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夏日傾情
夏日傾情
上個月最後一次考試結束以後,陳淮越便飛到南半球過冬天去了,補因為學業而錯失的雪季。
從新西蘭Whakapapa雪場回來不到兩天,陳淮越稍微有點後悔這麽早回來。今年南濱的七月尤其熱。熱到人坐在空調房裏,望着窗外炎熱的日光,心疼被灼曬的樹木。
他還是頭一次這麽不喜歡過夏天。
解枞樂給陳淮越來打電話,兩個人這個七月在Whakapapa雪場剛認識。解枞樂和陳淮越一樣都是到南半球補缺少的雪季,不過年齡比陳淮越大兩歲,父親再婚後被放養在澳大利亞讀高中。
解枞樂:“今天我後媽辦什麽慶功宴,你來不來玩?”
陳淮越想都沒想,直覺拒絕:“你後媽辦慶功宴,你湊什麽熱鬧?”
“別的我當然沒興趣,但今天聽說會有很多學舞蹈的姑娘來,個個細挑漂亮。”解枞樂饒有興趣說道。“總比在家憋着有意思吧。”
陳淮越輕嗤了一聲。
解枞樂繼續勸說:“你來吧,我還叫了幾個喜歡滑雪的朋友,大家認識一下。”
解枞樂家離魏哥那兒很近,如果什麽慶功宴足夠無聊,中途離開可以去魏哥那跑兩圈車。
陳淮越懶洋洋地答應道:“行吧,沒意思的話,我待會就走了。”
解枞樂的後媽以前是南濱芭蕾舞團的首席,今年和當年同在南濱芭蕾舞園的好友顏玲,合資開辦了一家舞蹈學校。前幾天首家舞蹈學校開業,今天在家裏舉辦開業慶功宴。
陳淮越下樓去找愛寵巧克力,遇上中午臨時回家的馮幼苓。
“對了,上午我就想着給你打電話,後來開會給忘了。”馮幼苓看見下樓的兒子邊走邊說。
陳淮越拿起狗玩具在逗巧克力,随口問道:“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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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佳妍要去參加關俐舞蹈學校的慶功宴,她爸媽臨時有事去外地了,你幫我陪她去一趟。”馮幼苓說,知道自己兒子的性格又道。“我看那個地址離你練車的車場很近,送完她你要是不愛待在那裏,就等你練完車再接上她就行。”
陳淮越面無表情,淡淡道:“她爸媽拜托你的事,找我幹什麽?”
馮幼苓提包走到門口,重新折回來說:“我不是沒時間嗎?反正你每天晚上都去練車,順路幫個忙的事情。”
陳淮越轉身去影音房,輕飄飄地抛下一句話:“你讓司機送,這事我不管。”
馮幼苓看着兒子挺拔的背影,真心覺得不如小時候可愛。沒辦法,他說不幫,只好拿手機給司機打電話。
解家在南江旁邊的一座小山上,站在二樓陽臺能看見南江上游的山林風光,還有遠處漸次聳立的都市高樓。
解枞樂走過來搭陳淮越的肩膀說:“太給面子了,兄弟。”
“沒什麽意思,我坐會就走。”陳淮越漫不經心地說道。
解枞樂連忙說:“現在沒意思,等會就有意思了。你馬上就要讀高中了,也該找女友了吧。”
舞蹈學校的慶功宴,學校跳舞出衆的學生都會來參加,男生自然沒有什麽看頭,但是女生個頂個的漂亮。
陳淮越置若罔聞地看手機。
解枞樂看了眼手機,急切地喊陳淮越:“走走走,我們下樓,黎晏他們到了,在樓下等我們。他和許硯南每年也喜歡反季追雪……”
陳淮越收起手機,單手插兜步态散漫地邁步下樓。
身後窗外下午的熱風,膩膩的輕拂着陽臺的紗簾,一下又一下,将夏日午後的時間拉得漫長又綿遠。
中考結束以後,路黎沒有離開過津海。黎書行看女兒無聊,根據她的愛好,幫她報了一個素描班。
兩個月的素描短期班,中間有一個周的空課,小時候的芭蕾老師顏玲邀請參加她的舞蹈學校開業儀式。
顏玲是媽媽當年在芭蕾舞團的好友,又是她初學芭蕾的舞蹈老師,路黎沒有拒絕邀請,從津海坐飛機到南濱參加,順便拜訪在南濱生活的表姑黎盈。
顏玲中途回舞蹈學校取服裝,再次返回被山下小區保安告知,山路兩側已經沒有多餘的停車位,幾個人沒辦法只好步行走到半山腰。
保安沒有說謊,上山路的別墅兩側停滿了車子,而且沒有多遠的距離,只是走個五六分鐘的路。
顏玲轉頭沖路黎笑說:“待會有表演的機會,你要不要也跳一段獨舞?”
路黎淺笑說:“顏老師,我已經很多年沒練了,還是算了吧。”
顏玲和關俐創辦的這家舞蹈學校,無論是師資條件還是選址位置,都是南濱市首屈一指的學校。這也決定了收費标準不會走平價路線,面對的階層亦不是普通工薪家庭。
今天的慶功宴在這樣的場所,邀請了關俐在解家幾乎的所有人脈,也正是因為想要得到更多合适生源。
顏玲含笑說道:“前兩天看你拍宣傳視頻的時候,基本功還是紮實的。你小時候學舞的時候,你媽媽帶你去舞團沈團就說是個跳芭蕾的好苗子……”
舞蹈學校需要拍攝宣傳照片和視頻,挑了幾個學生顏玲都不是很滿意,最後選擇形象更出衆的路黎幫忙拍攝。
路黎和兩個學舞的女生,跟着顏玲朝解家別墅走去,那裏也是今天慶功宴所在地,關俐已經派人過來接。
夏天的風挾着地面翻騰的熱浪,迎面撲到裸露的肌膚上。庭院中修剪打理的美麗鮮花,一排排整齊地放在歐式花藝架子上面,好像一簇簇燃燒的火焰。落入眼簾只感覺到炎熱,沒有任何欣賞的興致,只想加快步子躲開。
路黎抱着新取來的舞裙,她來幫跳舞的女孩們做表演前的服裝妝容檢查。
“路黎?”
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邊走路邊轉身望去,看見黎晏和二三好友站在一樓側廊旁的窗邊。
“還真是你。”黎晏見是自己表妹,薄唇扯出一抹笑容。“我剛才還以為眼花,沒敢認。”
如果不是前幾天在黎盈那裏見過,恐怕走在大街上,彼此都認不出對方。
小時候,兩個人各自的爺爺還在世的時候,過年一起玩過。後來老一輩接連過世,小輩們之間很少有聯系。路黎随着黎書行的工作在津海生活了大半年,也沒有見過這位親戚。
路黎言簡意赅地說道:“我跟着老師過來幫忙。”
黎晏“哦”了一聲,路黎也沒有停下來繼續和他說話,和同伴一起上二樓。
路黎幫忙檢查完舞者的着裝,倚着二樓走廊的窗戶看南江蜿蜒潋滟的山色風光,借此打發無聊的時光。
關俐的慶功宴辦的華麗又隆重,站在二樓窗邊,仍舊能夠聽見她手持話筒激情發表心路歷程的感謝詞。
偏頭躲過一陣熱風,看見庭院西側的露天泳池旁,站着四五個身形修長的男生,似在百無聊賴地笑談講話。
距離的有些遠,看不清他們的長相,路黎根據模糊的服飾猜測應該有黎晏,應該是一群富家子弟在宴會期間自顧消遣。
一樓感謝詞的話筒音在一片掌聲中結束,路黎離開二樓窗邊下樓。
宴會的工作人員送來解枞樂叫來的香槟,一一遞給幾位男生。
陳淮越擡手婉拒:“麻煩給我一杯冰檸檬水。”
最多再勉強待半小時,他就要離開去車場練車。
陳淮越站在泳池旁等冰檸檬水,看見倪佳妍邁着歡快的步伐,朝自己這邊走過來,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淮越,苓姨不是說你不來嗎?”倪佳妍說。
陳淮越聲音寡淡:“我待會就走。”
倪佳妍嬌滴滴地說道:“我們一起走吧,我也想回去了。”
解枞樂、黎晏等都看向這邊的兩人,目光含着一派了然的笑意,這種場面對他們這些家世出身的人來說司空見慣。
陳淮越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他一向是一副冷傲酷拽的姿态。彈鋼琴的時候,國內外青少年組大獎拿到手軟。參加賽車比賽,接連刷新國內卡丁車比賽圈速記錄,中考前的五月份,他又剛在寧城跑F4刷新賽事記錄。
凡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有狂妄冷拽的資本。
“你不是有司機嗎?我不順路。”陳淮越接過新送來的加冰檸檬水,淡漠慵懶地端着杯子進屋。
倪佳妍站在原地失落片刻,想要拔腿追上陳淮越,可是想想他不近人情的脾氣,還是望而止步去找自己的小姐妹了。
陳淮越從小到大都是女孩們視線的焦點,想要靠近他身邊的人比比皆是,然而他從來懶得理睬。
倪佳妍在心裏默默安慰自己:她已經比其他人更有機會在他的身邊,他們兩人的父母還是多年好友,他的父母從小就很疼愛她,所以她才不會計較一時的小得失。
陳淮越沒骨頭似地單臂倚着窗邊,下午的氣溫真的熱到人心煩,同時再聽着這些嘈雜的人聲,很容易使人的心情變得更加煩躁。
仰頭将玻璃杯中的冰檸檬水一飲而盡,不經意瞥眸看見客廳不遠處人群的邊緣,靠近樓梯的位置站着一個長相白皙清冷的女生。
她身旁擺放的那瓶插水鮮花,被附近的人群紛紛碰到的花苞下垂耷拉着,零星落下幾片花瓣。
衆人都在看臺上的歌舞表演,她獨自蹲下一片片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花瓣,放在掌心惋惜地端詳了很久。
人人在翹首追逐喧嘩,只她一人在憐惜夏花。
少女拾起凋落的花瓣後,沿着走廊朝門外走去,陳淮越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身影。
腳步跟的很慢,不想被女孩察覺後,驚恐懷疑他是壞人。
解家的後花園稍微有些大,嬉笑打鬧的童聲漸漸傳入耳中,陳淮越以為自己跟丢了人。
繞過一面長滿爬山虎的房屋牆壁,看見那個女孩正在安撫一個穿着白色芭蕾舞裙哭鼻子的小女孩,五六歲的年齡。
幾米遠以外,剛才嬉笑喧鬧的三四個小男孩和小女孩,前後跑遠了。
女孩從口袋中掏出手帕紙,遞給小女孩擦眼淚,安慰她說:“我覺得你跳得不難看,我小時候沒有你跳得好。”
“可是……姐姐,他們說我跳得……像到處……亂…蹦的鴨子。”
小女孩哭得哽咽說不出話,女孩幫她順了順後背。
“他們不懂芭蕾舞。所以剛才我讓他們展示給我看他們的舞姿,他們吓的全都跑了。”女孩說。
小孩子思維跳度很大,突然又問道:“……你現在跳得好看嗎?”
女孩遲疑問道:“我跳給你看一下?”
女孩輕盈地展開雙臂,在半空中緩緩翩然擺動,猶如一只振翅欲飛的天鵝。
足下輕點踮起,輕快靈動地推出舞步,淺粉色的長裙随着躍動的舞姿,在藕白的小腿邊優雅旋開。
舞步曼妙翩跹,纖細身材恍如浮柳,整個花園的綠草坪是她天然的舞臺。
原本正在哭泣的小女孩,震驚地張圓了嘴唇,眼眶中還有未掉落的淚珠。
陳淮越感覺到自己的目光,在貪婪地追随着女孩的身影。
“對不起,我好久沒有練過了。”女孩停下腳步,對小女孩歉意地說道。
小女孩熱情地雙手鼓掌,望着女孩說道:“姐姐,你跳得這麽好,為什麽剛剛不上臺去表演?”
女孩停頓想了一瞬回答:“因為我覺得舞者首先要取悅自己。”說完可能感覺小女孩這個年齡聽不懂,便又輕聲說道:“你呢,為什麽要學跳舞?”
“因為……我覺得跳舞特別漂亮,我很開心。”
“跳舞能讓你開心,如果心情不開心,那麽跳舞就不漂亮了。”
“那我要開心地跳舞。”
女孩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如果遇到讓你不開心的人,不要聽他們的話,他們不懂你的漂亮。”
小女孩快樂地笑起來,主動牽着女孩的手,繞過小路離開了花園。
陳淮越下意識地躲閃了下,整個身體隐在牆壁後面。他是個陡然闖入仙境花園的外來客,驀然出現在這裏,感覺自己配不上女孩的美好。
陳淮越長這麽大,驕矜如他,第一次生出這種妄自菲薄的自卑感。
漫步走回別墅,遠遠看見解枞樂等人站在窗邊講話。解枞樂也瞧見陳淮越,朝他招手示意過去。
“你去哪裏了?我還找我家阿姨找你。”解枞樂問道。
陳淮越眼眸溢出幾分笑意,說道:“去了花園,很漂亮。”
解枞樂語氣得意:“那是。”
陳淮越好整以暇地靠着窗邊,一雙狹長漆黑的眸子,卻在人群中搜索惦記的身影。
“诶,那個穿粉色裙子的姑娘誰帶來的?”一男生好奇問道。
解枞樂随即接問:“哪個?哪個?指給我看看。”
一旁的陳淮越眸光微沉,繃緊了嘴角,臉龐驟地轉冷,渾身散發着森冷不好招惹的氣息。
有女生想要過來搭讪,也被他生人勿擾的姿态勸退。
确定目标以後,解枞樂抓來一個舞蹈學校的男生詢問,一問兩查終于問出了女孩的名字。
解枞樂說道:“路黎,跟着顏玲來幫忙的學生。”
許硯南去拿香槟回來以後,湊熱鬧問:“你們在說哪個姑娘?”
“就那個穿淺粉裙子的,剛才解枞樂問了,說是叫路黎,跟着過來的學生。”
“原來你說路黎啊,那是黎晏他表妹。”許硯南和黎晏都是從津海過來的,解釋道。
幾個人正說着話,黎晏聽着電話從二樓下來,陳淮越看在眼裏。
解枞樂靠近黎晏身邊,熱絡地套近乎,嬉皮笑臉地說道:“黎晏,許硯南說路黎是你表妹,長得挺漂亮的,幫我介紹一下呗。”
“滾,你這種花心貨,離她遠點。”黎晏想都沒想,半開玩笑地罵道。
陳淮越的目光重新移到路黎的身上。
後來,他加了黎晏的微信,兩個人脾氣相投,竟然成為了朋友,還一起約着到冰城和北歐滑雪。
陳淮越偶爾會轉彎抹角地問黎晏,關于他的表妹路黎的事情。
可惜,黎晏所知甚少。
不過,還是有收獲的。他知道女孩在南濱出生,但在津海讀書,母親曾是南濱芭蕾舞團的首席,但卻早早去世,父親是建築設計師,她随父親輾轉多地求學。
直到高二那年,聽黎晏說表妹要回南濱上學了,還就讀于他所在的南濱中學。
你知道願望成真的感覺嗎?
陳淮越知道那種感覺,聽聞消息的那一刻,腦海裏炸起了煙花。
在解家看見她一個人在花園的角落跳舞,此後對她念念不忘,所有的思念幻成一座蜃樓。後來在南濱街頭再次遇見她,心中的蜃樓終于變為一座神殿,赫然聳立,他欣喜若狂。
少年才識愛恨,初識便為一人心動。
少年才知何為心動,從此便陷入一生相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