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糾結
糾結
【九十二】
眼前的景色明暗不定地幻化着，或模糊或清晰的畫面從楚瑜眼前輪番閃過，耳畔是細碎混雜的吵鬧聲，依稀之中，能聽見一個脆生生的熟悉聲音。
“娘親說，玉墜是娘親的寶貝，不能讓別人碰，爹爹也不行。”
“爹爹，楚楚聽話，別殺楚楚好不好？”
女孩的聲音突然變得微微發抖，帶着明顯的恐懼。
“爹爹！不要刀……楚楚害怕！不要拿刀！”
不要！
楚瑜猛地從夢中驚醒，後背已經滲出層層冷汗，涼意沿着皮膚滲進心裏，讓人只覺發寒。
她擡起眼，就撞見百裏岚的視線。
“你做噩夢了。”
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他從淩晨就聽見她一直在夢中呢喃着什麽，緊皺着眉掙紮，至始至終說着四個字。
不要拿刀。
楚瑜低低的應了一聲，埋進他懷裏，悶聲說道：“我夢見我最親的人，在我心口紮了一刀，是不是一個可怕的夢？”
然而最可怕的還不是噩夢，而是，那噩夢是現實。
聞着身邊人的氣息，楚瑜心裏安定了不少。她平複些情緒，摟着百裏岚的腰，在他懷裏蹭了蹭，撒嬌般的語氣說：“還好有你在，有你在，我就什麽都不怕了。”
Advertisement
醒過來第一眼能看見你，再可怕的噩夢，在醒來過後，都會被這淡淡的幸福感淹沒。
只是，她不知道，這幸福還能維持多久。
揚起的嘴角往下垂了垂，楚瑜閉了閉眼，斂去其中的情緒，再擡頭時，又是一副元氣滿滿的模樣。
“起床！買菜！做飯！”
想喊口令一般，楚瑜一喊完就從床上蹦跶起，不給百裏岚拒絕的機會，拖着他下了床，穿好衣服，跑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楚瑜随便紮了一個丸子頭，打開房門準備喊醒林子凡，趕他回家，卻見沙發上早已空無一人，毛毯被疊得方方正正的，放在上面。而茶幾上，是一疊錢和一張便利貼。
楚瑜走過去，拿起便利貼，上面的字如同它主人一般，張牙舞爪。
“卡我拿走了啊，這是上次的醫藥費和這次住宿費，住宿費我付了啊姐！下次來我還會付，可不能趕我走了！”
楚瑜失笑出聲，這小子，真把這當旅館了麽？
她看了眼書房，房門還緊緊關着，想必是那三個家夥還沒起床，真是……一個個的都是她祖宗！
楚瑜笑着搖了搖頭，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對這四人的懼怕、嫌棄，漸漸變成了習慣他們的存在，甚至……依賴。
楚瑜拉着百裏岚出了門，她不知道的是，幾乎是在她關上門的同時，書房的門也被人輕輕推開。
緋十三站在門口，望着玄關處關上沒多久的門，對身後人說道：“小魚兒，有事瞞着我們。”
他陳述出這個事實，從楚瑜昨天回家時，他就感覺得到，楚瑜的眼神有些變化，只是他看百裏岚都裝作沒有發現的模樣，他也只好跟着裝個糊塗人。
只是，他隐約覺得，楚瑜瞞着的這個事，沒那麽簡單。
緋十三轉過身，看向閉目打坐的清止，“你看出什麽了沒有？”
清止沉默不語，等到緋十三以為他都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他才緩緩睜開眼，淡淡地說道：“想必，她已經知道了回去的辦法。”
緋十三驚訝地微微睜大了些眼，連忙問道：“你是說，小魚兒找到了神魔之血？”
清止重新閉上眼，這次，任緋十三等多久，他都沒再回答。
緋十三嘁了一聲，嘀咕了一句：“裝神弄鬼。”
對自己族人稱呼意外敏感的小呆這時醒了過來，他看向緋十三，歪了歪頭，問：“為什麽、要弄我？”
緋十三扶額，為什麽這貨說話越來越利索了但腦子卻還是一樣呆！
【九十三】
依照慣例，楚瑜一下樓，就給百裏岚買了根冰淇淋，這是他陪同她去超市的條件。
以往，她都是能挑便宜的買就挑便宜的買，就算是惹得百裏岚不滿了，也繼續冒着生命危險省錢。但是今天，她破天荒買了他最喜歡的也是最貴的。
拿到冰淇淋時，百裏岚嗤了一聲：“你終于良心發現了。”
楚瑜傲嬌地沖他揚着下巴：“良心這種東西，我們仙女不需要。”
清早的超市才剛開門，還沒有多少人，很多時候，都是楚瑜和百裏岚兩個“占領”了一片購物區。
楚瑜偷偷地想，這應該可以算是約會，即使有些勉強，卻也很滿足了。
她推着購物車，從蔬菜區逛到肉類區，買了小呆喜歡的番茄，買了緋十三最愛的牛排，又去了零食區，買了清止喜歡的那個牌子的泡面，每種口味買了一包。
從某種程度來說，清止也算是一股清流了。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楚瑜打死也不會相信這麽高冷的一個上神，竟然愛吃這種垃圾食品，還不是一般的喜愛。至于喜愛到了什麽程度，她才不會說出自己在某天晚上無意撞見清止自己去廚房泡面的事。
楚瑜暗搓搓地想，這也算是一種童真？
又零零碎碎地買了一些零食和需要添置的生活用品，楚瑜推着滿滿當當的購物車去收銀臺付賬，路過收銀臺旁的貨架時，不經意瞥見上面整齊擺着的小盒子。
楚瑜反射性瞥了眼身側的百裏岚，又飛快地移開視線，在心裏狠狠唾棄了一下自己，呸呸呸，想什麽不綠色的東西呢！環保點！
買完東西，百裏策提着東西走在前面，楚瑜走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感傷，她真的……不想讓他走。
“百裏。”
楚瑜止住步子，沖他喊了一聲，見他轉過身，目光疑惑地看着自己，她咬了咬嘴唇，說：“我走不動了。”
說完，她就低下了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因為這樣，她撒謊時心裏才不會那麽心虛。
百裏岚愣了一下，向她走過去，朝她伸出手，示意讓她牽住。
楚瑜伸出手，卻在搭上去的瞬間又放棄似地垂下，她收回手握成拳藏在身後，搖了搖頭：“算了，還是不牽着了。”
她怕她一牽住，就再也松不開了。
見楚瑜又縮回了手，傻愣在原地，百裏岚啧了一聲，上去握住她的手，嫌棄道：“磨磨蹭蹭，怎麽還是這麽麻煩。”
說罷，他牽着她的手就往前走，楚瑜愣愣地被他帶着走，目光落在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她之前強忍着的情緒驀然爆發，如同洪水般，沖破她小心樹立起來的圍欄，泛濫成災。
為什麽要牽住！她會舍不得啊，舍不得放他走，她才不是什麽偉大的瑪麗蘇女主，她很自私，自私地想把他一輩子都困在這個世界。什麽魔尊，什麽時空之玉，她統統不要，她只要百裏岚，是百裏岚不是魔尊！
可是……不能。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就算她想，那個人也不會同意。
楚瑜狠狠甩開他的手，沖他吼道：“我說了不用牽着了！”
百裏岚被她吼得有一瞬的怔愣，随即沉下臉，“你吃錯藥了？”
“我沒吃藥！”楚瑜頂嘴般反駁了一句，不等他繼續說話，轉身就跑了。
她一路跑，跑進街道巷口的拐角才終于停下，撐着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她抹了一把臉，一手的濕潤，捂着胸口自嘲地笑了笑，早在十八年前，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就應該死的。
是啊，要是那時候就死了，該多好。
“這可不好。”
男人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清冽的聲線反常地含着縱容的意味，卻是讓楚瑜心髒一緊。
“百……”
她本能地想向百裏岚求救，卻在喊出第一個字的瞬間被砍暈。
突然一陣殺氣朝這邊攻過來，男人抱着楚瑜輕易躲過密集的幾個攻擊，波瀾不驚地看着一臉怒氣的百裏岚。
百裏岚在看清男人的臉時，瞳孔因為震驚而驟然縮小，“你是……”
像是料到了他的反應，男人神色淡淡：“真是好久不見。”
這可不是敘舊的時候，百裏岚冷着臉，沉聲開口：“放了她。”
“放了她，如何回去？”男人看着他，語氣中含着淡淡的諷刺：“你不是已經知道，啓動時空之玉，需要神魔之血，而這神魔之血，正是她的心頭血。”
話音未落，百裏岚便持劍攻了上去，男人一手抱着楚瑜，竟能頗有餘力閃躲。
百裏岚身形一閃，化作三個身影，同時對男人展開攻勢。男人連退幾步，微微眯起眼：“倒是有些長進。”
不理會他這表揚似的話語，百裏岚攻擊不斷，三個身影又分裂各自分出一個，六個幻影持劍沖向男人。男人一手抱着楚瑜，稍有不敵，恰在百裏岚要刺中他時，男人竟将懷裏楚瑜擋在身前。
百裏岚瞳孔一縮，卻來不及收勢，只能盡全力偏了方向，卻是在這時，男人空着的另一只手化作冰刃，徑直刺向百裏岚心口！
利刃沒入皮肉，鮮血霎時噴濺而出。
百裏岚連退幾步，單膝跪在地上，用劍撐着才堪堪穩住身形。他雖負傷，眼中卻是鬥志不減。
男人不冷不熱開口：“你若再動手，我不介意再用她來擋着。”
聞言，百裏岚面色更沉，“卑鄙！”
絲毫不在意他的辱罵，男人微微眯起眼，瞥見正朝這邊趕來的幾人，他勾了勾嘴角，似乎甚是欣慰。
周身的環境迅速發生變化，整條街瞬間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空間。
男人掃了眼被幻境囊括進來的幾個人，又看向百裏岚，淡淡開口：“岚兒，你還是太沉不住氣。”
話音落下，男人抱着楚瑜，消失在混沌之中。
百裏岚持劍沖上去，卻終究是晚了一步，動作牽扯到傷口，他跪在地上，咳出一口血。
趕過來的緋十三恰是看見這一場面，他咬牙，先不去管百裏岚，而是去施法，試圖将這幻境沖破。然而法力打在這裏面，就像打在棉花球上一般，軟綿綿的，毫無作用。
周遭的混沌一直在發生扭曲變化，緋十三見清止還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他怒罵了一聲：“楚瑜都被擄走了，你傻站在這做什麽神仙？快想想辦法！”
“不用白費功夫了。”
百裏岚替清止答了一句，他艱難地從地上站起，将長劍幻化消失于掌中，驀然擡起眼，眸中血色滲人。
“時空之玉已經啓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