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MoonlightSonata
MoonlightSonata
摸底考試各科講試卷，任課老師晚自習講完試卷，剩下的自習時間，整個年級的教室都在改試卷整理錯題。
路黎剛給方可櫻講完一道物理題，聽見教室後面有異樣的輕微人聲，路黎轉身眼眸投向教室後排。
座位在教室中間，向右邊轉身只能看見宋丞的方向，他朝左邊正在笑着說話。路黎起先沒有多想，以為他只是在和任宇祺說話。
等回身坐直後，感覺好像并不是這麽回事，只在彈指一剎那，腦海中像是有流星劃過，仿佛受突然湧起的直覺牽引，路黎朝左側回首望去那個空了幾天的座位。
陳淮越站在課桌旁邊，正微微凝眉望着，剛從桌洞掏出一沓雜亂不齊的試卷。夜晚窗邊的風，吹得他寬大的衣擺，肆意翻飛。他站在那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定感。
路黎看了眼腕間的手表，還有半小時不到，晚自習便結束。如果她是陳淮越，她就不會過來趕晚自習。
晚自習下課鈴聲響，大多數人都匆忙收拾書包，家離得遠的學生，一般都是家長來接，路上還要耽誤時間。家離得近的學生，比如路黎和屈躍然等，就沒有那麽着急。
屈躍然扶了扶眼鏡，拿着物理練習冊，過來問路黎不明白的題目。
方可櫻見他站得辛苦，站起身給他讓座位，說道：“我去趟樓下，你先坐我這吧。”
屈躍然說了聲謝謝，然後專心聽路黎講這題的做題思路。路黎雖然平時看着冷淡疏離，但是班上有人問題都會仔細解答，聲音清清冷冷的，但是只要是認真聽了，就會知道她講的很耐心。
最初是有人問屈躍然，屈躍然說自己中間有個步驟一知半解。方可櫻喜歡湊熱鬧，碰巧路過聽見，平地驚雷地講透了那個知識點，連屈躍然都挑了下眉十分震驚。
方可櫻說她這麽明白，是同桌路黎耐心給她講了兩遍的功勞。屈躍然是方可櫻之後，第一個主動向路黎請教問題的人，從他過後，拿書過來問路黎題目的同學越來越多。
路黎耐心的講解，打破了之前衆人覺得她冷漠疏遠的刻板印象，她成為（2）班課間問題的另一處打卡“景觀”，第一處是屈躍然。
其實（2）班物理和數學成績，最好的人是陳淮越，但是他屬于運算步驟多一個字，不，多一個标點符號都不會寫的人，講題思路也是簡明扼要。
他的做題風格不适合請教問題，往往問題人還在思考第一步的原因時，他卻已經全部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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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黎和屈躍然讨論完題，教室裏只剩下幾個同學，方可櫻也去找人回來了。路黎似不在意地側眸看向左後窗邊，果然那個座位已經空空如也。
在學校看手機不是很方便，路黎也沒有想好，應該怎麽和陳淮越說筆記的事情。潛意識裏，也知道晚自習剛下課，正是教室內人流多亂的時候，不适合直接将東西給他。
剛剛讨論物理題的時候，路黎心想既然這樣，那麽就等全班人都走完，她将本子直接放在陳淮越桌洞，給他發個微信說一下即可。
心裏雖早已有了辦法，可是一時也說不清，情緒到底為何作祟，竟然劃過一絲淡淡的失落。
屈躍然已經準備離開，站在教室前門的燈光開關那裏，看見路黎和方可櫻還在座位上收拾背包，輕輕揚聲問道：“路黎方可櫻，需要我等你們嗎？”
路黎搖頭說：“不用。”
方可櫻擺手大聲說道：“不用，你先走吧，我倆一起走。”
屈躍然沒有堅持說“好”，又叮囑道：“燈別忘記關，還有前門後都要鎖好。”
方可櫻止不住地點頭：“好好好，你放心地走吧。”
屈躍然這才放心地離開教室。
兩個人關燈鎖門的時候，方可櫻笑說：“這不是鎖的好好的嗎？還對我們不放心……班長這人真的是太負責任了，從高一被老曹選為班主任那天起，他就天天都要叮囑關燈鎖門，這都高三了，咱們班還從來沒有被葛主任通告批評過，忘關燈鎖門，一次都沒有……”
路黎中肯地說道：“你也說了，他這是負責任，因為他是班長。”
可能自己太過于自我，在她看來這是一個負擔，每天都要為這些集體的瑣事留心，所以路黎很佩服屈躍然。
雖然認識時間不長，而且接觸不是很深，但毋庸置疑，他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班長。
方可櫻認同地點點頭，接着吐槽道：“他哪裏都好，但是他有點太啰嗦。他女朋友以後不得被他天天念啊，要是我的話，我肯定受不了，非得拿膠帶，給他把嘴封上。”
路黎被她的話逗笑，淺笑說道：“可我覺得你以後如果談戀愛，一定會對男朋友很好。”
方可櫻沒想到路黎會這樣說，怔住兩秒後，臉龐上滿是欣喜的神色，特別感興趣地問道：“為什麽？為什麽呀？我怎麽會對他很好，啊，啊？”
她每次和宋丞任宇祺他們拌嘴，動手想要揍人的時候，任宇祺經常說，他現在就想見見方可櫻未來的男朋友，他這以後要挨多少揍啊，甚至她自己也覺得相愛相殺，會是她以後戀愛的相處日常。
可是，幾今天路黎卻這麽說，這令她覺得十分新奇，還有一點驚喜。
路黎想了想，漂亮如水的眼眸泛着真誠，“那個人再怎麽啰嗦，你都不會拿膠帶，把他的嘴封上。”
方可櫻圓溜溜的小眼睛，開心地眨了一下，拉起路黎的胳膊左右搖動，語氣央求道：“為什麽呀？你為什麽會這麽以為？我知道你要誇我，說我刀子嘴豆腐心是不是，哈哈哈……”
路黎淡然一笑，但是很溫馨的笑容，說道： “是，也不是。” 聲音在月夜中格外清柔，有慰藉人心的魅力，“因為你是個很溫柔的人。”
方可櫻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誇自己。從小到大她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和陌生的同學也能很快搭上話。
可能因為外向活潑的性格，使衆人都以為她沒心沒肺，但其實她的內心也十分細膩敏感，會因為別人不經意的一句話，懷疑自己否定自己，傷心很長很長時間。
方可櫻感動地伸出雙手，情緒激動地環抱路黎，突如其來的舉動也讓路黎受驚，下意識地蜷縮雙肩，但是臉頰上也盈起清麗的笑容。
“诶，這兩位同學注意一點，不要趁着月清風黑，在校園內肆意……摟摟抱抱。”
宋丞從半明半暗的陰翳中，走到路黎和方可櫻的面前，清了清嗓子，佯裝一本正經地維護校規說道。
伴随着宋丞說話，陳淮越嘴角牽着淺淺的笑弧，走到路黎的面前。
剛才兩個人沉浸在聊天的氛圍中，沒有注意到教學樓前轉彎處，有兩抹高大的身影。
其中一個是宋丞，另一位自然是陳淮越。
“咦，你們倆怎麽在這裏？”方可櫻皺眉問道，“別告訴我，是在替葛主任值班，抓小情侶的……”
方可櫻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宋丞提着背包肩帶，一邊往前走一邊催促道：“方可櫻我發現一個事，你一下課話就多到不行，一上課就蔫……”
路黎的目光跟随着方可櫻離開，但是能感覺到身前那眼光灼灼的注視，她故意裝沒看見，可是她發現，自己心裏竟然有一點驚喜。
沒有得到注意的陳淮越，實在忍不住了，無奈地輕笑道：“喂，這位同學，你能看看我嗎？”尾音含着加重的笑音，能聽出來他是真的被她氣笑了。
路黎稍移了視線，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假裝道：“我看你了。”
陳淮越低低地輕哼了聲，含笑應道：“哦。”他講話一向是慵懶腔調，含着淺淺笑意的聲音在夜色中，聽起來多了一分別樣的缱绻。
他知道路黎在故意說謊，因為自從她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的眼睛就只看她了，再也沒有看別處。
夜晚校園沒有白日裏的喧嚣，道路兩旁的路燈高高地投灑下光亮，微風吹過，香樟樹梢在風中浮動，像被風輕輕揚起的綠色海浪。
突然想起筆記本的事情，眼下是給他的好機會，路黎側身褪下背包的單側肩帶，掀開背包的暗扣，拿出裏面的藏藍筆記本。
陳淮越不知道她忽然找什麽東西，但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她。
路黎随意将本子給陳淮越，聲音也十分平淡随意：“給你。”
陳淮越不明就裏地接過本子，問道：“給我的？”說着不解地翻開筆記本。
當看到扉頁後第一頁的內容，陳淮越眼神不禁怔住，他的視線從本子移到路黎的臉上，路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裝作若無其事地扭頭看向旁邊。
在他出去比賽缺課的這些天，路黎把每一節課老師講過的知識要點，相關需要自己整理的部分，都仔細清晰地記在筆記本上。
進入高三總複習階段，每天都要複習和講卷子，每一科都有太多拓展的知識點需要記筆記補充，一個周的筆記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然而他一直喜歡的女孩，專門抽出時間和付出精力，為他整理筆記。
陳淮越在這一刻的情緒是複雜，說不清講不明的，始料未及的驚訝、粗覽筆記後的震驚、反應過來的欣喜若狂、還有激動情緒的克制……
“……謝謝。”陳淮越的眼眸很亮，令人看了失神。
路黎穩住心神，淡淡說道：“不客氣。”
陳淮越就是陳淮越，他不會放過任何确定路黎心意的機會，就像今晚七點到南濱機場，但是他仍要來學校，不想錯過任何見路黎的機會。
他有意向路黎又邁近一步，那張倨傲清峻的臉上，洋溢着張揚得意的風發意氣，連眼尾都被染上飛揚的笑意。
“我是唯一一個？”
“什麽？”
路黎凝眉，不懂陳淮越的問題。
“我是到目前為止，你唯一一個幫忙整理筆記的嗎？”陳淮越這次将話說的非常詳細，甚至補充道。“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
路黎靜靜地聽完，先是跟着他的話回憶了一下，上了這麽多年學，這是她第一次幫人記筆記。畢竟誰會沒事，放着休閑玩樂的時間，傻傻地幫別人寫筆記。
但是這不能讓陳淮越知道，以他的性格，接下來會一直在她耳邊說這件事。
“不是。”路黎回答的幹淨果斷，沒有一點拖泥帶水。“我幫同學整理過好幾次，好像……每次轉學我都……”
沒有想到陳淮越完全不信，他噗嗤似是沒忍住，笑着打斷她的話：“撒謊。”
路黎愣了一瞬，說道：“我沒。”
陳淮越堅持自己的觀點不動搖，也不管是不是在走路，愛不釋手地翻着路黎寫的筆記本，邊說道：“本來沒打算補缺的課，有了你給我整理的筆記，今晚回去熬夜把課補了，這麽好的筆記我要仔細慢慢看……”
路黎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被燒紅了，她往前快了兩步後，背着書包小跑起來，聲音冷冷地撂下一句話：“你愛看不看。”
聲調卻是急急的，是珍貴難得的嬌憨模樣。
陳淮越嘴角噙着笑，快步追上去。
後來，陳淮越無數次想起這個月光皎潔、微風浮動的夜晚。
在那一刻，他的靈魂觸過月亮。
在越哥心裏，月亮是人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黎也是。所以他覺得那一晚，他的靈魂觸過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