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何必妥協
宗芳文次日又打來了電話,語氣聽上去有些不安,卻還是先慰問了一下蘇筠的身體。
蘇筠現在看不見一般事物,卻看得清鬼,只是本應該繼續執着自身自由的人卻突然洗手作羹湯,安分起來,讓人有些不适。
為此許飏也鮮少出現在蘇筠面前,省得引他心煩。
“慢點,菜刀在你的左手邊。”白洋站在蘇筠不遠處,不時提醒道。
這幾天的飯菜都是由蘇筠來負責的,味道普通但對于新手而言已經難得。更何況蘇筠身份特殊,性格又與□□挂不上勾,所以每個吃他飯的人都是滿嘴表揚。
白洋看着蘇筠東西越來越熟練,終究還是沒有再提起那天的提議。
“陛下,可以炒菜了…小心!”白洋慢了一步,蘇筠的手背蹭到了竈臺上的火苗,一吃痛,手裏的盤子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陛下!”白洋走過去想要查看蘇筠的傷勢,那人身子一錯躲開了他的手。
許飏剛剛聽到了響聲也走過來,思索片刻卻停在了門口未敢靠近。
蘇筠垂首站在原地,身體上全是灼傷的疼痛。原本漆黑的腦中漸漸浮現出畫面,漆黑的屋子被火焰照亮,帶着鐐铐的人在火焰中舞蹈。
“蘇子誠,再慢點肉就要烤焦了。”
“蘇子誠,你看,被火焰吞噬并不可怕只要控制好時間,火焰根本不會剝奪一個人的性命。”
“蘇子誠…”
畫面不曾停止,蘇筠用力閉了閉眼,靈敏的嗅覺嗅到蛋白質烤焦的味道。他想,自己這麽活着,究竟是為了什麽?
他根本無法割離曾經的自己而活着,那些記憶無時無刻不纏繞着他,告訴他曾經的自己有多愚蠢,告訴他自己付出的那些有多麽的無意義。
身子向前栽去,被白洋抱住,白洋絕望地看着許飏,“你夠了嗎?你究竟想要什麽?這個人,這顆心,他明明都給你了你還要索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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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飏從他懷裏接過蘇筠,長發遮住了白皙的臉頰,赤色的花紋勾勒着側臉,如同飲血的惡魔。
他就像追逐星星的瘋子,一點點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可他還是覺得不夠。他不會飛翔,所以他把星星困在了地面上。美麗的星星吸引了無數無意間路過的人,他不能殺了那些人,所以為了讓星星只屬于自己,他遮住了星星的光芒。他以為這樣就足夠了,可他沒有想到有一天星星暗淡了,不會再試圖飛出牢籠,他本該歡喜,卻發現星星在消失。他極力挽救,星星不會加快消失的步伐,他卻也無法阻止星星最終消失的結局。
如果早早便知曉會是這樣的結局。他又是否會甘願僅只是仰望天空。
蘇筠醒了,他不知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肚子上壓着一團毛茸茸的東西,他伸出手胡亂地摸索,摸到了兩只耳朵。
嗯…很長,應該是一只兔子…兔子?
蘇筠不迷糊了,他拎着兔子的耳朵把許飏仍在地上,很快,一只鳥飛了上來,之後是雞,鴨,魚,豬,牛,能變的許飏都變了,實在忍無可忍的蘇筠揪着變回兔子的許飏的耳朵。
他強壓怒意道,“你究竟要幹什麽?”
“抱抱。”兔子操着小奶音道。
抱個屁嘞。蘇筠一陣無語,“你究竟想幹什麽?”
“你的老師來電話了,她好像不太好。”兔子神情有些古怪,也不願正面回答蘇筠的問題,目光落向一旁快速轉移了話題。
“那你和我說的意思是想讓我去還是不讓我去?”
兔子極力往他懷裏鑽,“你還記得從長鐮裏飛出來的那道光嗎?那個原本是我放進去用來保護你的,但當時我力量不穩就給散出去了。”
所以林程被光傷到只是巧合?蘇筠不語。
“那道光可以清除一切邪祟,三界內都很難尋到,現在光芒散盡,你要是有什麽危險我可能真得無能為力。”
“所以呢?”蘇筠板着臉不為所動。
兔子變回許飏的模樣,落寞的目光帶着哀意。
許飏從蘇筠身後環住他的身子,捂住他的雙眼,“如果有一天我願意為了你開一次天問,你會不會原諒我?”
開天問并不難,但想要集合十巫幫忙卻一言難盡。
“你什麽意思?”蘇筠大驚,他無法視物,卻還是準确地抓住許飏的手睜開了眼,太陽穴突突的疼。他用力抓着許飏的手,“你要幹什麽?”
這麽擔心做什麽?
許飏任由他抓着自己,一滴淚卻沒有尊嚴地順着眼角墜落,“我親愛的陛下,你把你的所以都給了我,卻又不願帶走我任何的東西,你該讓我…怎麽辦呢?”
“我…”蘇筠突然啞言。
這場互相傷害的戰争便就這樣悄聲結束,許飏有些別扭地将長發重新剪掉,瞳眸也恢複了正常的顏色。
白洋帶着謝敬濤告辭離開,臨走時在許飏的茶杯裏加了些瀉藥,至于許飏後來有沒有喝就不得而知了。
許飏雖會煉些藥,但卻不懂西醫,像蘇筠這樣眼盲的心病更是束手無策。
好在現在蘇筠會同意服用一些保養的藥。
他們驅車造訪宗芳文,走到門口時蘇筠腳步一頓,“有人在那裏?”
他只能看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聚集在那裏,再想細看卻怎麽也看不清。
那東西倒是反應極快,見蘇筠看他貓腰便跑。
“站住!”蘇筠欲追,心口猛地一抽,險些摔倒。他站在原地徒勞地呼吸,身體因為動作冒出一頭汗,臉色卻是越來越差。
“子誠,別追了。”許飏試圖攔住他,兩個人身體撞在一起,蘇筠扯着他的衣服往一邊推,“你滾開!”
“蘇筠,你在幹什麽?”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讓蘇筠有些措手不及。他雙目無法視物,用耳朵辨清宗芳文的方向。
“老師?”
“你的眼睛…”宗芳文手裏還拿了飯盒,熱氣蒸得透明蓋子看不清裏面的菜,她走到蘇筠身邊,親昵地撫摸他的短發。
“剛剛做了近視手術,沒事…老師這是剛從外面回來?”蘇筠從一見了老師後便開始異常地乖巧,也比平時活泛了許多,更像個年輕人了。
“國內的近視手術還不完善,最早做手術的那一批人還沒有老死,誰知道會有什麽後遺症呢?小筠,不要圖一時而忘了自己的後半輩子。人這一生說短不過就是一百年的時間,可說長,這日子卻是要一天一天過的,哎…這位是你朋友?”
被涼了許久的許飏沖她點頭,“老師。”
宗芳文一邊回應一邊将兩人請回家。
她如今依舊單身,所以一個人擠在一個七十來平米的房子裏也還算舒展的開。
屋中的家具都像是已經用了許久,看得出宗芳文并不是一個喜歡瘋狂購物的女人。
宗芳文熟練地給二人泡了茶,開門見山道,“之前我和你說我收到了一枝玫瑰,其實在那之後類似的禮物就沒有停過,有時我把東西賭氣扔了,第二天還會在門口看到一個一模一樣的。”
“那你是如何知道那個人是您的學生的?”蘇筠輕聲問。
這個房間很幹淨,沒有任何被厲鬼照顧過的痕跡,但這其實并不好,一個連小鬼都不敢光顧的地方,不是被什麽極聖之物保護着,就是極惡之物,而宗芳文這種顯然是後者。
“我…看到了。有一天我看晚自習回來的晚了,就看見一個短頭發的女生坐在樓梯上,見到我進來就着急跑了。”宗芳文繼續道,“她穿着學校以前的舊校服,那校服那麽醜平日肯定不會有人穿出來玩…我…我…因為我看見了她的臉,她是我教過的一個學生。”
蘇筠看得出她的猶豫,稍微調整了下坐姿問道,“那麽您願意詳細說一下嗎?”
宗芳文猶豫片刻,拿起桌上的茶杯飲了一口才道,“如果迫不得已的話…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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