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行走的魚
行走的魚
回南濱一定要和朋友相聚,與懷琳和盧耀來中國玩了大半個月。前腳剛剛離開,後腳方可櫻說她也回南濱休探親假,順便宣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路黎猜到了方可櫻所說的最重要的事情,也許是帶男朋友回來見面,但是沒有那個人竟然是——屈躍然。
“屈躍然?”
陳淮越微睜了睜雙眸,語氣平靜但也透着幾分疑惑,難怪最近這段日子,宋丞整個人狀态不是很對。
雖然已經和方可櫻閨蜜聚會回來,但回想起方可櫻和屈躍然戀愛的事情,路黎依然還是感覺非常不可思議,不由輕抓着陳淮越的手臂輕嘆着說道:“你是不是也難以相信?”
路黎的性格不是會做出這般親昵的動作,可是和陳淮越戀愛久了,這些親密的小動作在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來。
起初陳淮越聽後只有一瞬的疑問,随後便沒有多餘的情緒。
常年在圍場裏面競賽,突如其來的狀況層出不窮,再如何莫名其妙狀況能都會出現,陳淮越對于偶然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能做到處變不驚地面對,鎮定自若地接受。
然而,女朋友這些親昵可愛的小動作,對他來說可遇不可求。
陳淮越開始配合路黎的情緒,挑眉問道:“對啊,他們兩個怎麽突然……在一起了?”
路黎完全沉浸在好朋友的戀情當中,語氣十分驚悅:“诶!我當時說的話和你一模一樣……”
她當時聽見方可櫻說她和屈躍然在一起的事情,也說了同樣的話。
“因為我們倆天生般配,心心相印啊。”陳淮越眉目含笑,吊兒郎當地湊到路黎面前說道。
路黎輕推了陳淮越,繼續給他講方可櫻和屈躍然的事情,陳淮越安靜地聽她說。
方可櫻和屈躍然之間,一直都有彼此的聯系方式。今年,屈躍然被公司派到香港出差一年。有次兩個人都休假,約着一起去吃榮記粉面。從那以後,兩個人周末經常相約去爬山、健身,一起逛完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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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以後,屈躍然約方可櫻一起去太平山做纜車,在坐纜車的時候,屈躍然和方可櫻表白了。
陳淮越:“日久生情?”
問完這句話以後,陳淮越自己都震驚了一下,他以前哪裏是會操心問這些事的人。
“不是诶。”路黎興奮地說道,“屈躍然讀高中的時候,就喜歡可櫻了。”
陳淮越聲調輕揚地“哦”了一聲,這一點他倒是沒有想到。
屈躍然讀高二的時候,便喜歡方可櫻了。在他的眼中,覺得方可櫻性格直爽又愛憎分明,很像武俠小說裏面直言快腸的俠女。
只是屈躍然的性格偏內斂,不是那種會将喜歡訴之于口的人,他的這份喜歡一直都沒有表露,甚至他和方可櫻之間都沒有親近的主動。
然而,他曾經還有一次,坦率沖動地表白過自己的心意。
高二下學期晚自習那次停電,教音樂的任老師來看班,讓大家做些刺激好玩的事情。整個高二(2)班玩寫真心話紙條的游戲。
屈躍然在自己的那張紙條上面,寫道:你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俠女,而我是身無長物的一介書生,但我願意永遠為你書寫贊歌。
路黎眼睛中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芒,“這句話寫得好浪漫啊……”
陳淮越看到路黎眼眸中的羨慕,心中開始反思當年自己寫的紙條。
“對了,陳淮越。”路黎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眸光輕輕流轉看向他。“你那張紙條為什麽署名要寫‘卡夫卡’?”
陳淮越聽後愣了一下,這件事情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他沒有想到路黎也還記得。
“我當時以為你喜歡卡夫卡。”
路黎不禁感到詫異,一臉茫然不解地問道:“你為什麽會這麽以為?”
高二下學期,方可櫻周末到路黎家中寫作業。方可櫻寫着寫着開小差,将卷子扔在一邊,然後拿起手機拍照發朋友圈。
自拍照中無意拍到了一側擺放的書籍,被閑着無聊刷朋友圈的陳淮越看到。因為這條朋友圈和路黎有關,陳淮越仔細地點開看了照片,看到了那本《張棗的詩》。
這是一本詩集,陳淮越對詩并不感興趣,卻還是在南濱城跑了五家書店,買到了這本書。
如果要講真心話,這一首首詩歌,陳淮越真心看不來,但是想着路黎喜歡這本書,為了能更好地了解她,靠近她一點,與她能有共同語言,他還是一篇篇地讀了。
每當特別想路黎,想到忍不住就要給她發微信的時候,陳淮越就讀一首書中的詩。這本書不算薄,看到第一頁時,陳淮越想這要多久才看全部看完。可是,最後他好像只用了一個多周的時間,看完了323頁的詩集。
陳淮越看到第179頁,那頁的詩名字叫《卡夫卡致菲麗絲》。
陳淮越想起幾天在學校那條街的便利店門口,遇見路黎他手裏拿着那本叫《在流放地》的書,作者好像就是卡夫卡。
那本書他買《張棗的詩》的時候,也順便買了,書裏面節選了很多篇卡夫卡的文章。
陳淮越以為路黎很喜歡這位作家,于是上網查了這位作家的詳細信息。
在文學領域成就巨大的卡夫卡,在感情方面一生未婚。
因為看過那首十四行組詩《卡夫卡致菲麗絲》,陳淮越以為卡夫卡一生未娶,是因為對菲麗絲愛而不得,餘生念念不忘。查閱過後才知道,原來是因為他陷入了對婚姻的恐懼之中。
卡夫卡先後兩次向菲麗絲求婚,菲麗絲兩次都答應了,可是他又出爾反爾兩次都取消了婚約。
後來卡夫卡愛上了別的少女,再後來又愛上了密倫娜,為她寫下了著名的《致密倫娜情書》。
每個人對待感情有着不同的感受,陳淮越不會随意評價其他人的感情,但是無論是兩次與菲麗絲訂婚又退婚,還是先給菲麗絲寫了表白信,又給密倫娜寫情書示愛。在他個人的認知中,這大概都是一種背叛。
所以,陳淮越在給路黎的紙條上面寫着:我不會背叛你。
不會背叛對你的承諾,也不會背叛對你表白時的心意。
愛上你以後,我就不會再愛上別人。除了你,我不想把自己的愛意傾注在別處。
路黎沒有想到那張紙條的背後,原來有着這樣隐秘的少年心懷。
陳淮越目光灼亮地望着路黎,沒有半分平日随性散漫的玩世不恭,而是面色誠懇,發自內心地承諾道:“路黎,我發誓,我會永遠對你忠誠。”
這始料未及的表白,令路黎忽而紅了眼睛,她偏開眼眸看向別處,想要避開陳淮越的注視。
路黎故意口是心非地嬌嗔道:“你的發誓有點晚……”
不想陳淮越似是回憶般喃喃說:“在南濱街頭與你相逢的那一刻,我就發誓了,後來又在我的心裏念過千萬遍。”
路黎重新将眸光回轉到陳淮越俊逸英氣的臉龐,他的目光飽含愛意,比年少更直白和深厚,但和初見那年一般熾熱和灼耀。
“遇見你,我的心跌在鮮花上。”
路黎情不自禁地說道。
陳淮越攬着路黎,俯首在她的額頭上,落下愛惜又珍重的吻。
長租路黎家房子的租戶,上個月聯系路黎說,這個月到期以後,不打算繼續租房子了。
在南濱打拼了多年,去年他們在南濱買了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房子已經裝修完成,今年可以搬進新家。
陳淮越上午有工作安排,路黎也不想什麽事情都麻煩他。這些年她一個人獨自生活,生活中幾乎所有事情,都能一個人完成。只是陳淮越總是要兩個人一起,弄得她好像戀愛以後,喪失了一大部分的自立能力。
路黎一個人過去收房,當年租房的那對情侶,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孩,也在這個城市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家。路黎真心為他們感到開心。
女人說道:“年租還有兩個月才到期,您還把押金退給我們,真的很感謝。”
就算還剩下兩個月滿年租要求,很多房東會以合同為由扣留押金。
路黎微笑着搖了搖頭:“其實要謝謝你們,這些年十分愛護房子。”
她全屋看過一遍,能夠看出這些年,這對夫妻認真對待房屋,而且她也聽黎盈說過,他們把這裏當作自己家愛護居住。
租戶一家已經搬走,今天是來歸還鑰匙和收房,于是雙方一起走下樓。
“路小姐,真的謝謝你。”女人再次道謝。
路黎真誠地說道:“我這些年在國外不方便,家裏什麽東西壞了,還要多謝你們留心。”
下到一樓臨分別的時候,女人說道:“黎女士是您的姑姑嗎?”
路黎說“是”。
“路小姐,請幫我跟她說聲謝謝,孩子出生時她特地來看過。還有一位……男士,住在江漢路那邊,這些年家裏東西壞了,一直都麻煩他來修理和更換。他說他黎女士工作忙,房子有什麽事,都可以直接聯系他處理……”
路黎聽女人講話,聽着聽着感覺她的聲量減弱,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臉。她只知道一個人住在江漢路那邊,那個人就是她的父親——黎書行。
這些年,租房的這家房客極少聯系她,原來是因為黎書行在背後默默幫忙。
路黎腦海中浮現出黎書行趕來修理水電的畫面,想起這些年他試圖聯系自己的拘謹和窘迫,然後她又重新想起當年她打開家門,看見他和瞿韻還有她兒子,仿佛真正的一家三口的溫馨畫面……
她的心像是有千萬顆細針在紮。
“嘀——”
車笛聲在耳邊驟地響起。
路黎這才猛然回神,看見陳淮越那輛标志性的邁凱倫塞納超跑。
将一切雜思抛在身後,路黎朝車子小跑過去。當到了跑車旁邊,陳淮越已經将車門從裏面打開。
路黎坐上車以後,陳淮越随口問道:“剛才站那在想什麽呢,等了半天你也不過來。”
路黎邊系安全帶,一句話帶過淡淡說:“想事情。”
陳淮越深知路黎的性格,她這麽淡然回的一句話,就是不想說的意思,他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路黎淺笑說:“不是說了不用你來接嗎?”
陳淮越薄唇挑起深深的笑弧,懶洋洋地說道:“我想我老婆了。”
路黎胳膊倚着車窗,輕輕地笑出了聲。
兩個人商量晚上去南都路吃飯。
陳淮越見路黎情緒沒有異樣,說好餐廳的事情後,語氣試探地叫道:“老婆。”
路黎轉頭看向駕駛這邊,含着疑問“嗯”了一聲。
陳淮越沉吟了片刻,在路黎的凝視下緩緩開口:“我媽說,這兩天想和我們一起吃頓飯。”
“啊?”路黎驚恐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