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細部檢視皇冠破損的程度,花費湘悅不少時間。
要修複古董繡品,真正穿針引線修補,是整個大工程最後期的事情。動針線之前,需要是動筆。
随着她每日勤奮的記錄,書桌上的筆記已經累積了厚厚一疊,秀麗工整的字跡,仔細寫着皇冠何處破損,破損處狀況如何,該用哪一根修複針、哪種顏色的繡線以及哪一種繡法。
以往,她一投入工作,就全神貫注,時常廢寝忘食。但是這回不同,守在房間門外的兩個大男人——尤其是楊仁國——堅持她必須作息正常,每到用餐時刻,就會堅定的敲門,直到她回過神來,乖乖走出修複室,到餐廳吃下廚師準備好的食物。
各式各樣的美食持續供應,除了正餐之外,也有特色甜點,例如棉花糖中夾着核果的俄羅斯軟糖,總讓她百吃不厭。
楊家兄弟陪着她用餐,食量大得讓她瞠目結舌,兩個大男人飮食均衡,完全不挑食,良好的飲食習慣是根深蒂固的家庭教育,兩人健碩的體魄不僅僅是鍛煉出來的,跟飲食也有很大的關系。
飯後她不會馬上回修複室,而是到圖書室裏,翻閱跟皇冠有關的文獻。凱薩琳顯然早有準備,關于皇冠的資料,都收集得一應俱全。
文字敘述提及皇冠的制造年代,以及在哪個時代、哪個場合,由哪個君主配戴。
相較于文字紀錄,圖畫更為珍貴。
愈是年代久遠的圖畫,愈是脆弱,一張圖她往往要研究數日,确認自己寫下的修複筆記是否有誤。
往常,她翻閱圖書時,楊家兩兄弟會守在圖書室門口。但是今天她研究完一張圖畫時,發現預備拿來細看的圖作,被擺放在書櫃的最高處,就算她踮起腳尖,伸長了手也摸不着。
顯然,這件事情該交給比她高大的人代勞。
湘悅走到門口,眉眼彎彎,粉嫩紅唇不自覺的揚起弧度,從圖書室的大門探出頭來,有禮的說道
“抱歉,我需要幫——”最後一個“忙”字,沒能說出口,她嬌麗的笑容,因為未能看到心中所想望的那張臉,瞬間有些僵住。
本該是一左一右的門神,難得缺席一個,但卻是她想要求援的那個。楊仁國竟然不在門口,響應她期待雙眸的,則是楊忠國滿是莞爾的表情。
“太明顯了。”他慢條斯理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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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愕然的眨眨眼,本能反問“什麽太明顯了?”
“你看到我時失望的表情。”被一針見血的點破,她沒有羞怯讓步,更執着的追問“請問,仁國不在嗎?”心裏某處,像是被烙了印,認定了就不會更換。
楊忠國歪着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大步前進,把她逼得步步後退,再度回到圖書室裏。他龐大的身軀,把她逼退到書架旁,薄唇咧成大大的笑,充分展現善意。
“我也可以幫你。”他大方的毛遂自薦。“說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任憑丁小姐差遣。”他難得出賣肉體呢!
失望還清楚的留在嬌麗的小臉上,但既然有人熱心的要幫忙,她要是當面拒絕就實在太不禮貌了,她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跟與生倶來的善良,讓她勉強咽下嘆息,轉身指着書櫃最高處。
“我需要那張圖,勞煩你請幫我拿下來。”
背後的男人伸長手,輕易觸碰到書櫃高處。
“這張?”他問。
“不是,左邊那張。”
小手彈鋼琴似的一滑。“這張?”
啊啊,不對,他錯過太多張了!
她耐着性子,說明得更仔細。“右邊數過來第十二張。”
小手再度滑過,逗留在書櫃的最左邊,完全罔顧指示。
“不是,我說的——”語音驀地一停。她發現自個兒突然騰空了,書櫃的頂端就在視線下,不論哪一幅畫作,都可以輕易拿取。
湘悅低下頭來,看着大手圈抱,輕而易舉就将她舉上肩頭的男人。
“喏,你自己拿。”他大方的說。
喔,這倒也方便!她從善如流,小手探出,拿出其中一幅畫作,謹慎的抱好,等待被小心翼翼的放回地面。
只是,等啊等、等啊等,彪形大漢卻沒有動作,她只能禮貌的出口提醒。
“請放我下來。”
回應出乎意料。
“如果我不放呢?”他問。
唔,這樣一來,她就只能利用書梯下地,但是,書梯卻遠在圖書室的另一端。扣除掉書梯這個選項,再來就是攀着書櫃,逐格往下踩踏,可惜書櫃邊緣可以踩的地方太窄,很可能會摔傷,而且她必須随時随地保護雙手,所以——
“專心點。”
思考被打斷,她雙眸眨了眨,稍稍回過神來。
“嗯?嗯?怎麽了?”
“我正在散發男性魅力,讓你轉而拜倒在我的牛仔褲下。”他濃眉緊皺,深覺備受委屈。往昔,這招可是百試百靈,從未失手。
嬌麗的小臉卻滿是疑問,為了顧及禮貌,先是善意的認真感受,小腦袋歪歪一側,彷佛正捜尋神秘頻道的訊號,過了半晌之後,才又恢複正常姿勢,真心誠意的道歉。
“對不起,我感覺不到。”她的天線接收不良。
楊忠國的俊臉扭曲,先将肩上的嬌貴人兒放下,才搖搖晃晃的退開幾步,大手搗着胸口,一副心髒病發作的模樣,震驚于所向披靡的絕招,居然首度遇到挫敗。
“看來,不是每個黝黑高大的保镖,對你都有吸引力。而且,比起仁國那小子,我還多了神秘感。”他連連嘆氣。 “有嗎?”她怎麽一點都不覺得?
他大受打擊,踉跄又退了一步,開口想告訴這品味特殊、眼光太差,跟一般女人都不同的嬌麗可人兒,是多麽的不識貨時,門口卻傳來愠怒的語音。
“你對她做了什麽事?”楊仁國擰着眉,黑眸翻滾怒火,僅僅是看見大哥跟湘悅共處一室,喉中就一陣洶湧的酸,急切的想保護她。
看到他的出現,湘悅的臉兒驀地一亮,主動走到他身旁,紅唇彎彎、雙眼閃亮,歡欣的迎接他的到來。
“你來了。”她滿心喜悅,連聲音都柔柔軟軟,嬌得讓人心都酥軟。“我剛剛找不到你。”從小到大被叮囑,該要好好保護的雙手,一見到他就忘了顧忌,再自然不過的去牽握他粗糙暖燙的大手。
怒容稍緩,他本能的輕握,掌中軟軟的柔軟,知道那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喉中那強酸似的液體,瞬間被她的微笑,沖淡得只餘沁心的甜。
“我把手機忘在房間裏,所以回去拿。”他已經三步并做兩步,盡量快去快回,卻還是讓忠國觑了個空,有機會跟她單獨相處。
“我什麽都沒做。”忠國搶答。
黑眸只望着嬌麗的小臉,低沉的嗓音溫柔無比,彷佛怕揚高半個聲階,就會驚吓到眼前的可人兒。
“真的嗎?”他問。
“你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大哥?”啊,見色忘友——不,是忘兄啊!
他壓根不理會,當作沒聽到,視線還是望定她。
湘悅點頭,鄭重保證。
“真的。”她認真的說道,還自動自發的細說過程。“只是我碰不着書櫃最高層,他很貼心的抱我到肩上,讓我自己拿取。”她沒有聽到一旁震驚的抽氣聲。“不過,當我請他放手時,他問,如果他不放的話,我該怎麽辦,我還想不出辦法。”
“抱你?還不放開?”仁國的雙眸眯起,用輕柔到近乎危險的語調,重複這兩個字,高大的身軀變得僵硬。
她渾然不覺,訴說得更詳細。“他特地釋放男性魅力。只是,我感覺不到。”噢,她好抱歉!
這個小女人是存心想害死他嗎?瞧她滿臉無辜,說出口的字字句句,能足以挑撥兄弟阋牆!
言行不檢,慘遭當場揭發的楊家長兄自知理虧。不贊成是一回事,試圖勾引又是另一回事,還是一樁重罪。他開始考慮是要破窗逃走,還是挖地洞潛逃。
逃亡行動尚未展開,怒吼聲已經響起。
“你拿那招對付她?”仁國怒不可遏,連頭發幾乎都要豎起。
就因為是兄弟,才會清楚兄長的手段,這招貼身色誘聲名狼籍,一旦使出來女人幾乎手到擒來。
忠國咬着牙,下意識伸出雙手做防禦動作。“我是你大哥,別為了一個女人對我吼。”唉啊啊,有話好好說,不必握拳相向吧!
“她是我的——”他怒聲宣示,狠瞪兄長,才又從牙縫擠出兩個字。“客戶!”嘴上這麽說,但是從語氣到姿态,在在表現出的占有欲,都暗示着她對他而言,絕對不僅僅是個客戶。
“是我的錯,我不但徹底明白,而且深切反省中。”雖然他試圖“捐軀”,非但沒有成功,連男性自尊也受損,再者是弟弟殺人似的眼神,讓他徹底知道,幹涉根本無用。
氣氛劍拔弩張,嬌甜的語音響起,輕而易舉就化解緊張氣氛。
“我只習慣你在我身邊。”柔軟的小手,回握大掌的溫熱,如有着不可思議的魔力,彷佛握着不僅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是我任性,但是,我只想麻煩你,好不好?”
嬌麗的小臉上,水眸晶亮,只倒映着他的身影,容不下旁人的存在。
“好。”他啞着聲音回答。
高漲的怒意如退潮的海水般撤去。他像是被馴服的暴躁野獸,黑眸不再燃燒惡火。
只是,怒火減去,大事能化小,卻不能化無。企圖染指的罪行,還是必須接受懲戒。方正的下巴往門口一撇,示意這事外頭解決,避免過程太過血腥,驚吓到柔弱如花的小女人。
“請等一下,我們要去外面,猜拳決定一些事情。”他彎起薄唇,對她笑得真摯又溫柔,輕輕松開兩人交握的手,帶着殘留的笑,跟着如敗戰公雞般垂頭喪氣的大哥,一起走到門外。
被留在原地的湘悅,等了五秒左右,才走到門邊。為了表示尊重,她只是豎起耳朵傾聽門外動靜,體貼的不去觀看,讓他們解決男人之間的事。
猜拳?
她捂着小嘴,忍住不笑出聲。她或許生性單純天真,但絕對不愚蠢,這事肯定會用拳頭,但不是兩指的剪刀,也不是五指開開的布,而是指節收攏得剛硬有力的石頭。
“不要打臉。”咎由自取的忠國還囑咐。
砰!
拳頭撞擊骨骼的聲音非常響亮。
“該死,就跟你說不要打臉!”
回答很冷淡。
“你不該碰她。”
“就說我在反省了,不然會站在這裏,乖乖被你揍嗎?”
“她是我的。”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語調,重複先前說的話語。
之後,不管仁國有沒有再出拳,門外的動靜都被自動屏蔽,再也入不了她的耳朵。小腦袋裏無限次回蕩着,那句讓她整個人飄飄然的話語。
他說,她是他的。
潤白的指尖撝着唇,湘悅無聲的,重複那句話。
她是我的。
我的。
紅唇彎彎,上揚的弧度維持了許久許久。
寒風呼呼吹了數天,伴随鵝毛般濃得能把一切淹沒的白雪,好不容易風雪都停息,悶在古堡裏許久的人們,舍不得放過這個機會,紛紛跑出來透氣。
笑聲從湖面上傳來,持續了老半天,都不能穿透湘悅銅牆鐵壁般的專注力。直到她遵守作息,吃過午餐,喝着加了果醬的紅茶時,才慢了很多拍的側耳傾聽。
歡欣的笑聲太有吸引力,讓她忍不住走到窗邊,才看見人們正在湖面上溜冰,光滑的深藍冰面,被冰刃劃出白色痕跡。
“他們笑得好開心。”隔着玻璃窗,她看得舍不得眨眼,用很小很小的聲音,連她自己都沒察覺似的,吐露出心聲。“一定很好玩。”
俄羅斯是冰雪之國,小孩還不會走路,已經會溜冰,被父母牽着小手,在硬實的冰面上繞圈,溜出大大小小的圓圈。
雖然發明了直排輪,但是戰鬥民族哪裏看得上眼?腳下冰刃在冰面上,锉迸出朵朵冰花的快感,是直排輪絕對無法取代的。
暖燙的溫度靠近,來到嬌小身軀後方。楊仁國站在她身後,兩人之間停在一個超過禮貌,僅存留彼此呼吸的距離,而在倒影裏,她的嬌小已經疊在他的龐大中。
他沒有開口,更沒有詢問她是否玩過溜冰,因為心中早已知道答案。
精致的小臉貼近窗戶,看着湖面上的人們滑行、繞圈,就算是摔倒,一**跌在冰面上,也一邊咒罵、一邊笑得好開心。
感覺到他的靠近,她忍不住開口,悄聲訴說曾有的感動。
“我曾經在莫斯科,看過冰上皇帝葉甫根尼。普魯申科的演出,每個動作都讓我驚嘆,看得喘不過氣。”花式滑冰看似絢麗,實則是堅持不斷的努力練習的成果,依靠強大意志力,即使身體因為無數摔跌,每塊骨骼都瀕臨支離破碎,一旦站上冰場卻絕不松懈。
那時,她坐在貴賓席,看見現場臂衆為普魯申科瘋狂,喊叫得那麽激切,屋頂幾乎要被如雷的掌聲掀開,每個人高舉的雙手,都因用力而拍得通紅。
唯獨只有她,在歡聲雷動中,極盡克制的收攏雙手,即便再贊嘆、再欽佩,也無法跟任何人一樣,給予最簡單的禮贊。
這雙被神賜福的手,每個指尖都垂挂重責大任,注定她從幼年至今,近似與世隔絕的孤獨。
當同齡的孩子們在玩耍,湊在一起跳橡皮筋、打躲避球或各式各樣的游戲時,她只能站在一旁,遠遠的觀看,從來都不曾參加。
沒有人會找她玩,因為長輩們反複叮囑,告訴旁人她是多麽“珍貴”,比古老的瓷器更脆弱,萬萬不可傷害她——尤其,是她的雙手——跟國際拍賣會裏,動辄數十億美金的古董花瓶們不同,全世界只有一個她。
連她自己都知道,必須随時保護雙手,這是她被人們重視、被呵護的原因——驀地,一陣暖熱的氣息,吹拂過她粉嫩的耳。
“走。”
楊仁國輕聲說。
她轉過頭來,看進那雙黑眸,心跳莫名加速。“去哪裏?”
薄唇低靠,一字一字的說。
“我帶你去溜冰。”他看到、聽到、感受到她的渴望,無法視若無睹。
那一刻,她絕望得想哭。
“我不可以——”
“噓。”黝黑粗糙的雙手,捧起嬌嫩的小臉,安撫她深入骨髓的不安。
“你簡直就是被困在高塔上的公主。”
“沒有人困住我。”她小聲低語。
他包容了她的謊言,仁慈的沒有戳破,薄唇彎起淺笑,用堅毅的眼神鼓勵,再度說道:“我們去溜冰。”
“但是,我的手——”
“相信我,公主。”大手牽小手,一步步往外走去。“我會接住你。”他說。
不是保護她的手,是保護她。
簡單幾個字,世界上無論誰說,她都會遲疑,或是禮貌婉拒、快快轉身離開,但是唯獨他說出口,她瞬間全心全意就相信了。
期待、渴望,驀然上湧。
怯怯的,她輕顫的指,反握暖熱的大掌,順從的跟随,踩踏腳下軟軟的織毯,往大門的方向走去,再也沒有半點不确定,更沒有任何恐懼。
他不可能帶着溜冰鞋,她是從來不曾擁有過溜冰鞋,好在廚師的腳尺碼跟他合适,倒是她的腳太小,古堡裏所有女性溜冰鞋都不适合,找了好一會兒,才翻出一雙仆人的孩子,在少年時穿的溜冰鞋。
帶着渴盼又興奮的心情,她坐在大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蹲下,用靈巧的大手為她仔細綁好系帶。
“會太緊嗎?”他問。
“不會。”她搖搖頭,看着腳上的鞋,還有閃閃發亮的刀刃。“很舒服。”
“試着站起來。”
有他的穩定牽握,她搖搖晃晃的起身,踏出城堡大門。寒風迎面吹來,她沒有畏縮,反倒覺得精神一振,比看見任何珍貴繡畫更興奮。
知道他們要溜冰,湖面早已經被清空,仆人、守衛,就連試圖阻止他們出門的楊忠國,都站在城堡的門口、窗口後,把湛藍的湖面留給兩人。
望着空曠的湖面,她深深吸一口氣,抛開一切顧忌,舉步踏了上去。腳下的冰刃有點滑,她控制不住,反射性的後退,但緊貼在身後的男性身軀,提供支撐與保護,還有微燙的體溫。
“別怕,我會在你身邊。”他鄭重保證。“一直都會在。”
有了靠山,她大膽了起來,在他的支撐下滑出一段距離,而他比她的影子更盡責,始終貼身不移。
一顆心,在胸中因為興奮噗通噗通的狂跳,讓她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氣。
但這感覺好好,幾乎像是和他一起,在風中飛行。
然後,他帶領她滑,讓她偎靠在他懷裏,任由他帶領,讓兩雙鞋底下的冰刃,在湖面上劃出一圈又一圈,平行環繞的軌跡。她被保護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輕盈的移動。
就當她以為,這就是溜冰的時候,楊仁國卻停下來。
“想要試着自己溜溜看嗎?”他詢問的口氣很輕柔,大手仍穩穩扶着她纖細的腰,交由她自己選擇。
她回頭看他,小小的鼻頭因為寒冷而微微泛紅,一雙黑眸閃閃發亮。
果然,他跟所有人都不同,給予的是保護,而不是囚禁,她第一次擁有自由,能随意願行動。
她錯過了學習跳橡皮筋-打躲避球的機會,如果有了他的承諾、他的保護,她都還沒有勇氣學習溜冰,那就是徹底的膽小表。
“我要學。”這是她多年來的希望,她絕對不放棄。
薄唇上揚,黑眸中有着贊賞,也有篤定,彷佛早已料到,她并不怯懦。
“把手張開。”他說道,緊貼的身軀退開,輕輕将她往前推。
湘悅聽着指示,緩慢的張開雙手,搖搖擺擺的站在冰上。要是長輩們在旁邊,看見她這時的舉動,肯定會昏倒,或者心髒病發。
“我好像站不、不穩——”
“不要急,穩住你的頭部,視線看着一個點。”
她乖乖照做,發現真的有效。她的專注力本來就超過常人,要看着一個點太容易,畢竟她從小到大都在做着穿針引線的動作。
原本東扭西晃的身體,很快抓到重心,能穩穩的站在冰上。
“然後呢?”她迫不及待了。
“放松,保持雙腿平穩,适應冰面的摩擦力。”他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教導,沒錯過任何細節。“現在,輕輕滑出去。”
當她移動時,發絲掃過臉頰,在耳後飛揚起來,束縛在她心上的無形枷鎖,終于被甩落,再也無法束縛她,眼前的世界變得那麽開闊。
雖然,她的姿勢很笨拙。
雖然,她的動作一點都稱不上優雅。
雖然,跟她曾經看過,那精準、炫目的花式滑冰選手相比,她只會一直線的往前滑行,連轉彎都辦不到。
但是她真的在溜冰!
湘悅不記得,自己何時曾經這麽放肆的快樂過。她縱情的享受,滑行時帶來的速度感,任由寒風把臉吹得發麻。
“我會溜冰了!”她大聲喊叫,笑聲跟呼吸時的白霧,一起逸出唇瓣。
大手探來,環住她的腰,輕易将她轉過身來。她毫不反抗,笑着撲進楊仁國的胸膛,小臉紅通通的,貼上他溫暖的懷抱。
“怎麽樣?”
“好高興。”她喘息着,雙眼晶亮。“還有,風很冷。”雖然只滑開幾公尺,但是她驕傲得覺得,像是獨自去環游世界一圈。
大手圈抱,男性的氣息、暖燙的溫度,貼緊了她,每一寸的柔軟都被嵌進他剛硬結實的身軀,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距離。
“這樣還會冷嗎?”低啞的嗓音問道。
因為相貼,感受到彼此的不同。這麽被他擁抱、被他注視,她怎麽可能還會感覺冷?身體的每一部分,不管是熟悉的、或陌生,每一個細胞都在發熱。
只是,她卻口是心非。
“還有一點。”細嫩的小手,主動捧住俊臉,用指尖描繪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最後是他的薄唇。“我需要你……”
她凝視着身前高大的男人,看着他疼寵的眼,忍不住悄聲要求。
“幫我取暖。”
湘悅将粉嫩的唇,印在薄唇上,吻上了楊仁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