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懷孕
懷孕
她喜歡他,與他行過無數次的魚水之歡,可那是她真心實意的。
眼下她要用身子去伺候他,換的是另一個男人的命。
就算面對的是心中的那個人,可只要用身子去換取去交易,那就與昌妓無異。
這句話實打實地觸了章韞的怒火。
她覺得侍奉他勉強。
他本想惡狠狠地刺一句,一日為昌,終身為昌。
可看見她那哭得紅彤彤只有巴掌大的小臉,終究什麽也沒說……
她最近又清瘦了不少。
破天荒的,他那日沒有動她。
不知是因為那句誅心的話,還是那張清瘦的臉。
“起來,去小幾上。”
那夜他們都不得入眠,章韞枯躺在床,卻不敢輾轉反側。薄言則趴在小幾上,背對着章韞,在黑暗裏流了一夜的淚。
第二日,章韞下朝後,薄言依舊趴在那裏。
章韞走到書案後坐了下來。擡眼見她肩頭有些輕顫,知道她沒在睡。
“過來。”
薄言忙起了身,走到章韞面前跪了下來,依舊低首垂眸。
章韞也沒擡頭看她。
他不敢,他生怕只要看她一眼,就會心疼地把她抱過來。
他一生無畏,如今竟起了怯意。
“将書架上那本《尚書》取來。”
薄言依言起身去找,找到後跪着舉過頭頂,呈在章韞面前。
“朕這幾日想抄寫《尚書》來練字,你将這本用柳體、歐體、瘦金……諸如此類,朕沒學過的字體抄寫出來,供朕臨摹仿寫。”
“去小幾上,朕讓人給你拿套筆硯。”
于是那一整日,薄言都在抄寫着那本《尚書》,從晨光熹微抄到日懸中天,從日懸中天抄到暮色四合。其間她只在用膳時草草地吃了幾口,喝了幾杯茶水,就沒歇過。
章韞躺在床上的時候,她還在那小幾上抄寫着,筆落宣紙,有微不可聞的沙沙聲。昏暗的燭燈将她的身影照的有些伶仃,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黑暗吞盡。
他翻了個身,不再看她。
“朕要就寝,你寫字太吵,明日再寫。”
薄言這才擱了筆,趴在小幾上歇息起來。
兩人又是一夜未眠。
天蒙蒙有些光亮的時候。
躺在床上一夜未眠的章韞就聽見一旁的沙沙聲又起,他睜眼一看,那小幾上又燃起了微弱的燭光。
他怒氣突來,掀了被子,大步走向薄言,一腳踹翻了小幾,紙亂墨灑。他連鞋履都沒穿,這一腳踹的他腳底生疼。
他有意讓她在小幾上寫,他又瞧不到,可以歇歇手,可她像是非要與他對着幹似的,硬是要折磨自己,引得他心疼。
他尚喘着粗氣,胸膛起伏,可站在那裏卻不知該說什麽話。
好在薄言只驚詫而不知所措地仰頭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頭。
章韞甩袖而去,喚人更衣上朝。
薄言将小幾扶起,又整理了一下紙硯。
一時覺得頭昏眼花,腹中空空。
她便叫人傳了早膳。
那宮婢尚在小幾上為薄言上菜擺着碗筷。
薄言吩咐了要簡淨些,因此只上了一碗冰糖燕窩粥、一碗冬瓜魚丸湯還有一盤子如意餅。
那魚丸湯剛端一上來,薄言就惡心幹嘔起來,方才還腹中空空,現下卻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娘娘怎麽了?可是不舒服?”
那宮婢忙關切地問道。
這幾日殿外的人都不知道這晏安殿裏發生了何事,只以為這薄言聖寵恩渥,一連留在晏安殿中兩日都未出來。
“無事。只是餓的狠了,一時聞不得葷腥。”
“那奴把這魚丸湯撤下,娘娘可用傳太醫?”
“不用了,你下去吧。”
那宮婢這才端着魚丸湯下去了。
薄言看着幾上的飯菜,胃口全無。她秀眉蹙起,憂思起來。
她聞見葷腥便惡心幹嘔,如今想來她好些日子沒來月信了……
心猛地沉淪下來。
莫不是懷孕了?
可不是說不易受孕麽,還是這些日子調養好了……
可如今她和章韞……這可如何是好……
章韞下了朝,往晏安殿走去。
他突然頓住腳步,朝身後的謙益吩咐道。
“你去宣旨,讓宸妃回宮休息。”
他本心中有氣,想搓磨于她,可每每又心疼的緊,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
“是。”
謙益領命便朝晏安殿快步走去。
章韞看着不遠處的晏安殿,謙益匆匆進去,而後薄言纖弱的身影從晏安殿走了出來,遠遠看着,她那瘦弱的身子,像是風一吹就能刮跑了一般。
他收回目光,繼續朝晏安殿走去,進了殿中,宮婢服侍着更衣後就退下了,一時殿中只餘章韞一人,他看着那同樣空蕩蕩的小幾,一時間覺得清冷的很。
薄言早膳未吃幾口,一路上頂着冷風回去,到華晴宮時已經有些發暈。香蘭一見薄言回來了,忙笑盈盈地走過來。
薄言眼前天旋地轉,她見香蘭走來,本能地想扶一下,可她暈眩着,扶偏了,昏跌到了地上。
薄言醒來的時候,見醫女正在為她紮針。薄言認了出來,是上次為她上藥的魏醫女。魏醫女見她醒來,一時喜上眉梢。
“娘娘,恭……”
薄言見香蘭此刻還一臉擔憂,知魏醫女應是還沒事先告訴香蘭。她忙打斷了她的話,看向香蘭。
“香蘭,你去禦膳房為我要些糕點吧,我有些餓。”
“是。奴這就去。”
香蘭性格單純,并沒有多想,說完後就退下了。
“娘娘,恭喜娘娘,娘娘有身孕了,已經快三個月了!”
薄言垂下眼,遮掩着眸中的情緒。
三個月,是糕餅那次……
薄言裝出一臉驚喜的樣子,沖着魏醫女笑了笑。
“有勞魏醫女了,只是此事能否先替我瞞下?”
“這……”
魏醫女有些遲疑,這懷孕是喜事,為何要瞞下來。
“我想給陛下一個驚喜,所以勞煩魏醫女了。”
“原來是這樣啊,娘娘放心,奴省得了。”
“對了,這懷了身孕可有什麽是不能吃的?我也好避着些。”
“像螃蟹、甲魚、薏米這些寒涼之物都不要吃,容易流産。”
“這些只要吃了就會流産嗎?”
“也不是。就是容易動胎氣,倒也不見得那麽厲害,娘娘不必太過擔心。”
“好,我記住了。除了這些飲食上的,可有什麽藥物是不能吃的?我這些日子在喝太醫的藥,別沖了。我又想瞞着陛下,所以……”
“奴明白娘娘的意思。這藥物嘛,對了,娘娘,這紅花一定不能吃,其有活血通經之效,如若誤食了,可就回天乏術了,厲害着呢!這紅花也有消腫化淤之效,所以這跌打藥中也常有。娘娘若磕碰了,用藥時要小心些。娘娘還是把太醫開的藥方一會兒給奴瞧瞧吧,奴幫您看看。”
“好,一會兒你去香蘭那兒拿吧。”
“娘娘方才就是腹中空乏,勞累過甚所導致的暈厥,沒有大礙。不過娘娘身子弱,之前又受過大寒,這胎會嬌貴些。娘娘還是早些告訴陛下,找太醫護娘娘周全。”
“嗯。有勞了。”
醫女剛欲退下,卻發現房中燃着沉水香。
“娘娘,這懷孕了盡量不要熏香,這沉水香倒罷了,但許多香料中都有少量麝香,長久燃着,對胎兒不利。”
薄言點了點頭,魏醫女方才退下。
薄言躺了下來,仰面看着床頂,有些無力。
這個孩子不能留。
她如今自身難保,章韞不會放過她的。
就算會放過她,可她與章韞再無可能,這孩子若無人庇護,在這深宮裏會如何,她連想都不用想。
她自己一個人尚可以為了穆涉靜玉茍且偷生,可她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承受這一切……
可要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孩子流掉呢。
那些寒涼的飲食,只怕并不能一擊即中,萬一不成功,打草驚蛇,怕是再無機會……
麝香也要長久才會起作用……
那就只剩下紅花了,可是她要怎麽弄到紅花呢……
香蘭此時帶着糕點進來了,薄言支起身子,勉強吃了些。
“娘娘!您的手腕怎麽腫成這樣!”
原本衣袖遮着,旁人看不出。可她此時拿着糕餅,衣袖滑落下來,高腫的手腕露了出來。
薄言突然想起方才魏醫女的話。
“這紅花也有消腫化淤之效,所以這跌打藥中也常有。娘娘若磕碰了,用藥時要小心些。”
“許是不小心扭到了,你去找個醫女來一趟吧。”
“魏醫女剛走,奴去把她叫回來。”
“香蘭!魏醫女方才說她一會兒要去給白美人去診脈,就別麻煩她了。我這只是小傷,你去尋別的醫女吧。”
“好,娘娘真是菩薩心腸。這魏醫女醫術高明,嫔妃們的确都愛找她,那奴就去叫別人來。”
香蘭眉眼彎彎地說完就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馮醫女趕來。
“馮醫女,我這手腕腫了,勞煩你為我開些消腫祛瘀的藥吧。”
“我為娘娘查看一下吧,別傷了筋骨。”
“不用麻煩了,無妨的。”
馮醫女便提筆寫下藥方,交給香蘭。
“這藥方上的藥煎服,一日三次。我一會兒再留下盒藥膏,外敷傷處。”
“香蘭,藥方拿來給我看一下吧。最近還吃着太醫開的藥,當時太醫有囑咐過幾味藥不可同食,我查驗一下。”
香蘭将藥方交到薄言手中。
薄言掃了掃果然見其中有味紅花。
薄言将藥方交到香蘭手中,示意她并無不妥。
之後馮醫女告退,香蘭則遣人去抓藥。
今晚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