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戀愛禁止5
第七十七章 戀愛禁止5
戀愛課程怎樣能滿分
風越來越大, 戶外的氣溫已經完全感受不到在夏季了,代表着溫暖和光明的民宿就在眼前,前面幾個人不知抽什麽風忽然賽跑起來, 比着誰先到達。季辭和阿鄒本來就在後面,這下被落下一大截, 也懶得追趕。
民宿進門有一截仿佛隐形的臺階, 想不通當初建造者出于什麽樣的心理,很多住客都會被絆一下,仍沒有拆除,只是在旁邊貼了個「小心門檻」的标志。
等到他倆快到門前時, 聽見大廳裏傳來熱鬧的讨論聲。先回去的夥伴們聊了起來,似乎是真正的房東回來了,話題都圍繞着他, 好像名氣不小,人人都認識似的。
季辭走進去第一眼看見的門楣上懸着的晴天娃娃,手工畫出來的,醜醜的, 和頗具格調的房子一點兒也不搭,而且說不上來的眼熟。其實他下午到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不過那時候匆匆忙忙進屋, 沒仔細看, 現在倒是有時間。
一時沒想起來在哪裏見過, 注意力全在那兒, 季辭也沒看腳下, 理所當然地被門檻隐形門檻坑了一回, 磕碰着差點摔下去, 幸好阿鄒及時扶住他———
“怎麽了?”
烙印在靈魂上的熟悉嗓音傳了出來, 季辭震驚地擡起頭,對上走過來查看情況、同樣震驚的許游。
他來不及去思考現在和阿鄒的姿勢有多麽不合時宜的暧昧,腦海裏塞滿了問號。
許游為什麽在這裏?
這個房子是許游的?
那個傳說中挺有名的、剛才和朋友們在室內聊得正歡樂的房東,就是許游?
他到這裏玩是他安排的嗎?
這難道是個圈套?
阿鄒不認識許游,沒理解這倆人面面相觑相對無言的情況,也沒第一時間把這個突然出現的家夥和真正的房東聯系在一塊,眼裏只有他的心上人。
他扶起季辭,關切道:“你還好吧?”
他拉起他的動作熟稔又流暢,而且距離依舊暧昧,仿佛把季辭拽進自己的懷抱裏,語氣又過于溫柔,再加上季辭身上那件外套一看就是和阿鄒的背心搭配好的———許游冷漠地掃了一圈,盡收眼底。
龍的眼底騰起熊熊燃燒的怒意,表面上的微笑卻沒有絲毫破綻。
許游站在屋裏,燈下,居高臨下,陰翳落在身後,講出的話愈發柔情:“寶貝兒,這是你的新「朋友」嗎?”
*
阿鄒今年二十五歲,入行卻有二十年了,許多年紀比他大的演員反而要稱他一句前輩。
和昙花一現的季辭不同,他是真真正正比當做童星來培養的,專業且刻苦。六歲那年被帶去給雜志拍廣告時,遇見一個長得白淨可愛的更小的男孩,眼神有種冷漠的天真。
他倆分在同一組,對那個孩子印象深刻,一舉一動有種天生的貴氣,仿佛不是來參加拍攝的小演員,而是下來視察家族公司的小少爺。
他猜得沒錯,男孩還真是季家的小少爺。不過二十年後,兩個人早就不記得彼此,在小溫的牽線搭橋下重新相識,純粹是個意外。
阿鄒底子好,演戲有靈氣,一路走來鮮花掌聲不斷,星路順暢。他憑着自身條件男朋友女朋友一串,戰無不勝。
這回看上了季辭,一天相處下來,沒得手,還反反複複碰壁,他非但沒氣餒,反而激起了征服欲,更想一步步去攻破他的防線。
季辭雖然看看着有點兒高冷,實際上不是個特別會拒絕別人的性格,況且阿鄒說話做事很穩妥,不越界,他伸手不打笑臉人,也就稍微撤了些壁壘。
阿鄒正得意于自己進攻的小有成效,離防線還有距離呢,砰,踩到顆地雷,直接給他炸懵了。
新朋友肯定指的是自己了。
那「寶貝兒」……喊的是誰?
是季辭?
房東和季辭認識?
男人看起來比他們大一些,但也沒差太多,英俊挺拔,有他們這些毛頭小子不具備的成熟魅力。季辭二十多歲了,早就不是小孩子,能對一個成年人用上如此親密的稱呼,他們兩個,是什麽關系?
阿鄒滿腹狐疑,對上房東看向自己笑吟吟的表情,目光卻冷得仿佛能把人凍死。
年紀輕輕,在強者如林的娛樂圈混上如此地位,阿鄒是何等聰明,短暫的疑惑後立刻反應過來他們之間的關系,也終于明白了先前和季辭對話中的「她」其實是「他」。
啧,有意思。
這兩個人明顯看起來都同對方有話要講,礙于自己杵在這兒,都沒開口。阿鄒審時度勢,決定先走,但也不能完全把舞臺讓給無情的有情人:“那你們先聊,別太晚回來,我在房間等你哦。”
他在「等你」兩個字上加了重音,仿佛在暗示,講得谄媚悱恻,末了還做了個飛吻。
他滿意地看見季辭一僵,以及那個男人牙癢癢的憤怒表情,然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屋子,還安全地避開門檻。
*
他倆的關系不能讓其他人知曉,雖然現在不知道的也沒幾個了,不過此地不宜久留,季辭轉身就走,許游愣了下,也追了上去,臨走前沒忘拿上外套。
外面實在冷得厲害,他們沒走太遠,停在一棵樹下面。它的枝幹上綴滿了小彩燈,有幾分火樹銀花的味道。非常粗壯,需要幾人合抱,夏天正是枝繁葉茂的時節,現在是夜裏,看不出來,等白天就會罩下大片樹影,蔭澤一方。簡直是旺盛生命的化身。
季辭想起古堡坐落的那片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外界的罕見植株,在那兒遍地都是。
他其實有點兒想家,但他不敢跟任何人說,怕勾起季家人的傷心事:自己才住了不到二十年,尚有如此之多無法割舍的回憶,那麽對于在這兒度過了十幾萬個日夜的他們呢?
從這裏看得見室內輝煌的燈火,還有同伴們隐約的歡笑聲,八成在玩新的游戲,就算是剛從如此冷的山頂上回來,也依舊有精神。
那些聲音遙遠如浪潮,無法企及。燈光最遠也就斜射到他們腳邊,像是某種分割。
也的确是道分界線、踏過去,他還是個普通的、和同學們畢業旅行的大學生,為前途煩惱,又充滿憧憬;縮回來,他就回到和巨龍糾纏不休的人生,永世不能與「平靜」二字沾邊。
前前後後也就幾分鐘罷了,卻仿佛兩個世界。
那件明顯屬于別人的外套在許游看來格外紮眼,他把自己帶過來的那件半披在季辭肩上:“穿這個吧,厚一點。”
季辭抓着他的外套,嗅到布料上淡淡的梨子味熏香,沒有拒絕,也沒有披上,黑亮的瞳孔一眨不眨盯着他,很直白:“你很介意?”
在現在的季辭面前,撒謊或者否認顯得毫無必要;可要是就這麽承認了,跟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争風吃醋,哪怕不論龍類身份,他好歹是堂堂S.O.T.總裁,也太掉價了吧?
所以許游反問回去:“那是什麽人?”
“剛認識的朋友。”季辭并不隐瞞。
許游擰起眉心:“你們晚上住一間?”
剛才阿鄒臨走前,是說了「在房間等你」之類的話。但季辭也是那時候才得知,他倆被分配到同一間,下午進屋的時候只看見旁邊的床上有放着被人的東西,還沒等來室友,就被匆匆叫去集合。
本來他肯定是會和寧延年一間的,結合今天的情況來看,只能是阿鄒找了寧延年換房間。後者為什麽會同意,還不得而知。
然而,此刻在許游面前,他忽然不想承認自己的同樣不知情,坦蕩道:“沒錯。”
這句話好似開關,把許游先前一直盡力掩藏的憤怒悉數勾了出來,音調不自覺高了起來:“你太沒有戒心了,怎麽能跟他住一起!他對你什麽心思你難道看不出來?”
“對我……什麽心思?”季辭喃喃,并非問他,而是自語。片刻後又直直看進他的眼底,“我早就成年了,大學畢業,單身。這樣的狀态,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追求———不是嗎?”
*
晚風在他們耳旁獵獵作響,仿佛身處并非炎夏,而是深冬。
民宿明明就在他們不遠處,為什麽顯得如此陌生?好似他們不是站在幾步路的樹下,而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牢籠。
許游愣了愣,沒料到他竟然是這樣反問回來。剛才那個男生,從來沒見過、同季辭只認識了不到一天的男生,竟然已經可以撼動他的心了嗎?那個人究竟有什麽魅力?
許游目光沉了下來:“哦?那你的意思是,你要答應他?”
龍的腦海飛快運轉,構建出自己的情報網,要将這個人類男孩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來查一查。
季辭不甘示弱看過去:“你想知道?”
“如果你還沒打算告訴我,說明你沒有考慮好。”
季辭聽聞,竟然笑了:“是啊,沒有人比你更懂逃避和猶豫的法則。”
許游不知道自己該調整出怎樣的表情來面對他的指控,因為那控訴全是真,他無法申訴。
好在季辭沒有糾結,而是大方地答應:“回答你可以,但在那之前,你要先回答我的———你究竟是以什麽身份問我?”
是以長輩關心小輩的姿态,還是朋友間的八卦,又或者站在一個男人評估潛在競争者的角度?
他這句話看似彎彎繞,實際上想要點破的,是他們曠日持久的拉鋸點:許游,究竟把他當什麽?
“我不知道。”許游沉默半晌,最終回答。他專注地望着他,不該只是「望」了,是在研究,臉上帶着點顯而易見的、難得的困惑,好像眼前的人類不是個對于龍類來說相當單薄的生命體,而是道極其複雜的數學題。
許游誠實道,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問題。
季辭自然不會滿意這樣的答案,但許游忽然岔開了問題:“你看見門口挂着的那個晴天娃娃了嗎?”
季辭一怔,想起來之前就是因為那個才差點摔了一跤;他早就覺得眼熟,難道真的見過?
許游沒看他的表情,目光放遠了些,看着那幢燈火通明的房子:“是你小時候做的。好像是五歲?還是六歲?跟哪個仆人學會了之後,做了一大堆,非要送給我,而且是全部。我逗你,說怎麽不給季先生他們,你就噘着嘴不高興,瞪着我,好像我再不答應你,下一秒你就要哭出來。”
“……”他可沒印象自己創作過這麽醜的東西。
季辭不太記得這件事,畢竟過去了十幾年,也不明白為什麽他會突然提起。但他沒吱聲,聽他說下去。
“別人的晴天娃娃都是用布做的,你倒好,都是紙巾。我到處問,有沒有辦法能讓紙巾長久牢固點,當然沒有。還好你做了很多,我就一個個挂在這兒,風吹雨淋壞了收起來,然後再挂下一個。現在倉庫裏有一堆呢,看起來慘兮兮的,不過也算是陪伴着這幢小房子的回憶吧。”
“我還有很多客人和它的合照,他們都會問我,「這是誰做的?是你家孩子嗎?」我當然不能說你這個季小少爺是我家的孩子,就告訴他們,「不,不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寶貝。」有人再問下去,寶貝是什麽關系?我也不回答了。因為我也不知道,你算我的什麽呢?孩子?肯定不是。朋友?好像又不太像。朋友家的孩子?我還不敢自稱與純血是朋友。
“我找不到準确的詞彙去界定我們之間的紐帶,慢慢地,也就不再想。”
“其實這裏,我本想再等等,等你什麽時候說想要到山上度度假,我就關了它,重新整修一下,只帶你來。”
“你提前來了,那也很好,對你對我都是驚喜。要是沒和那臭小子一道,就更好了。”
“我愛錢,沒錯,沒有龍不愛錢。我也許愛我的父母,不是很确定,不是每條龍都像你的小舅一樣如此珍惜親情,「家人」之間的羁絆遠比不上「家族」。但我确定我非常非常愛你。”許游看着面前年輕人漂亮的眼睛,輕聲道:“小辭,我的心裏早就全被你填滿了。全部。真的一定還要劃分出勢力範圍、給每一種愛都标出詳情解釋嗎?”
*
他聽起來就是在詭辯。季辭想。繞來繞去,總是不踩中紅心。
然而心髒還是被那句「我非常非常愛你愛」狠狠地擊中了,好像月亮的倒影在水面上顫悠了一下,化成無數發光的碎片,散落在無邊的海面。
先前裝出來的冷庫外表沒法再維持下去,季辭把阿鄒的外套脫下來,披上許游的,已經算是示弱。
許游的外套,的确溫暖多了。他被包裹在熟悉的香味中,好像找回了一些安寧。
男人的表情同樣因為他這個小小的舉動放松下來,伸手拂開他垂下的額發:“寶貝,再給我點時間。”
季辭不高興地看着他:“一個月前你就這麽說了。我還要給你多久?再一個月?一年?十年?”
“不會那麽久。”許游鄭重承諾,“十天。十天後的這個時間,我一定給你回答。”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往近了說他等了幾個月,往遠了說他等了二十年,也就不差這一個多星期。季辭深吸一口氣:“好吧。不過我要你給個清清楚楚的答案,無論是答應還是拒絕,不能有半點模糊。”
“好。”許游摸了摸他的頭發,“我答應你。”
這大概算是個休止符,因為争吵沸騰的血液冷靜下來,重新覺得晚風涼薄。
“冷不冷?”許游語氣軟下來,“過來,讓我抱抱你。”
季辭沒動,反倒是許游上前一步,把他擁入懷中。許游比他高一個頭,也壯一些,比起他依舊有點兒少年感的單薄身體,更有成年人的輪廓。他抱他時,就是完完全全把他藏在懷裏。
季辭肩膀僵硬了片刻,爾後放松下來,埋在梨子的香氣中。
巨龍一點都不溫暖。
“我好想你。”
“哼……”
“晚上別回你那個房間了,我給你重新準備一下。”
“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
“……”
“就這麽定了。對了,送你的十八歲禮物,還在嗎?”
“那個模型房子?”
“嗯……”
“在。怎麽了?”
“季先生說,你們好像要重新找地方建房子了。”
“我怎麽不知道。”
“不想讓你操心。不過,如果真的要重建,都得按照我的那個模型來。”
“那你不就是大功臣?”
“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
……
他們在那裏站了很久,全然忘記了夜裏的寒涼,感受着久別擁抱的溫度,直到遠處燈光熄滅,直到夏夜螢火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