拿給您。”
說完，玄烨擡頭看着他，臉上除了悲傷終于有了些其他的神色。
“你是說，額娘給我留了一封信！”
看着玄烨迫不及待的目光，馬佳·思穎從身上拿出了那封“愛子親啓”，遞到了他的跟前。
此刻佛堂內就他們兩人，玄烨側坐在她旁邊，用手摩擦着這封寫着“愛子”的信。
不單單是兒子，也不是一個名字，而是愛子，是不是證明額娘其實是疼愛我的。
玄烨本想拿到信封就打開看裏面的內容，但是因為這個名字，讓自己更加珍惜，小心翼翼的将它裝好。
“思穎格格，私下無人時，朕喚你思穎如何？你進宮先侍奉了皇祖母，後替朕照顧了額娘，你在朕的心裏始終是比旁人要親近一些。”玄烨看着馬佳·思穎要開口，他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樣，連忙又說：“我想，額娘該也是願意的，畢竟她在世時也是那樣喜歡你。”
馬佳·思穎本該告訴皇上君臣有別，無奈玄烨搬出了太後娘娘，她也只好同意了，“但是皇上，您到時候可別在太皇太後與仁憲皇太後的面前叫錯了，不然臣女可就——”
“朕懂得，現如今朕除了太皇太後就與你最親近了。皇額娘雖然對朕也很好，但是終究有所不同。”
“皇上，您別多想。太後娘娘臨終時曾說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希望您能遂了太後娘娘最後的心願。”
“對了，臣女還有一箱東西要交給您，皇上可否與臣女一同去。”
馬佳·思穎想起整理慈和皇太後舊物時，有一箱專門給皇上的東西，希望等會兒他的情緒不要波動太大才好。
......
寧壽宮正殿寝宮內。
馬佳·思穎屏退衆人，将玄烨帶到一個箱子面前。
她不知等會兒他看到裏面的衣物是作何感受，但是她最開始見到時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一位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愛。
随着馬佳·思穎将箱子打開，一件件男士衣物出現在玄烨的眼前。
“這是——”
“臣女與翠萱姑姑收拾太後娘娘遺物時，姑姑将這個箱子拿了出來，說太後娘娘将她托付給了覺羅福晉，早些天福晉回府時就将她帶回去了。姑姑希望您能知道太後娘娘的心，往日娘娘也許作為母親有些許不合格，但是太後娘娘不會表達，她對您的疼愛都變成了這一件件衣服。”
馬佳·思穎有看過幾件，有的應該是皇上早些年可以穿的，有些正好适合現在，而還有些偏大的，則是佟佳氏知曉自己日子不多後，每天醒着時一針陣縫制的......
玄烨當然看得出來這些衣服有大小的區別，心中對于額娘的一些不解也都消散了。額娘是他見過對自己最好的人了，可他卻在最後那段時間裏常常與額娘鬧別扭，竟然白白浪費了許多母子相處的時光，他真的是愧對老師的教誨......
“思穎，我想自己靜一靜，你可否在外面守着。”玄烨低着頭，神色不明。
“皇上，臣女與梁九功就在外面，您如果有事喊我們就成。您......終是要保重龍體的啊。”
說完，看着玄烨依舊低頭不言，便轉身走了出去，關上了寝殿門。
“額娘，兒子不孝。兒子自诩聰慧過人，卻看不到您對兒子的情感......”
寝宮內斷斷續續的傳出玄烨自責的話語，伴随着哭腔。
馬佳·思穎心想：經此一遭，他也該成為康熙了。玄烨這個身份，随着父母一同消失在了那些看不見的時間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