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吊橋效應5【二更】
第四十六章 吊橋效應5【二更】
只有毀滅美值得一看
箱子猛烈地晃動了一陣, 不知是自身機關被觸發的效應,還是因為整個大地的颠簸。更多的東西順着傾斜的裂縫掉了進去,馬上就要纏上季辭。
就在他近乎絕望之際, 箱子啪嗒一聲彈開了蓋子。那聲音明明在衆多噪音中微乎其微,卻被季辭敏銳地捕捉到, 仿佛救命的天籁。
裏面看起來是密封的, 不知道有沒有留下透氣孔。在外面也沒希望,橫豎都是死,還不如躲進去賭一把它的質量。
箱子的體積不大,成年人想要鑽進去非常勉強, 但季辭別無選擇,只有盡力地蜷縮,膝蓋和手肘緊緊貼在一塊, 腰都快勒斷了。
在他盒上蓋子的瞬間,一陣極強的波動,蹒跚已久的大樓終于支撐不住攔腰折斷,連箱子帶人被深淵一同吞沒。
四四方方的箱子此刻像個皮球一樣在下落的過程中四處滾動, 他躲在裏面,不知道它都碰上什麽東西, 只撞得他直發暈, 哪哪兒都疼的同時眼冒金星。
嬌生慣養的季辭哪裏受過這種苦, 他一直怕疼, 然而現在連哼一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窄小的箱子的确受罪, 但就是這個不知用了什麽高端材料的箱子, 竟然在如此下落的
算不出來它究竟下墜了多久, 直到最後狠狠摔在地上, 過于猛烈的沖擊讓季辭閃避不及, 後腦勺撞上鐵一樣的內壁,暈了過去。
*
等他再醒來,四周靜悄悄的。
季辭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試着動動手腳,稍微擡了一下手掌就碰到溫熱的箱壁上。看來,仍然受困,沒能一覺睡到被救出去。
認清這個事實他有些遺憾,嘆了口氣。
突如其來的大火人人自顧不暇,哪裏會有人分出神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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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箱子裏躲着不是事兒,它的确是密封的,不過做了某種設計,能讓氧氣消耗得慢一些。但是再慢也有限,經過這樣一圈跌撞之後,他明顯感覺到呼吸困難了起來。
僥幸躲過高空下墜和大火燒身的劫,總不能活活憋死在這裏。
季辭試着擡了下頂部,沒反應。
他憑着記憶摸索到那個山茶花的鎖扣,果然在內部也有對應的位置,這回不需要繁複的符號羅盤密碼,只需輕輕一撥,蓋子就打開了。
難得順利,好像終于開始發生好事情。
季辭從箱子裏鑽出來,皮膚上全是淤青和擦傷,留下一道道血痕。他痛覺失靈似的完全沒在意它們,打量着周圍。
他明白為什麽剛才會覺得箱子外面靜靜悄悄的了,因為這個地方的确……什麽都沒有。
沒有火。
沒有逃竄的人群。
甚至除了他和這個箱子,以及一些捎帶下來的碎屑以外,都沒有那些摔得稀巴爛的雜物。
它的靜谧原本是好事,只是在劫難中如此遺世獨立,只讓人覺得恐怖。
季辭懷疑地回頭瞅了瞅那個救了他的命的箱子,這個世界明明沒有這樣的設定,為什麽好像通過它直接連向了另一個空間?
箱子乖巧地待在原處,除了依舊完整以外,看不出任何問題。
*
不會的,這裏不可能是什麽異空間,應當是某個從未見過的房間,類似于防空洞的設計,專門為了度過天災人禍。只不過這次事發突然,除了誤打誤撞的季辭以外,沒人來得及躲到這裏。
所以,這兒是什麽地方?
季辭讓自己靜下心來,再一次仔細地觀察。
這兒沒有燈,唯一的光線就是剛才箱子帶着他掉下來時砸出的那個洞,隐隐看得見外面火光沖天的亮。
腳下踩着的地面平滑,像個地下室。但頭頂沒有天花板,也不規整,土壤和岩石都還保持着原本的容貌,更像洞穴,甚至能聽見滴答的水聲。
不過,既然路已經修正過,就證明這兒是歸屬他們家的,小舅或者別人把它當做特別的儲藏間,一定有用處。
那麽,這裏藏的到底是什麽?
無論如何,先找到燈的開關。他不認為這裏是完全的原生态,畢竟在自己「誤着陸」前,上方是沒有通道的,也就是說門在別的地方。既然不能讓外面的光線透過窗戶照進來,想要清點裏面的物品,也只能借助科技的燈光,或者……
——火把?
季辭看見離自己不遠處有什麽東西被鑲在牆上,他湊近一看,還真是捆在一塊的火把,旁邊擱着火石。
生活在森林裏,怎麽用這些東西熟門熟路。季辭小心地取下火把點燃,對那跳躍的光焰有些後怕。
又是火,只不過這回成了幫手。
能照亮的空間差強人意,不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他揮着火把轉了個圈,差點被漫山遍野的金光晃瞎了眼。
他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
龍的……藏寶洞。
*
季辭重生後來到季家十八年,小時候跟着別人,長大了點兒自己探尋,從3歲到21歲城堡的各個角落都走過,該去的不該去的全都探索了個遍。
但他從來沒有來過這兒,也沒聽任何人提起過。包括什麽事兒都藏不住的小哥。
如果沒有變故,也許将來的某一天,小舅會鄭重其事給他介紹,他像旅游一樣正式造訪;也許它一輩子是個秘密。
然而,現在它猝不及防地,如同畫卷一樣完全在他眼前展開。
有了火把照亮以後,這個地方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得多,以為的「天花板」離他至少百米,而他剛才站的那裏是個平臺,只要往前再走幾步就是懸崖,下面深淵萬丈,黑不見底。
剛才聽見的滴答聲也不只是頭頂上岩壁滲出來的水漬,下面很有可能有一道地下河。來自哪裏,通向何處,一概不知。
地面上堆了至少十幾座金山銀山,每一座都有數十米之高。不僅是貨真價實的金銀,還有無數寶石、珠玉、古器、雕塑……橫貫千年,放眼世界,只要是值錢的東西,好像這裏都有一份,在火把微亮的映襯下,閃動着奪目的光輝,連綿成一片。
從中間随便挑揀一個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藏,然而它們就那樣雜亂無章地堆在一起,還有一些順着「山坡」滑落下來,摔成兩半。
因為每一件都值錢,所以件件都不值錢。
季辭眼都看直了,倒不是因為貪財,季家人這輩子不會缺錢花,從來不知渴財為何物;只不過,這幅場景實在太壯觀了。
不過他好像也明白為什麽季家不缺錢了:且不論這個秘密藏寶洞,就算僅是頭頂的古堡,別說是季家上上下下一百來號人,就是養整個城的人也不成問題。
古堡……
季辭黯淡地意識到,今夜之後,或許它就不複存在了。
先是震撼,再是入迷,季辭幾乎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現在可不是什麽尋寶或者參觀節目,他得趕緊找到辦法活着出去!
*
洞穴冬暖夏涼,盡管陰冷潮濕,但還是比方才在露臺吹着寒風要溫暖些。這裏連着岩壁和暗河,整個洞穴應當都是從地下挖的。
他和箱子加起來也就一百公斤,竟然能砸穿「地表」,那麽最起碼他下落的那個位置不會是正常的地質結構,一定被替換過。
火把的照明範圍有限,洞穴又過于龐大,他沒法分辨出究竟哪些部分是原生,哪些部分已經被改造過。至少種種跡象表明,這裏能夠突破的脆弱表層不止一處。如果他找不到順暢的門,那麽暴力破解也可一試。
季辭擡頭看了看被自己砸開的那個「天窗」,除了晃動的大火,還流淌下一點銀白月光。
無論大地上正經歷怎樣的浩劫,月亮都清清冷冷與世無争挂在天上。是一種幸福,亦或是不幸呢。
幾座金銀寶山橫在他面前,想要翻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它們之中有很多是非常重的寶物,單憑人力運進來實在困難,使用龍身是更符合常理的事。
因此,連接內外的通道一定能容納下巨龍的身長,也就是說會比尋常的門寬闊得多。
也許他應該換個思路,無論是門還是窗,為什麽一定要是開在頂上呢?
既然這是不為人知的藏寶洞,那麽通道也不一定不同尋常。更何況龍有翅膀,可以随意到達他們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不該拘泥于目之所及。
季辭舉着火把小心地走到懸崖邊,向下望去。只可惜光線太過稀少,根本無法穿透濃重的黑。
崖邊大約是正對着頭頂石林的水滴,非常濕滑,他邁出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季辭有些失望,連站在崖邊都很艱難,就算真的在懸崖下找到了正确的通道,什麽裝備都沒有,怎麽下去呢。
不知是什麽樣的構造,能如此隔絕外界的聲響,洞穴裏靜得出奇,除了水滴以外,就只剩他腳步的回聲。
——龍翼驀地劃破空氣的聲音驚得他一個趔趄,差點直直摔下去。
*
那是一頭A級雄性巨龍。
龍瞳如此明亮,以至于整個洞穴的昏沉都掩蓋不住他全身閃閃發光的金,才能讓普通視力的人類在黑暗之中也看得出他的血統等級。
他是從下面飛上來的,這也證明了季辭的猜想,出口的确在懸崖底部。
季辭一喜,以為是許游,或者季霖澤和加西亞,但很快發現他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甚至不是他認識的龍。
季辭生長的這二十年裏,被家人和許游保護得好,像養在閣樓裏的小王子,不知世事與人心險惡。所以即便陌生的巨龍輕飄飄落在他面前,他也只是後退幾步,沒有逃跑。
直到那龍化作人形,季辭看見他的眼睛,深藍色的,在夜色的映襯下如同寶石。
明明是非常好看的一雙眼睛,他卻忽然感到了危險。
但他能往哪兒跑呢。他們此刻就是地上的小雞與天上老鷹之間的差別,根本無處可逃,也沒必要。所以季辭只是站在那兒,望着來人。
男人也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沒想到在這裏能遇見季家的小少爺,還真是意外之喜。”他禮貌一笑,伸出手:“幸會。”
無論是藍眼睛還是笑容,季辭都覺得很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貴族家的小公子是不需要同別人握手的,季辭沒動,男人的微笑也不動,下一秒,伸出的手竟然掐上了季辭的脖子!
“哈瑞斯。”他自我介紹的聲線溫柔而紳士,與之相反的是手上毫不留情的力道,“記住我的名字。”
*
喉管被壓制到幾近窒息,疼痛順着肺部擠壓着內髒,季辭雙腳離地,臉漲得通紅,無力地松開手,火把跌在地上,在他們身周燃起一小灘火焰。
哈瑞斯像是沒看到似的,輕柔地問:“小少爺,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孤立無援的情況吧?”
“咳、咳咳……”他說不出話,滿眼淚花。
然而可憐兮兮的模樣不會讓哈瑞斯有絲毫憐憫,反而會激起他的暴虐:“看吧,這就是人類。弱小的,卑微的,不堪一擊的人類。”
他的眼神充滿了厭惡,就好像季辭和他在此之前不是從未見過面,而是幾世的仇敵:“區區一個人類,憑什麽可以像真正的貴族之子一樣生活在純血家?”他輕蔑道,“對付你,根本不需要像對付他們一樣用龍焰。”
季辭猛然明白過來:“是你——”
今晚的大火,爆炸,坍塌,莫莉的死,那麽多龍的傷亡,城堡的毀滅,原來都是哈瑞斯一手造成!
幹幹淨淨的小少爺那雙原本天真的眸子因他的一句話添上鮮亮的恨意,這讓哈瑞斯感到有趣許多:“沒錯,是我。不過,你知道了又能怎樣呢?反正馬上就會死在這裏。”
哈瑞斯悠然道:“甚至犯不着費力用上龍形态,只要……一只手。”
他輕松地加了點力道,滿意地欣賞着青年漂亮的窒息。
果然,他想,美太無趣了,只有毀滅美,才值得一看。
哈瑞斯想要把這副畫面記下來,結果手腕上傳來鑽心的痛———季辭毫不留情、用上全身力氣咬了他一口。
男人吃痛地松開手,季辭從高處摔在地上,膝蓋骨疼好像要斷裂。他爬起來想要跑,卻再一次被攔腰勒住。
龍尾将他捉回哈瑞斯面前,後者依舊是人形,化出尾巴仿佛沒有消耗。龍尾纏得相當緊,不再像之前卡住他的脖子只為了挑釁,這一次攪碎他肢體的力道是真的,豎起的毒刺也是真———男人已經沒有溝通的耐心,要置他于死地。
那雙深藍眼瞳掀起憤怒的海嘯,語調卻更加優雅:“小少爺,我剛才對你太溫柔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