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白日深眠初醒之際總讓人分不清晨昏，向真真轉過眼看向一絲光亮也無的窗簾，緩慢地眨了幾次眼才讓思緒回籠。她拿起手機看了看，是下午3點40。
通知欄有很多消息，向真真一一點開浏覽。科室群裏發布了轉發朋友圈的群待辦、大群裏有人在發今天下午有人醫鬧的圖片、感染科群裏在說八卦…
世界每個地方都很熱鬧，只是與她無關。
方堯與在12點發了消息過來問候。
方堯與:【寶貝，手術辛苦了，醒了嗎？要記得吃飯啊。】
方堯與:【今天下午附二院加兩臺，不能往你那兒了。你好好休息，明天乘車會累。】
向真真認為他依然在手術室，選擇了不回複，她接着看其他的微信消息。
下午2點，虞川:【二小姐，會議在7點結束，晚上一同吃飯嗎？】
向真真冷笑了一聲，略過了這條。
她坐起來，拿起櫃子上的皮圈兒随手紮了一個丸子，點開了最下面的推送。
LLIE:【圖片】
林況早上10點多發來一張圖片。一只纖長漂亮的手擱在藍白色的病床欄杆，寬闊的手背上地紮着橙色的留置針，白色的腕帶垂在一邊，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向真真兩只手指捏住圖片，放大看了看。
INTRO:【？】
對面秒回，向真真甚至有些恍惚，以為是別的消息，仔細一看，确實是林況的消息。
LLIE:【感冒了。】
LLIE撤回了一條消息。
LLIE:【重感冒！】
這個感嘆號把向真真看笑了，她回道，【有多重啊？】
LLIE:【高熱、咳嗽、打噴嚏，醫生說很嚴重，所以我住院了。】
INTRO:【聽醫生的話。】
LLIE:【#可憐你在做什麽呢？剛忙完嗎？】
向真真手指一劃退出了app，随即點開了打車軟件。
——
林況氣得吐血，他就知道自己不該給她發，如果她真的關心過他，就會知道他已經停播五天了。
這次感冒來得很兇殘，在藥店買藥根本壓不下去，渾身無力、咳嗽不斷，他估計自己是二陽了。來醫院吊了三天水，今早還是忍不住發了圖片過去。
她過了五六個小時才回，而且一句對病人的安慰都沒有。
雖然他知道她缺乏人情世故，所以他試圖和她聊聊天啊，她卻并不回複，他真是恨死自己了。
“97床！”
林況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哎”地應了一聲，看向值班護士。
護士拎着治療籃走過來，低頭看了一眼，問道，“97床林況是嗎？”
她把手中的紙張遞了過去，順手把桌上的腕帶回收了，“久等了哈，劉醫生已經批好了，你拿着這個去大廳辦出院就行了，你這個是帶醫保的是吧，記得去醫保窗口走一趟，別搞忘了。”
“好。”林況接過，禮貌地回複，“謝謝。”
他低頭開始仔細看那出院記錄單，其實壓根兒沒什麽好看的，只不過他沉浸在情緒中，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
高跟鞋的輕響在他面前停下，前邊伸過來一只手，白皙，纖長，粉色指甲圓潤幹淨，腕上套着一根細細的銀鏈，它拿走了那張單子。
這感覺似曾相識，林況愕然擡頭，看向對面的人。
向真真穿着件黑色緞面的吊帶裙，皮膚雪膩，鎖骨纖細，黑色長發挽成了一個溫婉的發團，用一只金色鯊魚夾簡單地固定，耳朵上的珍珠耳釘在夕照下熠熠發光，她妝容依舊豔冶，泠泠的水眸透亮潋滟，美得好像一場醒不來的醉夢。
林況上前一步，下意識想靠近她。緊接着他又猛地頓住，伸出的手僵硬地捏成拳，收了回來。
“你怎麽會來？”
向真真的回答風格如舊，她浏覽着那張出院單，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的腕帶上什麽信息都有，要找過來并不難啊。”
林況低頭看她，“坐動車來的嗎？”
蓉城過來要2個多小時，西站過來也要1個多小時，算算她去車站的時間，一定是早上看到他的消息就買票了。
想到這裏他胸臆如堵，幾個月難忍的煎熬在這一刻徹底雪融，山洪破堤般洶湧的情緒翻滾上湧，他簡直感動得熱淚盈眶。
向真真揚了揚手上的單子，好笑地問他，“‘重感冒’啊？這不都要出院了嗎？還诓我來看你？林況，你好幼稚。”
她又叫他的全名了。
“我幼稚…誰不幼稚？我也沒叫你來啊。”林況扁着嘴巴，滾燙的淚水一顆顆砸在地上，“李蘇意，你為什麽來？”
向真真斂住了笑，問道，“那你為什麽發圖片給我？”
她的聲音帶着指責，林況心亂如麻，她工作那麽忙，難道她推了很重要的事過來，結果發現他并沒有事，所以生氣了？
“我…”他想說他确實嚴重過，只是賽季初了，俱樂部事情很多，他得調控隊員們的時間，他得關心俱樂部的運轉，最近隔壁游戲公司也出了一款競品，他們的流量要求升高了…所以他不能一直在醫院，醫生開了藥，他可以帶回去保守治療…
可他一開口就被向真真打斷了，她很嚴肅地警告他，“不許說謊！”
林況壓下了嗓子口的一堆理由，他喉嚨滾了滾，低聲說道，“因為想你關心我。”
她有點意外，又強調了一遍，“實話。”
他擡起頭認真地看着她，重複道，“因為想你關心我啊，這就是實話。”
她面無表情地問，“我的關心能讓你退燒嗎？”
林況哽咽了一下，又撇過頭去，“讓我說實話，你又不信。”
“怎麽又哭？”她伸手摸摸他的臉，“這麽就山洪爆發了，好羨慕你。”
“羨慕我什麽啊。”他惱怒地躲開了她的手。
“羨慕你的情緒…”向真真沉吟了一聲，毫無羞恥感地說，“總是很飽滿，很真摯，聞起來很甜。”
而她卻沒有。
林況心狠狠一跳，又想起之前她說信息素的事兒了，他眨眨眼，嘟囔着，“什麽嘛…又說這種話，情緒也有味道麽？”
“嗯！”向真真摸了摸肚子，她專注地望着他，眼睛又無辜又清亮，“這裏好空，我們去填滿它吧。”
她她她她在說什麽啊！林況臉唰一下紅得徹底，這個女人簡直劇毒無比，他聽完這句話耳朵都要炸裂了好嗎！
向真真笑了一聲，伸手從他腹間重重擦過，又輕輕地點了點。
“讓它先等等吧。”向真真說，“從早上到現在，我都還沒有吃飯呢，謊哥，我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