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争鋒4(一更)
第44章 44 、争鋒4(一更)
出了倚月閣, 行至半路,林知雀腳步漸緩,在黑暗中迷茫地摸索。
她提了一盞燈, 光線微弱黯淡,随着她的腳步搖曳閃爍, 一陣風便吹滅了。
剎那間,她什麽都看不清,更辨不出方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林知雀懊惱地攥着燈籠,一時間進退兩難,心裏的退堂鼓越敲越響。
莫說是晚上, 哪怕是青天白日,她也不認得侯爺的寝閣。
不僅是她天生記不得路,還因為那種地方, 本就不是她應該留心的。
現在兩眼一抹黑, 她寸步難行, 恐怕是找到天亮,也到不了侯爺那裏。
倒不如原路返回, 起碼記得倚月閣的方位,還能好好睡一覺。
思及此, 林知雀自知是在找退路,愁眉苦臉地長嘆一聲,真有幾分想這麽幹。
但是,她已經應下此事, 侯爺說不定在等她。
萬一見她遲遲不來, 再派人來請,抑或是不耐煩地發火, 就不好收場了。
再者說,縱使她實話實說,告訴侯爺找不着路,也要有人相信才行。
林知雀無可奈何地嘟着嘴,不情願地往前挪,腳步比蝸牛還慢,一步三回頭。
能磨蹭一會兒是一會兒,她又不是不去,而是來路曲折,總不能怪她吧。
恰在此時,遠處亮起一星燈火,一位嬷嬷健步走來,遙遙喚着“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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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雀心虛地駐足,湊近一瞧,才發現有些眼熟,似乎是侯爺身邊的人。
她讪讪問了聲好,局促地攥着手指,斂起略顯淩亂的目光,全然是迷路的模樣。
“林姑娘,侯爺牽挂您,怕您在路上耽擱,特意讓老奴接您過去。”
嬷嬷笑得客氣和藹,滿面喜色,好似她家主子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事。
她手上的燈籠十分明亮,将二人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連一絲紋路都不放過。
林知雀窘迫地扯起嘴角,心裏不禁“咯噔”一下,驀然泛上不對勁。
前腳千帆剛走,後腳嬷嬷就來了,未免太興師動衆了。
話雖說得好聽,但總有難以言傳的怪異,像是布下嚴密陷阱,生怕她這只兔子不肯跳進去。
林知雀預感不妙,委婉地伸手推拒,步子悄然向後退,一瞬間很想扭頭就跑。
誰知,嬷嬷的笑容愈發意味深長,三兩步沖上前,登時攔住她的退路。
“林姑娘,快些上路吧。”
嬷嬷一邊說着,一邊挎住她的胳膊,拖拽着往前走,不容她有半分遲疑的餘地。
林知雀踉跄幾步,身形不穩,被她裹挾着前行,險些崴了腳。
她不能明着掙紮,只能不适地抽出手,勉強笑着問道:
“诶等等,侯爺得了什麽病,如此着急?”
嬷嬷回頭瞥她一眼,笑容在燈火映照下忽明忽暗,幽幽道:
“姑娘別多問了,老奴勸您,還是聽話些吧。”
聞言,林知雀蹙着眉頭,欲言又止地跟上腳步,背後滲出一層冷汗。
她走得拖拖沓沓,百思不得其解,偏生無法逃離,只能認命地暗自嘆息。
事已至此,她別無選擇,走一步看一步吧。
皆說侯爺病了,總要有個分寸,不會把她生吞活剝吧?
林知雀心裏沒底,膽怯地縮起肩膀,緩緩撫着心口順氣,勸自己別胡思亂想。
不覺間,七彎八拐,嬷嬷帶她進了一處院落。
此處環境清幽,仆從寥寥,燈火黯淡。
她剛踏過門檻,身後小厮便鎖上院門,鐵索聲他聽着格外冷寂。
嬷嬷稍稍松了力道,引她走上連廊,朝侍女使了個眼色,遞來一碗湯藥,道:
“一直往前走,是侯爺的住處,林姑娘自個兒去吧。”
林知雀懵懂地接過瓷碗,心下愈發慌亂,溫熱的藥汁灑在手指上。
她還想再問,嬷嬷卻視若無睹,一揮手領着衆人退下。
眨眼間,空蕩蕩的連廊上,只剩下林知雀一人。
她緊張地左顧右盼,小聲喊了一嗓子,但終究無人理會,只有林鳥驚啼數聲。
一切都安靜得近乎死寂,分明身在侯府,卻仿佛鬧翻了天,也不會有人理睬。
林知雀屏息凝神,端着湯藥的手微微顫抖,蹑手蹑腳走近房門,硬着頭皮叩了三聲。
“咚咚咚”,屋內沒有任何回應。
她規矩地又敲了一回,仍是無人應答,只好咬緊牙關,惴惴不安地推門進去。
“吱呀”一聲輕響,林知雀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節扣緊瓷碗底部,小心翼翼打量着周圍。
屋內陳設清雅,燭光晦暗柔和,将一切都朦胧籠罩。
左側床榻很是寬大,侯爺安然側躺,身邊沒有旁人伺候。
林知雀猶豫片刻,試探着邁開步子,順手關上房門,悄然走到床邊,輕聲道:
“侯爺,你......你感覺如何?”
不知是她聲音太小,還是侯爺已然入睡,她距床榻好幾步遠,許久沒等到反應。
林知雀困惑地站在原地,糾結地抿着唇,望着背對着她的身影一言不發,方才的懷疑與揣測開始動搖。
她在連廊中就有動靜,敲門聲更是清脆,侯爺卻始終沒有動作。
難道是她多心了?
侯爺是真的突發疾病,需要休養精神,喚她來侍奉湯藥的嗎?
林知雀拿不定主意,但這個念頭,打消了她的幾分顧慮,心緒漸漸安定。
她壯着膽子俯下身,離床榻又近了不少,探頭觀察侯爺的狀況,騰出一只手挪開小半被褥。
倏忽間,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侯爺冷不丁翻過身,揚起面容,與她四目相對。
林知雀猛然一驚,雙腿離開床榻,下意識就要起身,卻被一只手死死拉住,硬逼着她再次坐下。
那只手幹淨修長,一看便是養尊處優,力道穩健平和,逐漸加重,收放自如。
這時候,她驀然回首,才發現侯爺目光清明,臉色紅潤,哪有半分病态?
林知雀心頭一緊,後知後覺地明白,似乎一步步落入圈套。
既然侯爺沒病,為何要诓她過來,還非要今夜留宿?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她不敢随意猜度,但直覺上預料沒好事兒。
“原來侯爺醒了,我、我去叫郎中吧。”
林知雀怔了一瞬,艱難地擠出笑意,裝作什麽都沒看出來,找了個由頭便要離開。
然而,裴言昭依然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邁開一步,支起身子道:
“不必了,你坐下。”
他聲音冷硬,不容抗拒,藏着按捺不住的得逞與興奮,面上卻笑得溫和,像是客氣地勸客人留步,生怕她累着。
可他越是如此,林知雀越是害怕,心底亂了分寸,手臂不斷掙紮,敷衍道:
“不、不好,還是要讓郎中來把脈才行!”
大抵是她反應太過激烈,侯爺皺起眉心,意識到她有所察覺,索性不再僞裝,使勁拽住她的手臂狠狠一扯。
“啊——”
林知雀驚呼出聲,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傾倒,單手端着的藥碗搖搖欲墜,最終從掌心滑落。
她無力地跌坐在床榻上,手腕被他掐出紅痕,瓷碗打碎在地,褐色藥汁濺了滿身。
清苦藥香彌散,她的杏色衣裙沾染污漬,頓時滿身狼藉,不堪入目。
裴言昭從床上坐起身,半倚着軟墊,上下打量她失态的模樣。
他不僅沒有責怪,還甚是滿意地彎了眉眼,好似故意而為,故作關切道:
“哎,林姑娘的衣裙髒了,這可如何是好呢?”
林知雀遲鈍地回過神,“唰”的一下抽回手,撫着泛紅的手腕揉捏,愁苦地埋頭整理裙擺,靈機一動道:
“侯爺恕罪,這般模樣,實在是失态,沒臉見您了。
不如讓我回一趟倚月閣,換一身幹淨衣衫再來,免得礙着侯爺的眼。”
她自以為說得有理有據,合情合理,找不出任何破綻。
無論侯爺要做什麽,都不可能這樣亂糟糟進行下去,應該會允許她的請求。
只要離開這扇門,起碼能拖延一時半刻,到時候再想對策。
但是,天不遂人願,裴言昭像是等着她這句話,萬分認可地颔首,輕笑道:
“不錯,看來林姑娘與我想到一塊兒了。”
說着,他披衣起身,忽略林知雀詫異迷茫的目光,打開小櫃的抽屜,拿出一個布包,塞給她道:
“說來也巧,我這兒恰好有一件新衣裳,林姑娘換上試試?”
林知雀睜大杏眸,不可置信地托着布包,雙手緊緊攥着指節,不甘地咬着後槽牙。
雖說是巧合,但這也巧得過分了吧?!
侯爺的寝閣,怎會剛好有女子的新衣衫呢?
就算有,如何确保她穿着合身?
畢竟她的身形比尋常女子嬌小,衣衫都要量身定制,不可能與他人一樣。
除非早已謀劃好,每一步都有所圖謀,讓她使勁渾身解數,也逃不出他的算計。
林知雀煩悶地撇撇嘴,最不喜這種拐彎抹角的陷阱,憤憤不平地握拳,雙頰憋得通紅,很想與侯爺理論一番。
可顧及到尚未履行的婚約,她與裴言淵的過往,還有沾了侯府光的姑媽,她又沒底氣地敗下陣來。
況且,退一萬步說,更衣是她先提出來的,侯爺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甚至顯得非常貼心,對她關懷備至,讓她連拒絕的理由都沒有。
這能怪得了誰呢?
“多謝侯爺,您當真是......用心良苦。”
林知雀低下頭,禮貌地扯起嘴角,眼尾卻耷拉下來,悶聲拿着布包退下。
*
寝閣寬敞氣派,按照家主的規制建造,兩側配有耳房。
此處通常是值夜侍從,或是親近之人才能過夜,不設門防,喊一聲就能聽到。
但因為牆壁阻隔,視線與光線透不過來,還算是方便又隐蔽。
從侯爺住處走到頂端,掀起珠簾,向內拐幾步便是了。
裴言昭指引着林知雀,讓她到此處更衣,房內床榻被褥,銅鏡妝臺,一應俱全。
待到他退出去,林知雀仍然抱着布包,悄然探頭張望,确認侯爺沒有看她,才放心地褪去外衫。
她這身衣裳嚴實拘謹,內外好幾層,藥汁只浸透外袍,內衫還是幹淨的。
林知雀裹着內衫,順手打開布包,借着燭火一瞧,頓時傻了眼。
若說這是件“衣衫”,多少有些配不上,起碼她從未見過這種衣服。
她回頭看了一眼房外,終于猜到幾分侯爺的意圖,純澈面容泛上抵觸與羞惱,不情願地阖上雙眸。
但是,一切都到了這個地步,她再也沒有回頭路,只能把心一橫,愣是換上這件衣衫。
明亮燭光跳動,銅鏡中的少女身姿玲珑,紗衣薄如蟬翼,似有似無地遮住藕臂,裙擺堪堪擋住大腿根,纖長白皙的小腿一覽無遺。
通身皆是透肉輕紗,只有胸前吝啬地用了幾片錦緞,緊貼着她的曲線,一路向下,勾勒出柔軟腰線與姣好臀形。
她肌膚潔白勝雪,看着鏡子裏陌生的自己,羞恥地雙頰緋紅,渾身都湧上陣陣熱意。
因此,柔嫩雪白的身軀透出淡粉,襯得她愈發青澀羞怯。
如同剛剛成熟的蜜桃,從枝頭采撷而下,一口咬下去,甜水肆意流淌,帶着幾絲爽口的酸。
林知雀忍無可忍地掐住掌心,身軀在銅鏡前顫抖,一想到要這樣去見侯爺,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委屈和侮辱,眼圈微微泛紅。
這......這算什麽東西?
爹娘自幼教導她禮義廉恥,恪守規矩,謹記要時刻修身養性,不能敗壞德行。
這身衣衫如此不檢點,哪怕是未來夫君,也未必能看。
故意穿成這樣,在侯爺面前招搖而過,與秦樓楚館攬客的女子的有何區別?
她看不下去這般模樣,毫不遲疑地披上內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氣血瞬間沖上頭腦。
是,她家道中落,确實不再是千金小姐,也确實想要攀附婚約,嫁入侯府。
但他不至于丢棄尊嚴,舍下臉面,什麽獻媚的事兒都能做出來。
若要如此,才能茍且偷生,那她寧為玉碎,追随爹娘而去。
林知雀蹲下身子,環着雙臂,抱住瑟瑟發抖的肩膀,倔強地吸着鼻尖,不讓眸中水汽凝聚。
其實,看到衣衫的那一刻,她對侯爺有點失望。
很久之前,她就知道侯爺并非如意郎君,會沾花惹草,會随性冷落,會擺弄權勢。
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其他過分之舉,她也沒資格挑剔。
于是,迫于婚約,她勉為其難忍了下來。
甚至還勸自己,侯爺對她不錯,主動幫她解決姑媽的事兒,讓她在京城有親人可依。
盡管有時會動手動腳,可僅限于此,從未逼她做過什麽。
然而現在,侯爺千方百計把她騙來,竟為了行此下流之事,實在是難以接受。
她如果妥協,那便像是一樣物件,任人戲耍玩弄,連底線都沒有守住。
這種日子,她根本過不下去,更別提什麽婚約了。
她寧可放棄一切,也不想抛棄自尊與堅守,活得不像自己。
林知雀攥緊衣角,系好衣帶,用幹淨內衫裹緊身軀,毅然決然走出了耳房。
彼時,裴言昭正興致盎然地等着她,一聽見動靜立刻回頭,兩眼放光。
瞧見她不肯露出一分一毫,裴言昭不滿地沉下臉,冷冷掃了一眼道:
“怎麽,林姑娘是不待見我,還是對我選的衣衫不滿意?”
林知雀不敢惹怒侯爺,也自知不該忤逆他的意思,畢竟如今的一切都握在侯爺手裏。
但還是做不到妥協,也無法說服自己,思忖一會兒後,鼓起勇氣道:
“侯爺,君子曰非禮勿視,您是正人君子,自當嚴加遵守。”
話音未落,裴言昭就不悅地凝眉,覺得這話格外刺耳。
他轉念一想,聽出了弦外之音,眼底閃過諷刺與愠怒。
這是何意?
他看得上這姑娘,願意在她身上費心,哪怕懷疑她與二弟有染,也給她一次親近的機會,這已經很難得了。
結果她話裏的意思,暗指他若是看了她,玩了她,就是有違道義,不算是正人君子?
看似擡舉他,實際上變着法兒罵他,說白了就是不情願臣服于他。
裴言昭不屑地笑出聲,嘲諷她得寸進尺,不知好歹,不由分說地伸出手,拽着她的衣角往外扯。
“侯爺且慢!”
林知雀堅決地揚聲高喊,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聲音有幾分哽咽,不肯退讓道:
“如果侯爺執意于此,還請等到完婚之後吧。”
說罷,她看似乖巧恭順地跪在地上,實則寸步不讓,不給他妥協的機會,始終堅持心底的原則。
裴言昭意外地看着她,第一次這麽用心,卻被人毫不遲疑地拒絕,又是生氣又覺得有趣,圍着她踱步幾圈,笑聲幹澀發啞。
果真是林家人,這自尊自傲的倔脾氣,與她父親如出一撤。
他早已看不慣林大人,更看不慣林知雀,只因對她有些興趣,想嘗一嘗味道,才格外寬容。
林知雀越是自持,他就越是按捺不住,想把她從幹淨清白的雲端拽下來,親眼看她堕入污泥,與他一同沉淪。
這個念頭不斷加深,近乎成了一種執念,抓心撓肝般折磨着他,特別是二弟出現後,愈發讓他心裏發癢,迫切地想把她囫囵吞下。
看着栀子花一樣純潔的少女,裴言昭極其不順眼,妄念肆意生長。
他要把她折下來,撕扯揉碎,吮吸甘甜花汁,再永遠鎖在幽深後院之中。
他再也不想忍耐,三兩步沖上前去,一把揪住林知雀的衣領,将她整個人拎起來,使勁扒開裹緊的內衫。
“侯爺,放、放開!求您了......”
林知雀吓得雙腿發軟,淚水奪眶而出,死命捂着遮羞的衣衫,一邊懇求一邊不自量力地掙紮。
哪怕收效甚微,她還是沒有放棄,小臉決然地皺在一起,對着裴言昭又踢又咬。
大抵是她拼上性命,使出吃奶的力氣,裴言昭措手不及,一時還真不知從何處下手。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動靜,似是有好多人走過,腳步淩亂沉重。
連廊上的聲音尤其刺耳,像是有人一路狂奔,聲音還有些耳熟。
那人在寝閣前停下,焦急不安地叩門,沒等侯爺應允就推門進來,扶着牆壁氣喘籲籲。
“不是吩咐過你們,無事不要打擾!”
裴言昭差一點就制服林知雀,驀然被人打斷,不得不暫且松手,愠怒地出聲訓斥。
“禀告侯爺,有人在院外聽到二公子的聲音!”
千帆氣息不穩,跑得滿頭大汗,瞥了一眼衣衫不整的林知雀,立即埋下頭去,顫巍巍地回話。
“哦.......是他?”
裴言昭眉峰一挑,好奇又意外地負手而立,凝眸沉思片刻。
今日晚膳,他這弟弟出夠了風頭,他亦是讓着他許多,維持面上的一團和氣。
按理說,二弟懂得适可而止,不該此刻找上門,更不會如此明目張膽。
除非.......二弟聽到了風聲,耐不住性子,有什麽迫在眉睫的事兒。
比如,他要寵幸林知雀。
想到這兒,裴言昭的眸中浮現探究與玩味,側首望着懵懂的林知雀,嗤笑道:
“你先去耳房等着,我去去就來。”
*
說完這些,裴言昭就匆忙與千帆出去了,屋子裏只剩下林知雀一人。
她如獲大釋,整個人松懈下來,忙不疊跑回耳房,抱着雙膝坐在床榻邊。
屋外聲音雜亂,有人來回奔跑,有人棍棒相交,有人大喊捉賊......
林知雀緊張地轉悠眼珠,只記得千帆方才的話,心下驚疑不定。
現在是深更半夜,裴言淵住在竹風院,他真的會來嗎?
好端端的,他來作甚?
侯爺暗中傳消息見她,且打着侍疾的由頭,他應該看不出來吧......
就算看出來,何必冒險為她來一趟?
林知雀思緒混亂,連忙甩甩腦袋,抑制住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努力保持冷靜。
但不知為何,她心底莫名騰起一絲期待,眼前浮現裴言淵的身影。
她糾結地揉着衣角,終究坐不住,踮起腳尖扒拉着窗戶,打開一條縫向外看去。
奈何她身高不夠,勉強推開窗也看不到什麽,只能轉身去找板凳墊高。
一陣風吹過,房內的燭火熄滅了,林知雀登時什麽都看不見,在黑暗中慌張地摸索。
窗邊傳來“吱呀”的聲響,還有衣料摩擦的細小聲音,似是與袍角從窗臺悄然劃過。
随後,腳步聲沉悶地響起,有人在耳房內落地。
林知雀脊背一涼,不知是哪個小賊,趁亂擅自闖進來,驚懼地拔下簪子防身,心驚膽戰地轉過身去。
月光洋洋灑灑,傾瀉而下,清輝映照在一道颀長身影上。
裴言淵隔着幾步之遙,眸光幽深地望着她,俊容一如既往的沉靜淡漠,隐隐藏着不忿和責怪。
他請她去竹風院,就讨得一頓好罵;
換作兄長請她侍寝,倒是去得麻溜,比聖旨還管用。
不過,她定是沒想到,桂枝會無意間透露消息,他竟會毫不顧忌地前來。
幸好他來得不算晚,兄長向來喜歡繞彎子,自诩聰明地捉弄人,無形中替他拖延時間。
裴言淵看着詫異膽怯的面容,唇角不禁勾起,不緊不慢地靠近。
直到瞥見她敞開的內衫,還有長衫下的輕紗裏衣,目光剎那間頓住,如同寒冰般銳利,閃過刀光劍影。
林知雀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順着目光看去,雙頰在月色下漲紅,捂着肌膚支支吾吾。
她倒是想把來龍去脈講清楚,可說來話長,侯爺的算計要從倚月閣說起。
裴言淵呼吸一滞,愈發認定腦海中的念頭,指節發出一聲脆響。
他不等她解釋,閃身逼近她身前,修長手指從她玲珑起伏的鎖骨上滑過,緩緩向下游移,嗓音壓抑道:
“你與兄長......進展得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