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verysummerti..
Every summerti..
下午三四點，太陽漸漸西落。環島公路東段有一塊寬廣的天然草坪，冬港島相關的許多旅游攻略都說，這裏最合适下午來方風筝。
冬港島九月下旬，島上的植被還不見落黃之意。
海邊草坪西面正種植了一排樹木，正好将午後餘熱未消的陽光，遮擋在外邊，像手掌張開阻攔光線。剩下透過的幾縷光線，照在蔥綠柔軟的草坪上，增添幾分溫柔和浪漫的基調。
放風筝戴草帽不方便，路黎戴了陳淮越的墨鏡。準确一點說，應該是陳淮越送的墨鏡。
中午從沙灘車下來的時候，路黎摘了墨鏡，還給陳淮越。陳淮越沒接，說這副本來就是要送給她的。他那天去墨鏡順便買了幾副，他們五個人都有。
路黎心裏泛起猶豫。陳淮越說的沒錯，五個人都有，但是目前來看，好像只有她和他的鏡片和鏡框是一模一樣的。
不過這是個誤會，很快就解開了。
四個人下車，遠遠就看見等在路邊的任宇祺，嚷着說自己開四驅不熟，要不就和他們一起去借人了。
他也戴着墨鏡，也是透橙黃光的鏡片。路黎這才松了一口氣，任宇祺戴了同款墨鏡就行，這樣在全班不會太顯眼。
路黎沒有放過風筝，方可櫻說等她的風筝飛上天，就來把路黎的風筝送上天。只是……她放風筝的水平，也值得商榷。
路黎按照同行的聶老師教的辦法，站在原地等風。等一陣風吹來，然後擎着風筝，逆風飛快地跑，讓手中的風筝線有明顯的拉扯感。
跑了十幾分鐘，等了很多次陣風，風筝依然沒有放起來。
“快看，那個橙紅色的風筝，飛得好高！”
“是誰的風筝啊？”
近處有同學驚呼，路黎也仰頭去看頭頂像被水洗過的澄淨天空中，平穩翺翔的橙紅色飛鳥風筝。
Advertisement
餘光不經意地往身旁輕輕一瞟，看見風筝的主人，他在悠閑地拿出手機，準備給自己的風筝拍個照。
陳淮越好似感應到她的目光，在她看見他的那一刻，悠哉随意地掀眸看了過來。
路黎随即收回自己的視線，繼續搗鼓自己手裏的線盤，準備嘗試新一輪的“放飛”。
“我教你。”
陳淮越清冽的聲音落在耳畔，尾音輕輕地自然上浮，消匿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中，仿佛從淺藍的海面吹來的風，清新又夾雜着濕漉漉的水汽，沾撫在別着碎發那塊耳後細膩肌膚。
在溫熱的午後時光，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可當那一點迷人的微涼感與柔膩肌膚接觸後，又不禁令人下意識受驚羞避。
路黎腦海中想起方可櫻剛才幫自己放風筝，兩個人一前一後飛快地擎着發風筝向前奔跑，風筝落地猛然停下後撞抱在一起的身體接觸。
她婉拒道：“不用了，謝謝。”說完便轉身四下找方可櫻。
方可櫻這人卻又一次不見了！
路黎默默嘆了口氣，只好擡頭向陳淮越求助道：“你不用教我，你能直接幫我放上天嗎？”
陳淮越低低地笑了聲，無聊地挑路黎的話，挑眉笑說：“我怎麽把你放上天？冬港沒有直升機觀光，也沒有跳傘項目。”
路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語氣平靜到近乎冷漠：“這是你想的冷笑話嗎？”說完這句，還面無表情地環抱摸了下小手臂，“冷。”
陳淮越第一次見路黎對人翻白眼，整個人較剛到南中生動很多。他發自內心地笑出了聲，幽黑的眼眸中都氤氲起笑意，将自己手中的線盤遞給路黎，又伸手接過她的線盤和風筝。
遠處坐着草地上，對放風筝毫無興趣的宋丞，看見笑得整個肩膀都在微顫的陳淮越，一臉狐疑地問道：“……路黎給我們陳專情先生講笑話，逗他開心了？”
任宇祺站在兩步外扯着手裏的風筝線，堅信不移地說：“開什麽玩笑？路黎肯定不會講笑話。”
冰山校花怎麽可能會講笑話。
整理淩亂打結風筝尾巴的方可櫻，神情不解問道：“陳專情？外號？你不怕陳淮越打你？”說完又罵任宇祺：“你才不會講笑話，笨蛋。”
宋丞笑說：“你不覺得很形象嗎？他已經揍了我一捶。對了，你別在路黎面前叫，有的人啊，把人捧在手心裏都害怕化了，啧啧啧。路黎轉學來之前，我以為方程式賽車是他未來的女朋友。這還是我們認識的陳老板嗎？”
方可櫻對宋丞的話不以為然，輕視地“哼”了一聲：“不懂何為愛情的笨蛋。”見宋丞表情好笑地望着她，她失望地搖了搖頭，說道：“同情你。”
宋丞不在意地輕笑了聲，欠揍地說道：“哦，我忘了，你對邬樹也是這樣。但我……和燕歌之間，就不像你們這樣。”
方可櫻這次是真心感到失望，不是因為他提燕歌，而是他倆愛情觀不同。她不想理宋丞，扭頭聽任宇祺發表不滿的抗議。
“我怎麽不會講笑話？難道不是我天天在逗你們開心嗎？”任宇祺說。
方可櫻搖頭否定：“你那是‘出洋相’。”
宋丞轟地一聲發出爆笑，坐在地上笑得像個不倒翁，身體大幅度前後搖擺哈哈大笑。任宇祺扔了手裏要放的風筝，方可櫻見他沖自己追過來，舉着風筝撒丫子飛快地跑了。
最後反而無心插柳柳成蔭，将手裏的海豚風筝成功放飛。
幾米開外的草地，路黎那只粉色金魚風筝，也成功飛上天，她從陳淮越手裏接過線盤，開心地望着在橙紅飛鳥目視幾米外，抖動粉色尾鳍的金魚風筝。
海底是另一種意義的天空，天空是海底眼中的自己。最遙遠的距離就此消弭，那麽孤獨的魚和慣于翔集的飛鳥，他們也可以在一起。
陳淮越站在路黎身邊，同樣仰頭眺望着她手中那只風筝，目光深邃且長遠，似是看得出神。
與她一同放風筝，竟然會羨慕那風筝，飛得再高再遠，線一直都在她手中。
遠處有放風筝的同學在笑說，放風筝時可以許下願望，手握風筝線盤的人紛紛對着天際許願。
傍晚氣溫适宜，細風吹拂，晚飯在綠地網球場外圍的露天海鮮大排檔。或者說是露天餐廳，因為還有專門搭建的原木舞臺，并且由海島土著樂隊伴唱。
聽說吃完晚飯，大家還有類似集體聚會聊天的進程，洗完澡路黎換了到腳踝的奶白色長裙。冬港島夜間溫差大，看了眼天氣APP，想着反正長裙看不到，在裙子裏面套了一條運動長褲。
到了約定好的大排檔，方可櫻興奮點餐：“我要吃孜然鱿魚蓋飯，多加甜洋蔥圈。”
路黎要了一份特色海膽炒飯，她從來沒有吃過海膽，很想嘗一嘗。還有一起吃的各種海鮮燒烤，一盤盤擺滿整張桌子。
晚餐進行過半，早已經有同學上臺即興表演。
方可櫻被熱鬧氣氛感染，從座椅上站起來，也躍躍欲試想要上臺表演。
隔着兩個桌的任宇祺叫她名字，撺掇慫恿她上臺，“你不是K歌女王嗎？大膽地沖上臺去唱，我給你揮舞熒光棒……”說着提前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宋丞也開始給她起哄鼓掌。
方可櫻沒好氣地朝他倆在的那桌，神情兇巴巴地瞅了一眼，然後踢開腳邊的凳子，喃喃自語道：“等着吧，看姐姐上去，閃瞎他倆的狗眼。”
方可櫻站上最前面的那方小舞臺，拍了拍店老板遞給她的話筒試音，然後聲音嘹亮地說道：“麻煩幫我找一下，伍佰的《突然的自我》。”
“投影儀上有歌詞，小時候跟着家裏人聽過，可以一起合唱。”方可櫻一點都不怯場，語氣自然地說道。
路黎知道她最近在聽伍佰，但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勇敢，在這麽多人面前唱伍佰的歌。
宋丞和任宇祺用力地拍掌，還此起彼伏地吹口哨喝彩，瞬間将氣氛推到頂峰。
“聽見你說朝陽起又落，晴雨難測……”
曾經脍炙人口，滿大街循環播放的經典老歌，它們有一種共同的魅力，會讓人在聽見第一句歌詞後，立即喚醒深處的記憶，不由自主跟着唱和。
路黎跟着伴奏的節奏輕輕拍掌，座席下面宋丞和任宇祺等人的聲音最大。
他們都只看見方可櫻的外向性格，以為她喜歡一個人，也是大大咧咧地表達，将喜歡高調宣揚搞得衆人皆知。所以他們都忽略了她在周記中最真實的表達，她寫過自己最真實的內心。
周記是語文老師布置的每周作業，在日常學習中，鍛煉大家的寫作能力，會挑選每周最好的幾篇放在作業角分享。
方可櫻有次在她的一篇周記裏面寫道，她看了一部電影，彈幕都在說女主性格別扭，但是她卻能解女主的所作所為。
有些人雖然外表活潑自信，可是在遇到喜歡的人以後，平時多自信就會有多自卑，自卑到将秘密掩埋，甚至有時會沖動到以僞亂真，将最真實的感情藏在無人知處。
“在寒冬時候就回憶你溫柔”
“把開懷填進我的心扉”
“傷心也是帶着微笑的眼淚……”
路黎突然好像懂了，方可櫻她為什麽喜歡這首歌。
人們總是會将外表性格活潑開懷的人刻板印象化，以為她們總是會大大咧咧，內心并不細膩敏感，所以情緒上面不需要顧及和關照。
外表看起來活潑自信的人，也會在下雪的日子，一個人窩在房間裏，回憶另一個人曾經無意間給過自己的那份溫柔，猶如一個偷糖果的小偷。
可能是今晚聚餐的氣氛實在太好，上臺唱歌的人很多，衆人打開手機手電筒随着音樂聲晃動手臂，站起來尖叫喝彩，幾十臺手機和相機在攝影留念，還有裝作狂熱粉絲上臺送花求擁抱，場面非常熱鬧愉快。
路黎這個情緒相對穩定的觀衆，只能趁着機會扒拉兩口飯。
正抽空吃着已經半涼的海膽炒飯，聽見宋丞情緒激昂的歡呼聲，還有明顯起了小高潮的喧鬧笑語聲。
順着視線望過去，看見陳淮越不知什麽時候，也走到前方的小舞臺上面，正在低頭調整提高話筒支架，路黎手上的勺柄停住。
陳淮越也是要唱歌嗎？她還沒有聽過他唱歌。
“……這首歌是我剛剛這個暑假，天天都在聽的，沒唱過但旋律歌詞都爛熟于心了……”陳淮越說到此處，握着話筒微微垂頭，慵懶地輕笑了下，然後緩緩收起唇角的弧度。
路黎耳的耳邊充滿着，驚嘆陳淮越好他媽帥的直接贊美。
陳淮越在輕起的伴奏樂聲中，聲調輕散随意說道：“陶喆《天天》。”
路黎沒有聽過這首歌，今天是第一次聽。陳淮越說這是他這個暑假天天聽的一首歌，他一整個暑假幾乎都在德國慕尼黑，不在南濱這座城市。
“想看着你，我愛的臉……”
“那馬路上天天都在塞”
“而每個人天天在忍耐”
“沒有你日子很黑白”
“原來這樣就是戀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擅長器樂，而他的嗓音音質又足夠出衆，所以唱歌非常好聽。衆人的反應都很真實，全場安靜到玻璃汽水瓶被碰倒在桌上，聲音聽起來都十分尖銳突兀。
路黎也很想像身旁的女生們，拿起手機錄下視頻，心裏掙紮了一瞬，最終還是沒有拿桌上的手機。
陳淮越可能也看了天氣APP，在白T外面套了一件煙綠色的連帽衛衣，衛衣裏面的白T還露出一小截白邊，整個人松松垮垮的，看起來非常随性放松。
舞臺近處的幾方燈光照在他的發頂，蓬松又柔軟，将他身上那份淩厲狷狂柔化，多了少而示人的溫柔。
“有個女孩讓我好想念……”
陳淮越唱到這句歌詞，目光有方向性地看向路黎這邊，路黎也感覺到他微轉的視線。
“我去，他看我們這桌诶！”
“我也看到了！”
“配上這句歌詞也太有氛圍感了吧。”
“我就當陳淮越看的是我。”
“哈哈哈幸好我是錄像模式……”
身旁這兩桌的女生低聲愉快地說道。
路黎将低頭拿起手機，将陶喆的《天天》添加到“我喜歡的音樂”裏面。
注：本章引號中的歌詞分別是伍佰《突然的自我》和陶喆的《天天》。
本章的标題是“願我如你手中鹞”，是越哥的視角，是他看着黎手中的風筝內心的願望。吳語地區叫風筝是紙鹞，越哥是吳語方言區長大的孩子，所以是“願我如你手中鹞”。
潛臺詞：願我如你手中鹞——飛得再遠再高，線都在你的手裏，你一拽我就會回來你手中。
越寫越愛他，這是我沒想到的地步，好有魅力的一個人啊。明天還有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