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ountonme
Count on me
不想窺探他人的秘密，可偏偏有時候，深埋的秘密會被不經意谙解。
月考結束，按例調整座位，路黎和方可櫻終于擺脫，教室門口的座位，座位調到靠近南窗邊的中間一排。
距離教室門口和講臺的位置都遠了不少，兩人都很滿意。有時候，曹旭聲或是葛主任突然出現在教室前門門口，張口來一嗓子，真的會把人吓到犯心髒病。
新換的座位離陳淮越他們的座位近了一些，課間總會有一句沒一句，聽見他們閑聊說話。
路黎平時不怎麽關注這些事情，但是也不免多少聽到一些落入耳中的閑話。
“宋丞，人家高三高考完，你就不上晚自習了。老實交代，你晚上放學後，是不是和燕歌約會去了？”任宇祺嬉笑打趣宋丞。
中間另一排的屈躍然，向路黎借她的物理練習冊。
路黎側身正要越過方可櫻背後，将練習冊遞給屈躍然的時候，恰巧看見方可櫻微僵的笑意凝固在臉上，那抹笑容類似苦笑。
方可櫻上晚自習無規律可言。她上晚自習，不像路黎是因為回家無聊，也不像卓嫣黃文雅是為了考試，抓緊時間補課。
她經常來兩天又不來兩天，就算留校上晚自習，也多是看漫畫和小說打發時間。
高考前兩周，宋丞為了能夠和燕歌，每天能多待一會，留在學校上晚自習，晚上一下課就去高三學部找燕歌。
高考的前兩周，也正是高二月考剛剛結束，很多人恢複走讀，路黎也缺了兩天的晚自習。新買的樂高還沒開始拼，于是便想着晚上回家拼樂高。
方可櫻之前說不上晚自習了，但是那兩個周沒缺過一天。等到高考結束，高三畢業生離開學校，葛主任和曹旭聲接連開學習動員會，她反而不上了。
卓嫣和黃文雅素日一直調侃方可櫻，說她上不上晚自習不看自己，全是看邬樹的安排。
然而，方可櫻上不上晚自習，不是因為邬樹，是因為……宋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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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樹轉校到南濱中學，從在體育器械室相識後，方可櫻一直粘着邬樹，衆人都以為她喜歡邬樹。
可是月考前那一陣，邬樹沒有上晚自習，但是方可櫻每天都留校自習。宋丞那兩個周，也天天都在。考前那一個周，宋丞不上方可櫻便也放學直接離校。
高考結束，宋丞放學回家，堅持上晚自習的方可櫻，便又開始不上晚自習。
可是，邬樹卻從月考結束以後，每天都留校學習。當初借生物試卷的時候，他和路黎說過，後來晚自習下課有幾次也遇見過。
路黎在偶然間看見方可櫻的這抹苦笑，或者說勉強歡笑後，瞬間明白了這其中所有的事情。
方可櫻現在仍然每天下午的自習活動課，到網球場看邬樹打球，給他買水送毛巾。上個周和卓嫣和好以後，她們閑聊話題還是集中在邬樹身上。
可是，僞裝的再好，當冰山的一角慢慢浮出了水面，那麽就無法再完全隐藏。更多的蛛絲馬跡，總是很容易就會被陸續發現。
比如，當方可櫻和宋丞任宇祺互損。任宇祺說她，方可櫻會反應十分迅速，利落還嘴，他在她這裏占不到優勢。輪到宋丞，方可櫻的反應總會慢一拍，臉頰會被氣的爬上紅意。
下午自習活動課，路黎去圖書館自習，走時借了兩本書，抱着書和練習冊，避開午後暖烘曬人的大太陽，沿着道路兩邊的綠蔭走回教學樓。
經過網球場的路邊，看見方可櫻坐在看臺，陪着邬樹練球，她臉龐上的笑意，隔着十米遠和球場外的圍欄網，仍然可以看的清晰。
路黎也無法明白方可櫻的想法，也許晚自習只是連續的巧合。
方可櫻喜歡的人，無論是宋丞還是邬樹，這都是她自己的秘密。
路黎收回視線和思緒，邊欣賞校園夏日的風景，邊思考暑假實踐活動的事情。
臨近學年期末考試，陳淮越反而缺課四天，如果算上周末兩天，那幾乎是消失了一個周。
上周二晚上，路黎放學沒留晚自習，回家吃完飯，坐在客廳地板上拼樂高的時候，收到了陳淮越發來的消息。
【置頂聊天】
陳淮越：你今晚沒在學校？
陳淮越的消息欄被設置在最上方，這是他親手設置的。
上次在賽車場休閑區，一個不湊巧，讓陳淮越看到給他設置的微信備注【南中陳淮越】。
“南中陳淮越？”陳淮越那雙好看的眼睛，頓時不滿地眯了起來，啧舌感慨說。“你怎麽不給我備注‘南中二班陳淮越’？”
路黎看了他兩秒，如實說道：“想過，但太長了。”
說完這句話，路黎感覺到陳淮越想要咬碎後槽牙的沖動。
陳淮越單手撐着面前的桌面，俯身靠近她眼前，額間垂下一縷不聽話的碎發。
他慵懶緩緩地掀起薄皙的眼皮，兩個人相距近到，路黎可以清晰地看清他烏黑的眼睫，還有他臉頰皮膚上的細小絨毛。
“只是普通同學關系？”
路黎先是否認但随後仔細一想，同一個班的同學，不就是同學關系嗎？
等了半晌，見路黎沒有回答，陳淮越側過臉，似自嘲般戲谑地淺笑了聲。然後又重新回過頭，定定地望着路黎，聲音低低的，尾音雖然含着笑意但仍可聽出難掩的沉落，他問道：
“就不能是……普通朋友關系？”
這句話雖然是這麽問的，但是聽起來，感覺好像還包含着其他的意味，只是眼下路黎沒有多想。
一起找維修店修手機，想要一起做同桌，帶她來卡丁車場玩，普通的同學關系似乎無法解釋。
當初加好友的時候，路黎沒有多想，直接使用常用的備注方式。不過，給方可櫻的備注，是沒有加【南中】兩字的。
想到這一點，路黎感覺好像确實對陳淮越的備注，有一點冷漠。
她點開陳淮越的個人頁，重新設置備注，将【南中】兩字去掉。
正要點“完成”的時候，聽見對面發出一聲帶着不悅的輕哼聲，路黎擡眸望去。
“‘陳淮越’是吧？”陳淮越沒有看見路黎的備注，可是卻篤定地猜到了，他啧了一聲搖頭說道。“失望啊，心寒。”說着右手還假裝拍了一下心髒的位置。
路黎看他戲如此多，無語地勾了勾唇角，徑直将手機扔到他面前，語氣平靜說道：“你自己改。”
“我改了，你不會再改回去吧？”陳淮越拿過手機，挑眉問道。
路黎：“不要亂改。”
陳淮越笑着點了下頭，凝神思考片刻，手指在屏幕點了兩下，把手機還回來。
屏幕停留在兩個人聊天的界面，上面的備注依然是剛剛路黎設置的“陳淮越”，路黎微微蹙了蹙眉心，什麽都沒有改？這不可能吧。
等到退出聊天界面，這才發現重點。原來他把聊天欄設置成【置頂聊天】。
陳淮越提醒道：“說好了不改的。”
路黎秀眉微擰，但最終并沒有取消置頂聊天。
收到陳淮越的消息，路黎起初沒有看到，等過了十分鐘左右，又接連收到兩條消息，她的注意力才被從眼前的樂高，吸引到沙發上的手機。
陳淮越：你今晚沒在學校？
陳淮越：我撲了個空？
陳淮越：明天來上學嗎？
消失了近一個周的人，突然發來消息，路黎也是一愣。
焚風：在家，明天上學。
明天才是周二，誰沒事像他不上學啊，不過路黎還是回了陳淮越的問題。
陳淮越：要出來玩嗎？
陳淮越：現在才7點。
路黎看了眼面前地板上鋪開的樂高，又看向客廳牆壁的挂鐘，還有陽臺外面已經降下來的天色。
心裏面在答應與不答應之間，徘徊不定，手指遲遲沒有打字。猶豫半天，最後十分困難地下定決心不答應。
焚風：去哪裏？天都黑了。
然而，發出的消息，卻和剛才做出的決定相違背。
陳淮越：是啊，天都黑了。
陳淮越：那算了。
路黎看見陳淮越的回答，一口悶氣堵在心頭，第一次生出想罵人的沖動。
正要回消息，對面又發來消息。
陳淮越：我在你家樓下。
這回輪到路黎吃驚，不敢相信地站起身，拉開陽臺的推拉門，果然看見樓下巷子轉彎的香樟樹和路燈下，站着一抹熟悉的挺拔削瘦身影。
香樟樹旁有經年久的老路燈，黑色斑駁的線杆，明亮但昏黃的燈光，廢力地照亮半條街巷，把近處香樟樹油綠蒼翠的枝葉，照的變成黃綠顏色。
這塊格外不同的地方，很像這棵香樟樹，在夜晚中暗自跳動的心髒。
陳淮越站在樹與燈下，路燈将他的影子投在樹下，如同在人的心裏，拓下一道不可磨滅的深痕。
陳淮越問她要出來玩嗎？但他也沒有想好，究竟要來路黎去哪裏玩。
路黎也沒有問他，怎麽會知道她家住在哪裏，大概是問方可櫻，或者從學校哪裏收集到“情報”。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情，便一定會知道的。
順着路黎家的巷子，再繞過後街的巷子，拐出去過了馬路，是個不小的商場，商場門口有小學生，拉着家長的手說要去一樓的電玩城。
兩個人随波逐流，跟着小朋友進了電玩城。電玩城裏面，游戲項目很多，但現在是游客聚集的高峰期，各個項目前面都站滿了人。
“走，靜靜。我帶你去玩碰碰車，我可是這裏的碰碰車車王，分數排名最高，就算是大人也都玩不過我。”
面前走過一個半高的小男孩，約摸應該是讀四五年級，走路是跳着走的，兩只胳膊随着身體甩動，看樣子十分得意。他正跟身旁的小女孩炫耀着自己的戰績。
“真的嗎？你不會是吹牛吧。”身旁名字叫靜靜的小女孩懷疑地問道。
小男孩不耐地甩了甩手說道：“我上次和小美一起來玩的，不信你問她。”
靜靜明顯語氣不怎麽開心，她癟了癟嘴說道：“你不是說只和我一起玩嗎？怎麽又和靜靜來玩，你怎麽說話不算數。”
小男孩眼神躲閃，言辭也變得含糊：“……那…那都是……寒假時候的事情了。”
碰碰車區就在旁邊，陳淮越看了一眼，又轉身看向路黎，路黎也側眸看向他，兩個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碰在一起。
“玩嗎？”
“玩這個。”
競技碰碰車，與傳統的碰碰車稍有不同，玩的過程中有得分的目标，也增添了許多樂趣。
牆壁上的大屏幕上，閃着不同顏色的畫面，碰碰車們都需要在場地上找到相同顏色的燈光，找到一次計一分，分數最高的會得到最長的飛機票。
憑這個項目得到的飛機票，可以直接得到獎品區高積分禮物。
“我還從來沒玩過碰碰車。”陳淮越聳了聳肩，他自己說完也覺得不可思議。
路黎原本想給陳淮越“施加”壓力，問他“如果輸了怎麽辦”，尤其是輸給那個八九歲的小男孩。
但是聽見陳淮越吐露心聲，路黎動了恻隐之心，對掌握方向盤的陳淮越說道：“其實玩的就是碰撞，碰碰車不分勝負。”
上次在卡丁車場，聽魏哥說陳淮越五歲就開卡丁車，12歲就考了賽車駕照，現在一直在練F4方程式賽車。
卡丁車和方程式賽車，追求的是速度，最怕的就是碰撞。碰撞既會影響速度，還會損壞車子，最重要的一點是碰撞後很容易受傷，對人身安全造成危險。
碰碰車就不一樣了，碰碰車玩的就是碰撞，小時候和家裏的其他同齡人，一起玩過碰碰車，全程都在被別的車碰撞，根本反應不過來。
陳淮越聽出路黎話中安慰他的意思，他笑彎了眼睛，不同于往常散漫輕肆的笑容，這個笑容純真燦爛像個小孩子。
在所有人坐在碰碰車裏面，準備開始比賽前的間隙，陳淮越的肩膀微微湊近路黎，側臉輪廓清晰利落，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又想要逃跑。
他的聲線磁性幹淨，因為是在喧鬧吵嚷的電玩城，講話的時候語調上揚，不見平日的低沉随意：
“前幾天我請假去寧城比賽了。”
路黎微微偏首，望向說完話的陳淮越。見面之後，走在家附近的街巷中，她便想問陳淮越為什麽最近缺課的想法，但想着這涉及他的個人隐私，所以沒有問出口。
路黎開口問道：“賽車比賽？”
路黎說話的聲調不高，在人聲鼎沸的環境裏面，陳淮越沒有聽清楚，輕疑地“嗯”了一聲，他整個上半身稍微湊近她這邊，頭也側傾聽她說話。
“我說，是……賽車比賽嗎？”路黎揚起聲音，在他耳邊又問了一遍。
陳淮越：“F4。”
路黎沒有立刻講話，從陳淮越今晚的情緒狀态，看不出勝負結果。
“贏了，還刷新了賽道最快圈速。”陳淮越雲淡風輕地說道。
路黎的眼眸閃爍了下，被陳淮越捕捉到，她的唇角也帶着淺淺的笑容，對他來說如獲至寶。
“恭喜你。”她說道。
他回道：“謝謝。”
比賽開始，兩個人配合十分默契，剛一開始就連得很多分數。
路黎只要一說大屏幕中出現顏色，陳淮越馬上找到地面上相同的燈光顏色，快速且輕松地一轉方向盤，就躲過左右的其他碰碰車，擺脫混戰的車群。
號稱“碰碰車車王”的小男孩，也玩的很厲害，眼見陳淮越路黎的碰碰車分數遙遙領先，開始故意找準他們的方向，帶領着另一輛車過來夾擊撞車。
陳淮越防守躲過了兩次以後，也索性放棄得分，和其他車晚玩起碰撞。
他的反應非常迅速，在全場能撞到幾乎想撞的所有車子，而且撞完以後還能快速脫身，其他的車子根本追不上他。
眼見左邊來了一輛想要撞擊他們的車子，路黎急忙提醒喊道：“左邊，左邊。”
陳淮越趕緊倒退車子，原地打了兩圈方向盤，敏捷地躲過撞擊。
在躲避其他碰碰車的過程中，在此起彼伏的人聲中，陳淮越大聲說道：“去寧城前，我就想和你說去比賽的事情，但是我……沒說。”
“為什麽？”路黎也略提高聲量問道。
陳淮越停頓了幾秒，回道：“我怕告訴了你，可是最後我輸了……”
路黎微怔，然後扭頭看向陳淮越。
在深藍和粉紫色的燈光裏，陳淮越側首，眸光落在身旁的路黎，與她對望，笑着喊道：“但我以後不怕了。”
輸贏，他都不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