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查皮特34
查皮特34
聽完這些,膳廳靜默的過分,包子點心茍且在一塊兒的味道更令人鼻酸。
紹芒有想過花缇绮和湯環玳之間複雜的過去,她以為至少花缇绮是有真心的,可現在看來,此人純粹是個糟踐別人真心的該死之徒!
湯環玳與葑宥微出于不同的心對她好,她卻挑上了。早些年在花家父子那裏受的罪還沒讓她長記性,她這些年真是白活,凡塵情再多,真心卻難得,她果真讓人同情都同情不起來。
紹芒看了看君荞,“那之後,湯環玳怎麽會被水沫吞魂?”
君荞繼續往下講:“整件事怎麽發展,都要看周扶疏的意思。阿芒,請神容易送神難,周扶疏這種惡仙,一旦沾上,此生都沒辦法擺脫了。”
在君荞看來,假如故事停在這裏,其實也好。
湯環玳一直在客棧,葑宥微住在花府,花缇绮兩頭跑。
也是一種尴尬的平衡。
但周扶疏不願意。
她經手的事情基本沒有好下場,雖說這三人已經很凄慘,但對她而言,遠遠不夠。
沒有互相殘殺,沒有生死相隔,不好玩。
她閑暇時駕雲在西荒看霜花,夜裏忽然茅塞頓開。
有一個絕妙的主意。
她出現在客棧。
湯環玳被她抓去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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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沫受制于她,聽話地吞了魂,又吐出來。
花缇绮發現後,苦尋許久,才在河底找到了湯環玳的屍體。
準确來說,是葑宥微的身體。
而湯環玳的魂魄有損,記憶全失,竟然自己回到了百福樓的那間客房,住了一年。
花缇绮把屍體帶回去保存在千螢棺中,屍身未腐。
她準備想辦法救湯環玳,可是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對應命中的賤命因外力幹擾消失了,貴命不成立,葑宥微不日将死。
周扶疏很仗義地說:“看在我們交情不淺的份上,我再幫你一次。我有琉璃淨火,只要燒了湯環玳的屍體和魂魄,再用秘術為葑宥微要壽,你們就能長相厮守啦。”
花缇绮早就忘記初心,她最開始只想坐上城主之位,并沒有濫殺無辜的打算,可到了這時,一切都由不得她,因為她的貪心傲慢,害的湯環玳成了一個無名游魂,現在,她還要用琉璃淨火燒她。
花缇绮知道,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可葑宥微的情況越來越不好,吐血都是小事,她的頭發掉了一大半,身上長了瘡。
要知道她原來是厭次城出了名的溫婉美貌。
最後,她還是同意了,周扶疏這一次要的,是她。
生生世世的屍仆。
花缇绮以為這樣就能讓自己顯得悲壯一點,好像可以抹消自己的過錯。
她偶然有一日醉酒,半夢半醒發現,她變得太像她爹了。
這讓她備受打擊,幾乎迫不及待要為葑宥微要壽。
她想,既然一切都是她打亂的,那由她結束也好。葑宥微可以好好活下去,而她,就舍棄今生來世,當做賠給湯環玳。
但逆天改命之人,天降大難,事與願違是正常的。
她府裏用千螢棺保存湯環玳的屍體,卻被一些盜賊傳成了寶物,竟然真有人來偷。
千螢棺一開,保存的生人之氣散盡,那具屍體迅速腐爛,最後消失了。
繪瀾和茹瀾去抓盜賊,花缇绮就在棺前靜靜站立。
當晚,她領着府兵,馬不停蹄去了安康,屠了柳家滿門。
周扶疏又想辦法幫她延續了葑宥微的壽命,但最多只有一年。
這一年,足夠湯環玳再有人身,到時将她焚入琉璃淨火,再為葑宥微要壽,一切就又重回正軌。
紹芒大為震驚:“她以為她是誰?葑宥微和湯環玳的生死憑什麽要由她來掌控?”
君荞道:“我勸過她,可她不聽,弄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也不想,我沒能見到闵熙最後一面,現在死了也沒臉見她了。”
紹芒一腔憤懑,但礙于君荞的長輩身份,到底忍住,起身道別:“我和師姐還有事,先走一步。”
君荞一聽這話,就知道紹芒對她有氣,也不挽留了。
紹芒和司翎蘿出門時,在街上看到了花府的貼示:
今夜仙姑為城祈福,子時一至,不得外出,若損儀式,格殺勿論。
兩人面面相觑。
這晚,月亮圓潤。
白天的貼示威懾力很足,過了子時,滿城靜悄悄,像座空城。
花府內院,陣法重重,金光強盛。
而陣法中心,有一個三人腰粗、半人高的靈鼎,裏面的琉璃火燒的冷淡無害。
但在場衆人都知,這是天火,冷酷殘忍,一旦挨上,回天乏術。
周扶疏習慣在高處,她坐在牆上,笑容溫和詭異,“怎麽有點熱呢。”
這時,旁邊一縷清風拂面。
有道熟悉的聲音道:“我幫你扇扇?”
周扶疏微微一怔,扭頭一瞧,見紹芒人畜無害地蹲在她身側。
她臉上的溫色裂開,“你?何時來的?”
紹芒當真給她扇風,“剛來,聽你說熱,順手扇了扇,還要嗎?”
周扶疏:“……”
她轉瞬移了地方,離紹芒有兩米遠。
紹芒朝下面看了看,見湯環玳就在靈鼎旁邊的高臺上,看來所有人都篤定了她不會逃,竟然都沒捆她。
她立時道:“湯環玳,快跟我師姐走!”
話音一落,溫了和司翎蘿已經穿陣而入,速度極快,不但府兵沒注意到,連站在湯環玳身邊的花缇绮都沒注意到。
周扶疏冷笑:“多管閑事。”
她手指一勾,陣中靈力反撲,幾乎要卷住司翎蘿和溫了。
紹芒看準時機,一劍刺過去,劍光被周扶疏一手擋住,紹芒趁機一掌,将周扶疏逼出牆外。
周扶疏沒想到她這麽難纏,知道自己沒有兵器,近戰不佳,就這麽拖延時間。
院內也打起來,溫了對付那些府兵,司翎蘿和花缇绮單打獨鬥。
花缇绮的武藝在凡人中算是強中手,但司翎蘿最拿手的就是見招拆招,不僅如此,她用靈力化成一條靈繩,打的花缇绮皮開肉綻。
終于有機會跟湯環玳說話,她道:“躲我身後,我帶你走。”
湯環玳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她還以為自己就要在琉璃淨火裏燒的一搓灰也不剩。
“我……”
司翎蘿不是急性人,但此刻情況特殊,她直接用靈繩捆住花缇绮,默默念咒,大陣之上忽然黑霧湧動,驀然間,黑氣盡數壓下來。
這是‘堕陣’。
壓散要壽大陣。
花缇绮那張臉頓時猙獰不堪:“不行——不能!”
她竟然妄想用自己的凡體去擋住堕陣。
湯環玳立即抱住了她,“別過去,危險!”
花缇绮被綁的沒辦法掙脫她,“閃開,我叫你閃開!”
湯環玳黯然:“女郎,我真的,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聽到這個稱呼,花缇绮身子立即僵住。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湯環玳。
湯環玳眼裏有淚,但是眼眶一點都不紅,那淚是失望冷靜的。
“你喊我什麽?”
湯環玳的臉色像高臺下燒的很旺的琉璃淨火,“你請的仙姑,為我恢複了記憶。”
只是她一旦恢複記憶,三天後就會化為天地之間一粒塵,比無名無姓游蕩天地間還慘烈一點。
司翎蘿已經很久沒用過堕陣,控制起來比她想象中還難,溫了發現後,慢慢退過來幫她。
幸好紹芒攔住了周扶疏,不然這個速度真的沒辦法救湯環玳。
溫了也難,這些凡人府兵打起來不能傷及性命,也不能傷他們太重,若是妖怪,早都是她的劍下亡魂了。
不知是她烏鴉嘴還是錯覺,花府外好像……有異動。
司翎蘿也發現了,一邊引堕陣,一邊道:“是走屍。”
溫了反握劍,将十來個府兵打飛出去。“走屍真的發狂了嗎?”
司翎蘿冷冷看了花缇绮一眼,“周扶疏是什麽人,她怎麽會真的做好事?她本就打算在要壽之術結束後屠城,不過我們來得早,她又被牽制住了,就放走屍。”
溫了驚魂未定:“還是你和紹芒有先見之明,讓柏嫣她們在外面守着了。”
八百個走屍,柏嫣她們幾個人應付不過來。
溫了道:“花缇绮,還不讓你的人退下!”
花缇绮還迷惑于司翎蘿方才的話,她讷讷道:“屠城?”
司翎蘿道:“只有你這種蠢貨才會相信周扶疏。”
花缇绮雙腿無力,栽倒在地。
湯環玳抱住她,“她故意帶我去見水沫的,女郎,她就是在捉弄我們。”
這個可能性,花缇绮肯定也有想過。
但她太懦弱,以為這條不歸路就是她的解救之法。
談話間,走屍破門而入。
周扶疏與紹芒不知打到哪裏去了,趕屍的是林雁聲和柏嫣,摩芸與柳蘇蘇斷後。
林雁聲朝這邊喊:“大師姐,這些東西想吃人,我們就都趕到這裏來了,現在怎麽辦——”
她話說到一半,一只瞳仁冷白的走屍抓起一個府兵,當蘿蔔啃了好幾口。
林雁聲哇一下吐了。
這下,府兵不和溫了打了,紛紛四散跑開。
走屍弱歸弱,但架不住數量多,打起來也挺費勁。
堕陣終于引成,要壽之術的陣法全破了,司翎蘿騰出手,結印打退好幾個走屍。
略微一算,花府這條街和府內少說還有七百多,密密麻麻的,打了前面的顧不上後面的,那些府兵不安分,跑來跑去只會讓走屍發狂,抓着他們啃。
林雁聲幾乎邊吐邊打,眼淚都出來了。
太惡心了。
就在她一件刺入走屍的喉嚨時,那走屍兇悍,青黑的雙手握住她的劍,竟然讓林雁聲無法拔劍。
身後好多走屍朝她伸手,要抓她的後背。
林雁聲想到他們吃人的模樣,差點又吐了。
好在一道金光劈過,将她身後的走屍砍得身首異處。
她松了口氣,回頭一看,喜道:“二師姐?”
紹芒幫她把劍拔了,道:“把那些府兵從這裏面挑出去,我用縛妖符收走屍。”
林雁聲明白,惡心歸惡心,還是照做了。
紹芒去幫司翎蘿。
看到她回來,不止溫了驚訝,花缇绮更驚訝,她不能相信:“仙姑呢?仙姑去哪兒了?”
紹芒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戾氣,但卻一點都不心軟,“她當然是離開了,你真以為她想幫你嗎?花缇绮,你自始至終都不是想救誰,你這麽做,只是想讓你自己好受。”
一只走屍的胳膊被紹芒砍掉,正好掉在花缇绮面前,花缇绮也無動于衷。
這時,在暗室守着的繪瀾和茹瀾也察覺不對,出來一瞧,竟然看到滿府的走屍。
兩人一路殺過來,就看到花缇绮被靈繩捆着,繪瀾正要飛過來救人,司翎蘿眼疾手快,一掌将她拍開:“不要多事!”
繪瀾跌倒在地,愣了半天。
茹瀾扶她起來,“走屍,吃人。”
兩人無奈加入打走屍的隊伍。
花缇绮瞪着紹芒:“你胡說……仙姑的火、火還在這兒——”
紹芒道:“這火,自有用處。”
花缇绮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能信的只有湯環玳,她懇求道:“這不是真的對嗎,環玳,你說。”
湯環玳皺眉看着她:“我真的看不懂你。”
花缇绮一愣:“你……說什麽?”
高臺之下,靈鼎裏的琉璃淨火燒的好像有些旺了。
湯環玳道:“我答應過我娘,會照顧你,我做到了,撿到的天珠給了你,所謂的貴命也被你換去。女郎,你真的一點都不念我們的舊情,我成了游魂你都要用琉璃淨火燒了我。”
花缇绮沒被人這樣質問過,這幾年來,她做事都是随心所為,沒人敢忤逆,也因為如此,她偶爾對湯環玳生出來的一點愧疚也會随風而散。
她是主,她是仆,哪有主人對仆人心懷愧疚的。
她都忘記靈繩綁着她了,“可我也不會活!”
湯環玳此刻對她失望透頂,“你會不會活跟我有什麽關系?我想活!”
花缇绮第一次見這樣的湯環玳,在她的印象中,湯環玳聰慧不錯,但很溫順。
“環玳,你怪我?”
湯環玳道:“不是怪,更不是恨,是厭惡,惡心。”
花缇绮幾年來為自己築起的心理防線在這時坍塌了,她呆呆地看着湯環玳,這是她本來的容貌,這是陪她長大的環玳。
可她說話怎麽這麽傷人。
她正要為自己辯解,湯環玳卻突然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拽了起來。
花缇绮沒站穩,踉跄幾下。
湯環玳推着她,花缇绮不停往後退。
她再回頭一看,已到高臺邊緣,而下面,就是燒着琉璃淨火的靈鼎。
花缇绮額上冷汗連連,“環玳,你想……做什麽?”
湯環玳仔細看了看她,周遭還是走屍的沉悶兇惡之音,伴随着紹芒她們的劍氣洶湧,她發現花缇绮的這張臉太陌生了。
她不是她曾經認真保護的那個女郎,她不是挨了父兄的打後還去接濟貧困難民的花缇绮,她是小花大人。
她就像是打結的頭發,梳開時必定要斷。
湯環玳隐隐覺得心裏輕松了一些,松開花缇绮的衣襟,在花缇绮面色平緩後,照着她的胸口重重一掌。
花缇绮掉入靈鼎,不像戲文說的那樣漫長,身體很快淹進了琉璃淨火。
湯環玳看清她面上的無措,奇怪的是并沒有預想中那麽難受。
對,她心裏的女郎早在換魂改命時就死了,掉下去的,是小花大人,和她無關。
紹芒困住大部分走屍,用縛妖符講它們收進去,正準備把符丢入火裏燒毀,豈料一轉眼就看到……湯環玳将花缇绮推入琉璃淨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