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仁善的養子(十一)
第11章 仁善的養子(十一)
衆大臣不敢吭聲,安靜如雞。
宮宴繼續,皇帝沒了心思看衆大臣獵物賞賜。很快就有宮女陸陸續續上菜。
這是冬日,廚房離皇帝宴請群臣的宮殿又遠,菜肴上來都冷了,并不好吃。
焦夜懷可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想當初他在修真界最後那些時日,為了飛升做準備,清除體內污穢之氣早就辟谷。不過沒辟谷之前,他是少年天才,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口腹之欲從不虧待自己。
焦夜懷沒委屈自己,一筷子沒動,就喝了一些宴會上的酒。不說別的,這酒還是不錯的。
不過如焦夜懷這般大膽的人還是少數,更多的可不敢這時候觸皇帝眉頭。再難吃都得吃幾口。
坐在焦夜懷旁邊的羅錦娘就在其中之列,她看着油膩膩的飯菜半點胃口都沒有,甚至胃裏只犯惡心,可是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吃兩口。
本想裝裝樣子,誰知道不過一口吃下去,就止不住胃裏的惡心,陣陣犯嘔,最後竟真的嘔出來了。幸而她及時用帕子捂住嘴,才沒在衆人面前失态。
焦夜懷聽見羅錦娘鬧出的動靜,眼底閃過一抹冷意。
羅錦娘這副樣子明顯就是懷孕了,可是原主這次述職回來後,卻沒有碰過羅錦娘。
不是原主不願意,而是他回來的第一晚就被傅奕灌醉,之後就病倒,再醒來內裏就換成焦夜懷,絕無不可能碰羅錦娘。
這孩子是誰的不言而喻。
事實上也确實是傅奕的,原主死後,冤魂不散,親眼看着在他下葬一個月後,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點,羅錦娘發現自己懷孕。
本來羅錦娘可以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栽贓到鎮北侯頭上,反正鎮北侯已經死了,死無對證。誰能知道鎮北侯有沒有跟羅錦娘睡過,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鎮北侯的。只要掌握好孩子月份,一切都不會有人深究,衆人只會當這是鎮北侯的遺腹子。
可是那時候傅奕已經繼承候府,過程也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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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鎮北侯去世那日,皇帝為表重視有功之臣,親自來候府慰問。
而作為從小養在候府的傅奕自然作為府上唯一的男丁招待皇帝。
皇帝跟傅奕表示了一番鎮北侯為國赫赫戰功,英明神勇之類的場面話。最後還表示可惜了鎮北侯突發疾病,年紀輕輕就去了,後繼無人之類的話。
就在這時候傅奕跪拜在地,請求皇帝做主把他過繼給鎮北侯,表示他願意延續鎮北侯府香火。不至于令堂堂鎮北侯死後無後人供奉,無香火祭拜,成為孤魂野鬼,凄凄慘慘。
傅奕還表示,當初鎮北侯接他回府照料時,就有意收他為養子。只不過那時候他考慮到已經為去世的父親只有他一子,他若是去給別人當兒子,他父親豈不就沒人繼承香火,無後人可祭拜了。
他這才沒有答應鎮北侯收養的提議。
皇帝問傅奕,那為什麽這時候又願意了?
傅奕表示,鎮北侯這一生都為國為民,征戰沙場,實乃大庸朝的英雄,他不能讓這樣的人物死後連個祭拜的人都沒有。
他知道對不起他父親,可是鎮北侯對他有養恩。養恩生恩同樣重要,他注定不能兩全,只能選擇先報答鎮北侯,至于他父親,他相信九泉之下也會理解他的。而他欠他生父的,下輩子繼續給他做兒子再償還他。
皇帝當場就被傅奕這番大義凜然的話感動,下旨将傅奕過繼給鎮北侯,繼承鎮北侯府和鎮北侯的爵位。
聖旨早在鎮北侯死那日就下達了,而傅奕也已經成為鎮北侯府的真正主人,這時候羅錦娘肚中的孩子就算以鎮北侯遺腹子的名頭生下來也不能繼承候府,且還會地位尴尬,所以這遺腹子的名頭就沒什麽用了。
況且此時這鎮北侯府已經是傅奕做主,他怎麽可能舍得自己兒子管別人叫爹。
傅奕就想出法子了,對外就稱羅錦娘思念太過,追着侯爺病逝了。
其實則是暗地裏安排羅錦娘死遁,返回娘家養胎。
那時候傅奕繼承了候府,作為只是商人之家的羅錦娘娘家怎會不同意,當然是傅奕說什麽就是什麽。
羅錦娘生下孩子,羅家更是悉心照料。三年孝期一過去,傅奕就迫不及待将羅錦娘迎娶過門。
這時候羅錦娘的身份也變成了羅家旁枝嫡女,光明正大同傅奕成了親。
二人婚後不忘兩人的私生子,不想委屈自己兒子。
傅奕就又對外提出他想要收養養子,說的也好聽,他就是鎮北侯收養的,為報答鎮北侯,也為鎮北侯積德,他願意效仿鎮北侯收養養子。
這下親生兒子就可名正言順接到身邊,還能入族譜,正大光明叫他父親。
外界不明真相的人,都誇傅奕仁善孝順,博得美名。
至此傅奕羅錦娘一家三口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化成鬼的原主目睹這一切,怨氣沖天,差點沒當場化成厲鬼。
想到這些,焦夜懷眼中冷意更甚,這個仇他會替原主報。原主希望當衆揭開二人的醜惡嘴臉,焦夜懷也會替他辦到。
“侯夫人,這是怎麽了,是覺得朕的宮宴不合胃口?”不待焦夜懷有什麽反應,皇帝陰恻恻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本來皇帝就在氣頭上,這股火氣還同鎮北侯有關系,若是鎮北侯沒獵殺到獨狼,皇帝可能還不至于這麽生氣。有鎮北侯這一對比,不就顯得皇室無能又虛僞了嘛。這會兒找到機會,就對着羅錦娘撒起氣。
羅錦娘一介婦人,平時連進宮拜見皇後都沒有過,哪裏受的住皇帝的威壓。害怕的跪在地上,結結巴巴解釋道:“皇上贖罪,臣婦,臣婦絕無此意。臣婦就是近來身體不适,這幾日就有這種症狀。”
以鎮北侯在朝中的威望,其實羅錦娘完全不用這副謹小慎微的樣子。本來就不是大事,不過皇帝借題發揮罷了。換成其他出身世家的命婦,這會兒大大方方解釋下,皇帝也不能怎樣。偏生羅錦娘小門小戶出身,不懂這些。
這副上不得臺面的懦弱樣子反而令皇帝高興,仿佛這樣就能作賤鎮北侯似的,心裏那股怒火消散了不少,冷哼聲,不陰不陽道:“侯夫人病了就該好好在府上休息。”
羅錦娘誠惶誠恐道:“是。”
一旁的傅奕面露擔心,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這是怎麽了。按理傅奕這樣的身份是來不了這樣的地方,但是以焦夜懷如今的地位,多帶個家屬的事。
焦夜懷就是要讓傅奕露臉,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對傅奕的好,事實上原主對傅奕确實好,還不設防。到時候處理起傅奕,才更能讓外人無話可說,反而會因為焦夜懷的重視對傅奕罵得越狠。
宮宴散去,衆臣在皇家獵場住了一宿,第二日随着聖駕各自返府。
焦夜懷過回從前的日子,早起練武,其餘時間看兵書練書法,處理一些事情。
“将軍。”郭城匆匆進來,小聲附耳道:“今日羅錦娘帶着丫鬟出去看病了,大夫說她懷孕了,已經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了。”
郭城憤憤道:“羅錦娘還特意繞路,以為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真當我們的人都是廢物。”
與郭城的憤怒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焦夜懷,只見焦夜懷不緊不慢放不筆,仿佛被戴綠帽的不是他般。頗有心情的拿起剛寫好的毛筆字吹了吹,給郭城看,“我的字怎麽樣?”
雪白的宣紙上寫着四個大字——成王敗寇。
“鐵畫銀鈎,力透紙背,是副好字。”只是這個時候郭城哪有心情欣賞字呀,他郁悶道:“可是将軍,這不是欣賞你字的時候,你的夫人她都紅杏出牆了。”
焦夜懷笑了笑,收好手中的字,“氣什麽,馬上就不是了。”
羅錦娘看了大夫回府後,這心裏就七上八下的,可是不安之中還有一絲絲不為人道的甜蜜。
她的手摸在小腹上,這裏孕育了一個小生命,那是她喜歡之人的孩子。他們二人的血液将在這個孩子身上延續,這是他們的孩子。
羅錦娘微笑,笑着笑着笑容就突然垮了下來。傅奕進來時正好就看見這幕。
“錦娘,誰惹你生氣了?”傅奕趕緊三步并做兩步走上前,關切道:“今日看大夫怎麽說?”
羅錦娘看着傅奕的眸色複雜,似甜蜜,似憂愁,好半晌才慢吞吞道:“我懷孕了。”
“真的!”傅奕驚喜,他知道焦夜懷沒碰過羅錦娘,孩子自然是他的。
最初的驚喜過後就是深深的擔憂,“錦娘,你有了我們的孩子我很高興,可是我仔細考慮過了,這孩子我們不能要。侯爺那裏我們瞞不住,若是被他知道了,你我二人就死定了。”
霎時間羅錦娘淚眼婆娑,“可是,這是我們倆個愛情的結晶,我舍不得。奕兒,我生下來好不好?”
傅奕神色糾結充滿痛苦,“不行的,這個孩子會給你我二人招禍的。”
“不會的,只要侯爺承認那就不會的。”
傅奕怒了,“你要我的孩子叫別人爹了!”
羅錦娘哭,“那怎麽辦,我舍不得這個孩子。”
傅奕蹲下去,雙手抱頭,神色痛苦,低吼道:“錦娘,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你給我生的孩子管別人叫爹,那樣的話我會瘋掉的,你別逼我。”
羅錦娘撲到傅奕懷裏,抱住他,似乎比傅奕還要痛苦,流淚道:“奕兒,你別怨我,我這也是無奈之舉,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不能失去他,我舍不得。
你放心吧,就算他認賊作父,待他繼承候府那天,我也會告訴他,他親爹是誰。
奕兒,這幾年,為了我們的兒子,你就委屈下。”
傅奕擡頭,雙眼猩紅地看着羅錦娘,“你怎麽知道是兒子的。”
“是大夫摸出來的,他還恭喜我來着。”
傅奕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好,為了咱們的孩子能活下來,我受些委屈又何妨,便是要我這條命,我亦雙手奉上。”
羅錦娘趕緊小心地捂住傅奕的嘴,“奕兒,不準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