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第二天清晨,幼崽們的禮物就已經在哈瑞斯的床頭堆得滿滿當當的,衆人盡量将自己的聲音放到最輕,最起碼不能打擾到床上睡覺的病患。
戴安娜趴在床邊,迷迷瞪瞪地清醒過來,她揉着腰緩緩站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幼崽們放到床頭上了各種禮物。
她什麽時候睡得這麽沉了,崽崽們進來放禮物都沒有把她吵醒嗎?
沒有理會床頭上放着的這些禮物,她第一時間将注意力投注在哈瑞斯身上,發現他的手臂已經不在昨天睡前的位置上,而是挪到了胸前。
戴安娜肯定,她昨天晚上并沒有觸碰過幼崽,而孤兒院的其他孩子也不可能越過她的身體去給哈瑞斯的手臂挪個位置。
她仔細觀察着哈瑞斯的一舉一動,接下來的一幕讓她心中的大石頭落了下來。
床上的幼崽眼睫毛無意識地眨了眨,露出那雙蒼藍色的瞳色,視線聚焦在戴安娜身上,雖然依舊是病恹恹的樣子,但明顯已經清醒過來。
“水...”哈瑞斯虛弱地說道。
戴安娜聽清他的話,将不遠處裝着溫水的杯子端了過來,湊到了幼崽的嘴邊,小心翼翼地喂着他。
“一天天的不讓人省心,明明知道自己身體有毛病,還不老實休息。”戴安娜一臉嫌棄,喂水的動作卻妥帖地恰到好處。
幼崽喝完水,她随手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一旁,又轉過身,将幼崽從床上扶起來,抽出他身下柔軟的鵝毛枕頭給幼崽當靠背。
哈瑞斯剛剛醒來,嗓子還有些啞,胸口還有些悶得發疼,只能聽着院長坐在床沿上數落着他,被人數落的感覺很新奇,他甚至有點喜歡這種感覺。
“咳...戴安娜院長,我睡了多久?”哈瑞斯虛弱地問道,聲音有些啞。
戴安娜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一個太陽和一個月亮再加一個清晨,你自己算算。”
“喏,那堆東西可都是其他孩子給你準備的慰問禮。”戴安娜示意床頭擺着的那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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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瑞斯一眼看去,全是些小孩子喜歡的東西,又仔細在禮物堆裏掃視着,發現沒有什麽特殊之處,蒼藍色的眼眸暗淡了些。
幼崽整個人就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狗,失落的心情占據了他的心頭。
“那...你的呢?”哈瑞斯小聲喃喃道。
“什麽?”戴安娜沒聽清,又問了句。
“沒什麽,這些禮物我很喜歡。”哈瑞斯彎了彎眼眸。
戴安娜見幼崽又重新恢複了往日的生氣,她錘了錘有些酸疼的腰,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我去給你拿點吃的。”同院長聲音一同響起的是清脆的關門聲。
整個寝室就剩下哈瑞斯一個人待在裏面。
一盞雕刻着繁複镂空花紋的南瓜燈滾落在地上,裏面的淡紫色微光仍然在閃耀着,他将視線定格在南瓜燈上,臉上的笑容不禁又擴大了一些。
*
戴安娜從餐廳裏走出,手上端着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等回到哈瑞斯寝室,卻發現他的床邊長滿了崽崽。
“你們都圍在這裏不嫌擠嗎,給我讓一下,別燙着你們。”戴安娜将床頭上的一堆禮物往遠處推了推,将飯放到幼崽的床頭。
幼崽們見到院長,偷偷地瞄着她的表情,見她臉上沒有生氣,便都松了口氣。
“你們記住他現在的樣子,如果你們以後不按時吃飯睡覺,多半也是這個樣子。”戴安娜還不忘記吓唬幼崽。
幼崽們看着床上的人病歪歪的樣子,又将床上的人腦補成自己,氣若游絲,面色難看,虛弱乏力.....
其他幼崽們都連忙保證時刻注意自己的作息習慣,但見着哈瑞斯病情未愈的虛弱模樣,也有一部分幼崽表示願意和他一起共患難。
戴安娜一個眼刀飛過去,那些願意共患難的幼崽們也都消停下來。
她和幼崽們一起在床邊陪伴了哈瑞斯一會,飯不太燙了,戴安娜坐在床沿上端着碗投喂着崽崽。
他很乖,幾乎沒有不吃的東西,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很斯文,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很可愛。
戴安娜感覺自己好像養了一只小動物,一時間喂上了瘾,直到碗底都空了,才意猶未盡地将碗放到一旁。
哈瑞斯吃完,看見院長和其他幼崽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由得抹了把臉,以為自己臉上還留有食物的殘渣。
“為什麽這麽看着我?”被二十多雙眼睛盯着,哈瑞斯往床裏面縮了縮,感覺有些不适應。
“咳,沒什麽,你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戴安娜問道。
哈瑞斯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我感覺很好,謝謝關心。”
其他幼崽們想要說點什麽,但看到他這麽虛弱的份上,也就沒有開口,只是關切地看着哈瑞斯。
崽崽們的禮物就這麽放在床頭,這次他們很懂事地沒有拿着禮物在病號面前鬧,見漂亮哥哥安然無恙,崽子們又重新展露笑顏。
由于幼崽們熬夜準備禮物,精神早就困倦不已,見哈瑞斯醒來,便安心地回到自己的寝室休息。
寝室一下子又空曠起來,戴安娜當着哈瑞斯的面,主動将崽子們的禮物仔細收攏起來,統一放到一個收納的箱子中。
收拾好之後,總覺得收納箱裏少了點什麽,但她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便只能暫時放棄回想。
“你那床頭我給你收拾好了,他們的禮物我都統一放到這個箱子裏,什麽時候想拿出來看都可以。”戴安娜拍了拍手上的灰。
哈瑞斯點了點頭,沒有反對,看到她眼底的青黑,他猶豫了片刻,便往床裏面挪了挪。
他偏過頭,蒼白的臉色竟也開始紅潤起來,感覺戴安娜沒有任何動靜,又回頭看了眼她。
見戴安娜早已躺在寝室的另一張床上閉目休息,他張了張口,身子又默默挪了回來。
戴安娜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說道:“有一個不好的消息,關于你自己的,我想我應該要告訴你,雖然有些煞風景。”
“舒爾告訴我,你的死期可能要提前了,所以最後的這半個月,你好好把握吧。”
她說完這話,隔壁床的幼崽沒出聲,又過了一會,幼崽下了床,光着嫩白的腳踩在地板上。
哈瑞斯站在院長休息的床前,手指想要撫平她緊皺的眉,即将觸碰到她的時候,手又縮了回去。
“你不去休息,站在這裏做什麽?”戴安娜睜開眼,看見他站在自己的床邊,有些莫名其妙。
“沒什麽,就想多看看你。”哈瑞斯露出清淺的笑。
戴安娜看着他的笑容一陣恍惚,仿佛下一秒,他就像雲一樣戛然散盡,不複存在。
“你看着我我睡不着...算了,你想看就看吧,反正...”戴安娜的後半句話未說完,又閉上眼睛,努力忽視幼崽的視線,心中數着羊,卻越數越精神。
她閉上眼睛,掀開被子,将光着腳丫的崽一把撈進懷裏,溫軟的崽就連呼吸都是暖和的。
她無良地将小病號充當抱枕,頭蹭了蹭他的臉頰,舒服地喟嘆了一聲,全身放松,并順利陷入沉睡。
哈瑞斯被一把拽進被子裏的時候,人還是有些懵,待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之後,他往院長的懷裏縮了縮,察覺到她已經睡熟,手也不安分地抱住了她的腰。
他感受到了她充滿活力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他又忍不住往她懷裏湊了湊。
兩人就如同在休息室裏那樣,互相依靠在一起,來自不同的世界,卻因命運捉弄,兩條平行線交織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八月中後旬某天午後。
戴安娜身後突然多了一個名叫哈瑞斯的小尾巴,無論她要去做什麽事,這個小尾巴總會黏着她,甩也甩不掉。
其他幼崽喜歡跟着哈瑞斯,這就導致了孤兒院出現了一個很滑稽的畫面。
院長走在前面,小尾巴跟在中間位置,其他崽則跟在隊伍末尾,就像鴨媽媽身後跟着她的孩子們過馬路一樣。
戴安娜阻止過這種情況,可一旦看見哈瑞斯虛弱地撫着胸口的樣子,她只能将即将說出來的斥責又咽了回去。
她跟其他幼崽談過這件事,但幼崽們以想要照顧漂亮哥哥為借口,說什麽也不想離開他的身邊。
年輕的院長只能無奈妥協,要跟就跟吧,反正也不會掉塊肉。
想要幹點什麽的戴安娜卻被幼崽們幹擾,最後到頭來,卻什麽也幹不成,心中非常郁悶,但又不知道和誰傾訴。
戴安娜手上拿着書,卻低頭看着身邊的淺金色頭發的幼崽,想着他的身體狀況,心中那點郁悶也不那麽重要了。
“生命的終焉時刻,你真的就這麽黏在我身邊嗎?”她伸手将幼崽的頭發弄得亂糟糟的,問道。
哈瑞斯将她在自己腦袋上作亂的手拍開,直視着她,“雖然你有時候品味不怎麽樣,做飯也很難吃,喜歡捉弄別人,還有其他一言難盡的事,但我現在是這裏的一員。”
“如果你不想我跟在你身邊,除非你把我扔出孤兒院。”
戴安娜被幼崽點出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她揪住了崽的面頰,笑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
“我不信。”
硬了,她拳頭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