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這一覺睡到下午兩點醒,昨兒興奮到不知道天地為何物,她翻身,屁股上傳來的痛讓她嘶了一聲,她平躺着,這痛感讓她回憶起某個片段,她忍不住把手搭在臉上失聲發笑。
躺了半個小時,度清亭起來洗澡換衣服,衣服是昨天那個尤物送過來的。
職業裝的風格,金色的襯衫,底下是條筆直的西褲,她把袖子挽起來,露出半截手臂,不同尤燼那樣禁欲感,度清亭明明白白的浪,有點花蝴蝶的意思。
她捯饬好再看手機,她把她媽信息設置成了“消息免打擾”,現在一排全是紅點點。
度清亭清點好包裏的卡,推開門從房間裏出來,正巧遇到尤燼出門,度清亭站在門口跟她打招呼,尤燼應該沒聽到,直接進了電梯,度清亭沒趕上,她迅速按了往下。
電梯上來倆分鐘,度清亭到大一樓奔向大門,司機正好關上車門。
墨色的車窗擋住往裏窺探的視線,車很迅速的駛離了,度清亭遺憾的嘆氣。
看着對方離去的背影想入非非,覺得很反差,白天和夜晚的反差,尤其是她今天穿了件墨綠色的裙子,還挺莊重的。
這一慌神。
度清亭險些忘掉正事兒。
她手機響了,先前朋友江明月打來的。
“你出酒店沒?我已經下地鐵了,你下樓梯往酒店左側走,你們那個山莊酒店我上不去。”
這個酒店建在山上,能俯瞰附近的藍海,她坐酒店的專車下來,點開江明月發來的位置共享。
香海在北邊,氣溫不高,28度,風吹着涼飕飕,她盯着來來往往的人瞧,記憶中的江明月紮馬尾,不咋留劉海,皮膚比較黑……
直到有人拍她肩膀,度清亭緩緩認出來,她望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說:“江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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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江明月點頭。
她笑,“怎麽,認不出了?”
度清亭先前和江明月是同桌,江明月妥妥的學霸,穿得永遠是白色短袖搭一件打底緊身褲,鼻梁上挂着厚厚的鏡片,現在眼鏡摘了,長發變成了中分鎖骨卷。就挺韓系甜美。
度清亭指指她鼻梁,“你眼鏡呢?”
江明月眨眨眼睛,“隐形眼鏡啊,眼鏡戴久了感覺成了眯眯眼。你不會……忘記我長什麽樣兒了吧。”
“怎麽會。”度清亭看她唇角的小酒窩,“認識的,就是……有一點點,你變漂亮了,一時有些沒敢認。”
江明月笑她臉盲,打量着她,說:“你這短發也挺不錯,很日系嘛。”
度清亭在國外特地找托尼按着鲻魚頭發型做的,奈何國外托尼大叔get不到日系藝術感,剪得狗啃似的,她在國外多待了倆月回來,現在長到鎖骨處,偶爾散着偶爾紮起來。
不得不說女大十八變,當初度清亭就沒想到江明月會變得這麽漂亮,她還以為江明月會一輩子書呆子打扮,最後成研究人員。
江明月比以前善談些,身上由內而外的自信,說:“我請你去吃飯吧。”
“我請你吧。”
“別,以前在學校沒少刷你飯卡。”
江明月走在前面,度清亭住的地兒就是旅游景點,旁邊就是香海,這地兒譽為最幹淨的海域,泡沫打過來,如一層層厚疊的雪花。
度清亭望着她的影子頗有些迷茫
七拐八拐的,江明月帶她到了一家靠海近的音樂海鮮餐廳,給她介紹這裏的海膽餃子和海蜇皮,又點兩份大鮑魚。
度清亭坐椅子小心翼翼了些,主要昨天勁兒沒散,坐着都痛,她問:“你後面保研怎麽樣。”
“保上了,估計明年跟導師出國,到時找你要攻略。”江明月說着。
度清亭啧了聲,“恭喜。”
江明月看出她眼中時不時的困惑,撩了下自己的發絲,“畢竟成年,經濟自由,收拾一下自己準沒錯,我還想談戀愛呢。對了,你剛從國外回來嗎,怎麽沒回家跑出來玩了?”
江明白有些明白咋回事了,“因為尤燼啊,你現在還怕她啊。”
度清亭沉默震耳欲聾。
“話說你後來見過尤燼不,還能認出尤燼嗎?”江明月突然問。
度清亭呵了一聲,“她化成灰我都認識。”
“有這麽誇張嗎?”江明月笑。
度清亭說:“她不就那副打扮嗎,永遠是長袖長褲,黑直發,恨不得把手指頭包起來,跟咱們教導主任一個樣。”
“這麽多年以來她居然還這樣……hold得住,不過也是,她那樣挺美,高三那會兒見過她的人都說好看,就是管你管得嚴。”
說到這個,度清亭再次想起來她和尤燼相處的那一個月,那一個月跟坐牢一樣。
想想都郁悶,她趕緊朝着旁邊的海看去,海鷗盤旋在游客頭頂,自由又嚣張。
沒有尤燼的時候,她整個初中非常自由,家裏有錢,成績倒數也能進重點。
高三沖刺階段被尤燼教導,日子是真苦。
七八年過去,尤燼那雙刻薄的眼睛,以及她長直發和一身封閉性的長衣長褲,度清亭久久都不能忘卻,午夜夢回都會以為是鬼,就她那人,拿起棍子戴上眼鏡妥妥的教導主任,犀利,咄咄逼人,看誰都像看勞改犯。
“……哦,說起來拿志願書的時候,她還來過學校。”
度清亭擡眸,“她去學校幹嘛?”
“查你成績吧,她沒你賬號。聽別人說的,非常生氣。”
說着,想到度清亭高三後面的日子。
“你後面過的是有點苦。”
高考後面一個月天天咬牙切齒的背書,恨不得頭懸梁錐刺股。
江明月沒咋見過尤燼這個人,只是一次周末看到輛保時捷停在校門口,車門打開,一個女人冷厲的側臉,她表情崩得很緊,一句上車,度清亭把包一甩咬着牙上車,然後車咻一下開走了。
度清亭本來想吐槽一下聯姻的事兒,但說累了,沒辦法從頭說起,江明月言語中挺崇拜尤燼的,不會跟她統一戰線,說出來也沒意思。
想來想去她還是回去跟酒店那個女人說,大家都是姐,怎麽差距這麽大。
想到那位王小姐。
她心頭就泛甜。
指不定裝個難受,還能偷個香。
江明月問:“你在這兒待多久?我正好這幾天有時間可以帶你四處玩玩。”
“四天吧。”度清亭稍微思忖片刻,說:“你有攻略嗎?”
“你不是一個人來的?”
江明月八卦的瞧她,轉了兩圈,“成,回去給你一份,你有事兒call我,随叫随到。”
度清亭應了聲ok
度清亭搶先一步結帳,價格不貴,倆人吃了368,度清亭這倆年在國外挺自由,愛玩但不愛亂花錢,野的很有底線。
就經常有人問她是不是父母管得嚴。
怕父母比怕尤燼好聽。就像她考350,別人非說她考250一樣,度清亭都懶得辯解。
吃完飯五點半。
“這邊有音樂噴泉。”江明月說。
“幾點?”
“六點半的。”
度清亭沒什麽興致,她主要惦記着酒店那位,六點該回了吧。
她喝着果汁,拿起來看,墨綠色的,嘿,你猜怎麽着今天那女人穿得裙子一個色。
嗅覺上是淡淡的香。
和以往喝的那些只聞着香,到嘴裏齁甜齁甜的果汁不同,這種香是來自口舌尖,舌尖能感覺到一種上瘾的清香。
菜單上名字叫“幽深森林”,壓根看不到什麽成分。
“怎麽了?”江明月也看果汁。
“這個喝起來,味覺都有種幽深的香,不知道加了什麽。”
“佛手柑、香茅?”江明月也跟着研究,“就是這個味兒,我先前喝果茶都放這個。”
度清亭很久沒喝國內的奶茶了,說:“你去國外自己帶茶包,國外飲料很難喝。”
“那你還待這麽久,你畢業打算做什麽?”
度清亭有個愛好,說出來肯定會被笑成不務正業,她目前在畫漫畫。
“先玩着吧。”
下午吃飯比較晚,音樂噴泉随着幾首老紅歌噴出各種好看的水柱,度清亭拿手機拍了幾張照片,之後可以用來當素材。
七點時間到了,後面沒什麽玩的,江明月準備先回去了,度清亭送她去地鐵站,說:“一起玩的時候,我能多帶個人吧。”
“我就說你不是一個人吧。”江明月八卦的笑,“誰啊?男的,女的啊?”
度清亭不想多說,正好地鐵來了,“你上車,之後在說。還不知道人家會不會答應。”
江明月坐地鐵離開,度清亭特地回酒店看過,尤燼還沒有回來,她自己懶得進屋,靠着門挨個看江明月發給她的攻略地點。
這地方靠海,去的地方多數是海邊,海中心有個小島,說是新開發的蜜月島。
她挺期待之後的旅行。
度清亭去一樓找前臺,如果二十樓的人回來給她帶句話。
前臺回:“每天進出的人太多,我們并不能認出來。”
“戴眼鏡,特漂亮那個。”度清亭手壓着前臺,“姓王,她……是姓王吧?”
看對方茫然,度清亭“嘶”了聲兒,旁邊前臺過來說:“昨天不是她值班的,這樣,晚上八點我幫您撥電話。”
“成。”
度清亭在一樓煙酒櫃要了盒女士煙,她高中就會抽煙,成年後抽挺頻繁,後面偶爾會點一根夾在指尖。
當然是背着尤燼,她沒有讓尤燼發現過,這要是讓尤燼發現了,尤燼一定會用煙燙她屁股。
這盒外國貨,香水煙,不好抽,只能聞個味兒,還不如果汁好喝,她閑着無事點着,想到在初遇酒吧那個景,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挺多事兒,當時,是那個女人先看上她的。
因為她夾着煙。
夜深,海邊熱鬧起來了。
遠處海上大橋上演燈光秀,海上快艇開出水花,音樂餐廳的駐場唱着英文歌。
當初度清亭英語賊差,跑到國外躲了一個月就能說會道,完全不像考40分的樣子。
度清亭點了兩瓶冰啤,她下午喝了不少水,這會兒吹吹風,偶爾拿手機拍一兩張照片。
她調着手機相機倍率,放大放大。
手指微停,按下快門。
迷離暗黃的燈光下,美女從港口拐角走過來,墨綠色的長裙勾勒曼妙身姿,旁邊人正在同她對話,僅一眼,她偏過頭,視線定格在拍照人身上,複古的港風浪卷,鼻梁上架着眼鏡兒。
海風吹得微微鹹。
尤燼從她桌邊走過時,手指曲起輕敲她的桌子,就一下,咚得一聲,暧昧的簡直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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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清亭在外面吹海風,她在裏面吹空調。也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故意的,面朝着她入座,度清亭看她交疊着長腿,手中捏着杯子,喝着她今天誇贊的果茶。
鏡片後的眼睛還會斜她一眼。
尤燼身邊一男倆女,倆女一直在跟她說話,有時候笑有時候嚴肅,度清亭有點分不清她們是在談工作還是在閑聊。
“那是不是度清亭?”尤燼身邊的女人說。
坐在尤燼右邊的人沒聽明白,她純香海人,公司那邊交代這幾天把尤燼陪好了。
“她認不出來你嗎?”蘇沁溪不太能理解,“按理說,應該怕你,應該會躲得遠遠的呀。”
這暗送秋波算什麽?
尤燼壓根手指在唇上,輕輕一噓。
度清亭摸出根煙,捏在手心,她還沒有抽,尤燼就站了起來,她說:“誰知道呢?”
她提醒其他幾個人待會別叫自己尤總。
外面度清亭掃到她起身的動作,沒忍住咬了下煙嘴。果然,這個女人喜歡她抽煙的樣子,可能這就是她的xp。
那夜裏的xp該有多難以啓齒。
啧。
她沒忍住,嘴裏舔了下。
煙蒂苦的。
還沒抽,尤燼說:“怎麽抽煙了呢?”
“又苦悶了嗎?”
度清亭起身跟在尤燼身後說:“是啊,那今天能還跟你吐槽一兩句我那個聯姻對象嗎?”
尤燼站得筆直,帶她去朋友那兒坐。
她點頭:“可以呀,洗耳恭聽。”
加把椅子,幾個人讓讓坐,度清亭和那位香海同事坐一邊,尤燼坐在她對面。
之後,在座所有人都聽了一下度清亭和她那位聯姻對象的恩怨,當然她虛化了“尤燼”這個人的名字。
所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然後說:“為什麽呢,怎麽會這樣呢。”
度清亭說可能生性八字不合,她那人從小就沒朋友,沒人願意和她玩,能和她玩的也不是正常人,還說到她小時候一開始挺喜歡跟尤燼玩,尤燼總看不上她,心高氣傲。
“是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坐她旁邊許漾點頭,“能跟這種人玩到一起,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度清亭說:“你們看我,我這個人挺聊得來吧,我脾氣算好的吧,但,她就是捏軟柿子,我把她當朋友,她把我仇人,比如——”
她跟隔壁誰打架,尤燼只批評她,更過分把她提溜回去關上門打手心。
蘇沁溪表情複雜,“……額,你這挨打也很正常吧。”
今兒尤燼沏的茶,給她倒了一杯,問度清亭,“那你們誰打贏了。”
“我。”
“真的假的?”尤燼說,“你小時候都這麽厲害?”
度清亭笑,“偶爾也輸,輸就挨她的罵,說我沒出息,也不積口德,你說小孩子打架勝敗乃兵家常事是吧。”
“嗯,的确。”
度清亭說:“你們覺得尤……她做的對嗎?”
其他朋友沒有發表意見,神情複雜,蘇沁溪身為尤燼的朋友眉頭皺得能夾死蚊蟲,就尤燼擡眸看她,唇角咧出個笑,很寵溺地看着她,“你說對,我就永遠站在你這邊。”
“那肯定是她的不對。”度清亭說:“我小時候就覺得那樣的人不能結婚,不能當老婆。”
“怎麽說?”
“我當她老婆被家暴,她要是當媽,孩子容易被打死。”度清亭想也就是自己皮糙肉厚,抗揍。
“哦,是嗎。”尤燼笑。
蘇沁溪也笑,“呵呵。”
關于小時候,尤燼這裏還有另一個版本。
度清亭小時候戰五渣,被人打了又喜歡龇牙必報,每天咬着牙一看到對方出現就跑去跟人打架,因為臉盲次次挑釁錯人次次挨打,挨打完還理直氣壯說:“打的就是你!下次見你還打!”
于是下次見面,又打錯人,又挨了打。
只有尤燼出面訓她,她才能收手。
度清亭跟尤燼雖然住的近,但歲數差的大,基本不在一起玩,她三四歲的時候才正式跟尤燼熟稔。
那會度清亭剛上學,背個書包興沖沖跑她身邊打招呼,說:“哇,你好好看,你叫什麽名字啊,交個朋友吧。”
尤燼穿着學生制服,看她一眼,穿那種白色的蓬蓬公主紗裙,說:“漂亮的是你吧。”
再後來,每天早上等校公交,度清亭都背個小書包跑過來,“哇哇哇,你好漂亮好漂亮啊,你叫什麽名字啊。”
尤燼:“尤燼。”
再再再後來,度清亭又背個包,“你好漂亮好可愛啊,叫什麽名字啊。”
尤燼:“尤燼。”
再再再再後來。
尤燼:“……尤燼。”
“度清亭,你是不是瞎。”
度清亭哇一聲哭了,兩個眼睛只放水,“尤燼你是不是讨厭我?”
這樣小時候重度臉盲患者度清亭終于記住了她,只是度清亭傷心的是每天一起等車的那麽多美女姐姐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個穿制服的臭臉尤燼。
蘇沁溪看着尤燼。
眼神:都這麽恨你了,為什麽認不出來你?
尤燼合上眸子,
她再睜開眸子看度清亭,再看向玻璃缸那截香煙,煙已經滅了,她捏着煙蒂又狠狠揉了兩下。香煙被撚得七零八落,她彈了下手指。
想說什麽?為什麽呢?
一切都在這一根煙中。
尤燼坐回去,深深吐出一口氣。
她微微一笑,看向度清亭的眼睛。
在場所有人都覺得尤燼笑如利劍,很危險,度清亭也看出來了,她挺興奮的想,她居然這麽心疼我,眼神這麽撩我,于是,在衆人未察覺時,偷偷用運動鞋在桌子底下勾她的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