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慈寧宮內。
“祖母，讓思穎格格去寧壽宮會不會有不妥，聖上這幾日可是常常去那兒，要是碰上了恐生事端啊......”
仁憲皇太後雖然也才二十出頭，但到底是養在科爾沁的女子，從小就知道自己逃脫不掉淪為一個聯姻的工具，心思較佟佳氏豁達許多。
“仁憲啊，你我包括佟佳氏心裏都清楚，馬佳氏往後必定是要入宮的。”
孝莊說完這句便閉上了眼睛，她心裏也不清楚，這樣的安排以後會如何，只是好不容易碰見一個合眼的孩子，鬥了一輩子也想善良一番。
這佟佳氏十三歲入宮為庶妃，十四歲生當今聖上玄烨，二十歲丈夫駕崩。小小年紀竟快把人的一生都給經歷完了，都說慈和皇太後佟佳氏對順治帝十分愛慕，先皇逝世的這兩年裏哭壞了身子，也不願出宮見人，真真兒是一個陷入了愛情的苦命女子。
可在情窦初開的年紀遇上了心愛的人，叫她如何能忘，況且她的丈夫還好端端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是在為他心愛的女子和兒子祈福，心裏從來就沒有分給她，哪怕一點都沒有......
馬佳·思穎從慈寧宮走出，帶着身後端着賞賜的宮人，由宮女帶路去往寧壽宮，走着走着便覺得寧壽宮離各宮殿都太遠了，位置偏僻不說，如果不是有事情在此一定不會遇見人。
她回顧着歷史，細想了一番，這佟佳皇太後貌似在康熙登基不久後就去世了。
秉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醫者心，她想嘗試着能不能用自己的醫術救下這名快要香消玉殒的癡情女子。
“思穎格格，前面就是寧壽宮了，奴婢還得回慈寧宮交差，就不送格格進去了。”
“有勞姑娘了。”
“格格折煞奴婢了，這是奴婢分內之事，應該的。”
寧壽宮內。
“太後娘娘，這是太醫新配的藥方，這可是皇上特意着人去尋的，就算是為了皇上的一番孝心，您就喝了吧。”只見殿內傳來侍女勸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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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佳·思穎心中有了答案，着宮女前去通報。
“太後娘娘，慈寧宮的思穎格格奉太皇太後旨意，前來探望您。”
“快......快請進來。”
房門打開，一股中藥味撲鼻而來，馬佳·思穎對這種味道非但沒有皺眉，反而覺得懷念。
“臣女馬佳·思穎拜見仁憲皇太後，願太後娘娘早日康複。”
佟佳氏看着跪着的年輕女子，想起前段時間玄烨與她所說的趣事，不免心生好感。
“翠萱，為思穎格格端個凳子來。”
馬佳·思穎坐在離卧床的佟佳氏有一段距離，“哀家不是不願與你親近，而是哀家這身子病氣太重，你還小，經不起這一遭。”
“臣女多謝娘娘好意。本該剛進宮時就來給太後娘娘請安，但自身規矩實在拿不出手，便勞煩蘇麻姑姑教導半月，如今才敢拜見娘娘鳳顏，望娘娘海涵。”
“你能記着哀家已然是難得，蘇麻喇姑是太皇太後身邊老人，你跟着她能學着不少東西，可見太皇太後對你的疼愛。”
“思穎謝娘娘誇贊。此次前來也是奉太皇太後懿旨，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自聖上登基以來一直忙于後宮事務，便讓思穎前來探望您。太皇太後心裏常常記挂着您，說您是愛新覺羅家的功臣，聖上勤奮好學，将來一定是個勤政為民的好皇帝。還望太後娘娘能夠放寬心，朝前看。”
馬佳·思穎心中是明白孝莊這些話語的深層含義，但是如今她的外表只是個十二歲的少女，對于這些深宮之事，還是裝作不懂為妙。
佟佳氏看着馬佳·思穎雖傳達着孝莊的口谕，但眼神裏透露的都是疑惑不解。雖對口中說出的話不明白，但是臉上還是帶着對佟佳氏的擔憂。
佟佳氏盯着馬佳·思穎想着前幾日的事情：是個好孩子，以後有她在玄烨身邊我也能放心了。只是，希望她不會如我這般，被困在這紅色高牆中。
她與馬佳·思穎閑聊了一會，自然沒有錯過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思穎格格是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但說無妨，我這兒沒那麽多規矩。”
聽到這句話，馬佳·思穎知道自己想說不敢說的神色被佟佳氏瞧見了，心裏直松了一口氣，正當她不知道如何提出此事時，話口順利地遞了過來。
只見馬佳·思穎站起來行了個禮，小心翼翼地說：“臣女在家時喜愛看醫書，對這方面略有研究。今日見了太後娘娘，只覺您與自己額娘一樣溫柔，心中不免想起了在府中的日子。臣女覺着娘娘親切，便有個不情之請。臣女不才，鬥膽詢問太後娘娘可否願意讓臣女為娘娘把脈，親自了解過後臣女心裏也能放心些。”
馬佳·思穎心中是真的想念完顏氏了，在皇宮裏說起來每個人都叫她“思穎格格”，但是她終究形單影只。如今看着與家人一樣帶着溫暖笑容的佟佳氏，終是感情大于理智，抱有一絲幻想，萬一她可以治好佟佳氏呢？
馬佳·思穎嬌小的身體裏在這一刻帶着無限的堅定，感染了想要勸說她的佟佳氏，“哎，哀家也不願拂了你的好意，只是我這身體......”
“太後娘娘，您就讓思穎格格給您看一下吧。”翠萱知道自己不該把希望寄予一個十一歲的孩童，但是萬一呢，萬一真的能夠治好太後娘娘呢？娘娘才二十出頭，聖上也是個懂得孝順的孩子，往後的好日子還多着，她想要和太後娘娘一同看着聖上長大成人，娶妻生子......
“罷了，哀家便遂了你們的心。”佟佳氏看着面前兩人期盼的望着她，最終是同意了。
“翠萱，将帳幔落下來。思穎格格便隔着紗簾為哀家把脈吧。”
“謝太後娘娘。”
馬佳·思穎此刻就像回到了現代為病人醫治時的狀态，只是這佟佳氏脈有歇止，止有定數，應為代脈。聽聞其當時生聖上難産，後雖仔細調養但終是落下病根。
且後兩年先帝癡愛孝獻皇後，董鄂妃誕下的皇四子也被先帝稱為“皇之第一子”，這對當時剛生完孩子得不到丈夫關愛的佟佳氏來說就是當頭一棒。
在那之後一直看着自己丈夫對另一個女人的疼愛與包容，加上之後丈夫秘密出家不再相見，無疑不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自此之後一病不起。心病難醫，加上舊疾導致髒氣衰弱，從而元氣大傷，現在也只剩一個空殼，随時都有逝世的風險。
“太後娘娘！”馬佳·思穎號完脈，跪下看着佟佳氏，心裏對于後宮女子這種郁郁而終的心态更多的是不解與難受。
佟佳氏看着馬佳·思穎這雙仿佛能把人看透的眼睛，心裏一下子就懂了，這是個明亮的主兒，日後定能經得住這紫禁城空幽。“格格醫術了得，只是哀家心意已決，還望格格不要再在哀家身上浪費心思了。”
“娘娘，思穎冒犯了。娘娘這是心病，醫者最難治好的便是這心結。翻過年後，禦花園的桃花就要開了，到時候思穎陪娘娘去看可好？”
佟佳氏望着窗外的梅花，各個兒都盛開的那樣熱烈，“思穎格格請起，哀家喜靜，只怕是要與格格失約了。”
馬佳·思穎被安巧扶起來坐在床邊上說：“思穎剛進寧壽宮的時候聽到翠萱姑姑說娘娘的藥煎好了，思穎喂娘娘喝可好？”
佟佳氏看着馬佳·思穎還在堅持，想起了玄烨勸自己喝藥時的樣子，便也允了。
這一舉動可把翠萱給激動壞了，太後娘娘願意喝藥已是一大進步，她擦了擦眼淚，“奴婢去端藥，這會兒溫度剛剛好，娘娘喝着也不會燙着。”
馬佳·思穎一勺一勺地喂佟佳氏喝下，時不時的與她聊天，講着在家時與家人的趣事。
這麽一聊，佟佳氏精神氣倒是好了許多，臉上也多了一絲笑容，到最後翠萱送馬佳·思穎離開時還一個勁兒地勸她以後多來寧壽宮陪佟佳氏解解悶兒。
看着她離開寧壽宮的背影，佟佳氏低頭與翠萱說：“與家中通信，我已生了皇帝，太皇太後是不會允許佟佳氏再出一代君王了。馬佳·思穎是個聰慧人，弟弟娶了馬佳氏為妻，馬佳氏一族都是拎得清的人。日後就算我不在了，憑着這層關系，佟佳氏在朝堂想不會太難，往後便不必犧牲族中女兒了，就讓她們自行婚配吧。”
“娘娘——”
“翠萱，你看思穎格格這鮮活的樣子，像不像我剛進宮時那般，也是一樣的對往後的生活充滿期望。只不過她永遠不會如我一樣被困在這兒，她是個通透的人兒，只是不知道這對她和玄烨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恐怕也等不到那日了......”
玄烨今日下學，想着來陪佟佳氏用膳，剛要到寝宮門口便聽到了翠萱似是哭泣的聲音，他不敢多想，連忙推門而入，“額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