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過往
過往
從機場回到家已經淩晨四點了，劉惠玲睡眠不好，一聽到動靜便趕忙起了床。
“怎麽就回來了？”
之前寧佳楠告訴她大概會在法國呆五天，結果她三天不到就回來了。
“單位有事。”寧佳楠一臉的疲憊，放下行李後便倒頭癱在了沙發上。
“有事，有事，你說你一個女孩子，當初學什麽不好，非要去學法醫，現在好了，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重要的是都二十八了還沒對象，”
劉惠玲一直不喜歡寧佳楠的工作，并且很堅定的認為，她之所以到現在都沒談過戀愛就是因為她的工作，畢竟哪個男人會喜歡一個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的女人。
“對了，前天我去跳廣場舞的時候新認識了一個姓周的姐妹，她說她有個大侄子剛從國外回來，比你大兩歲，她想讓你倆見見，時間就安排在這個周末，到時你好好捯饬下自己。”
劉惠玲看着女兒身上的長衣長褲，一臉嫌棄地道：“我只跟人說你是在市公安局上班的，沒說具體做什麽，不過人家是海歸，見多識廣，興許不介意你這工作，這回你就上點心，好好跟人見見，聽見沒有？”
“嗯，知道啦！”
自從劉惠玲步入更年期後，她的話寧佳楠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每次她安排的相親，她都會準時去見，只是每次都敷衍了事。
婚姻太麻煩，她覺得一個人挺好。
劉惠玲繼續叨叨着，她有些嫌煩了，起身去洗手間沖了個澡後便直接回房去睡了。
長途奔波後的疲憊讓她眼皮沉的幾乎挨着床就能睡着了，但腦海中卻總時不時地出現蕭煜衡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以及十一年前的那一幕幕。
當年，在渝文中學衆師生的眼裏，蕭煜衡是個典型的三好學生，家境好、學習好、長相好，待人謙和，彬彬有禮，是很多女生暗戀的對象，但在寧佳楠的眼裏，他是個混蛋，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魔王。
高一時，她還只知道學校裏有蕭煜衡這麽一號人，但整整一年的時間，她也只在開學典禮上見過他一次，那時他作為新生代表發言。
那日他站在臺上，像一顆璀璨的明星，令無數女生為之心動，當時就連寧佳楠也覺得，這人長得還挺好看的。
兩人真正有交集是在高二的時候，那時文理分班，他們成了同班同學，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寧佳楠的世界裏像突然闖進了一個不速之客。
以前從未在上學路上碰到過的人突然跟她同路了，兩人幾乎每天都會在同一個叉路口相遇，在同一個早點攤上買糯米雞。
寧佳楠喜歡吃糯米雞，那也是早點攤上賣的最走俏的一樣，只是自從她跟蕭煜衡同路之後，就一直買不到糯米雞了，因為全被他給買光了，
她至今都記得，少年提着袋熱乎乎的糯米雞站在她面前，笑着問：“要吃嗎？叫聲哥哥就給你。”
當時她還有點懵，這人不是學霸嗎？怎麽還當起校霸來了？
只是漸漸的她才發現，這學霸要是渾起來壓根就沒校霸什麽事了。
比如下課後，他會站在她要經過的地方，故意跟她讓錯道，然後看她臉紅出糗的樣子。
上體育課時，故意把羽毛球拍她頭上，又假裝過來摸摸她的頭，問她疼不疼，然後每次她的頭都會變成雞窩。
他捉弄人的方法總是層出不窮，但寧佳楠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他就只捉弄她一個人？關鍵是她還沒辦法反擊。
告訴老師麽？老師一定會說這是誤會啊，畢竟，三好學生怎麽會做出這種事呢？
告訴同學？大家肯定會說這樣的好事給我來一打行不？畢竟，對方可是蕭煜衡啊！
況且，她罵不過他，更打不過他。
最後，忍無可忍的寧佳楠，只能将人約到了學校操場後面的小樹林裏。
那日陽光明媚，少年兩手插兜站在她的面前，嘴角上揚，笑得有些壞。
“小丫頭，找我幹嘛”他略帶痞氣地問。
“誰讓你叫我小丫頭的，我又不比你小。”寧佳楠咬着後牙槽，小臉氣得鼓鼓的，她是娃娃臉，上初中時就老被誤認為是小學生，現在上高中了，竟然還會時不時被誤認為是小學生，她覺得這很傷自尊。
“我是四月八號生日，你是七月十六號生日，怎麽不比我小了？”
這話讓寧佳楠很是意外，他竟然知道她的生日？
“那你也不許這麽叫我。”她的語氣明顯緩和了不少，畢竟在這個世上，除了她媽之外就再也沒人會記得她的生日。
“還有，你到底想怎麽樣？為什麽老欺負我？我是哪裏得罪過你嗎？知不知道你那樣做讓人很生氣？”她一股腦地問，嚴肅的像個在訓學生的小老師。
“因為我就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啊！”少年沒臉沒皮地笑，說完他往前一步，故意拉進了跟寧佳楠之間的距離，俯下身看着她道：“對了，你為什麽要把我約到這片小樹林裏來？難道你不知道這裏只有約會的人才會來嗎？還是說，你喜歡我，想跟我約會？”
寧佳楠腦袋頓時一翁，跟着臉紅的像個熟透的柿子，“你胡說八道什麽呢？誰喜歡你了，誰想跟你約會啊，我就是想跟你談談，想知道.....”她想解釋，卻越說越亂，最後急的眼淚都出來了。
見再逗下去人就要哭了，蕭煜衡這才正經了些，“好了，知道了，以後不擋你的路了，也不拿球拍你頭了，行了吧？”
“還有呢？”她強忍着沒讓眼淚掉下來。
“還有？”蕭煜衡皺眉，想了想後才笑着道：“也不搶你的糯米雞了！”
他說這句話時溫柔的像個鄰家大哥哥，那一刻，寧佳楠莫明覺得這人好像也沒那麽讨厭了，起碼還是能講道理的，可她越是這樣認為，反倒越是忍不住地想哭，想着這段時間受的委屈，眼淚還是吧嗒吧嗒地掉下來幾滴。
十六七歲的少女，皮膚好的能掐出水，一哭，眼淚便像珍珠滾在綢緞上，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眼睛卻非常的大，長長的睫羽因沾上了淚花而越發顯得楚楚可憐了。
以前蕭煜衡見別的女孩哭只會覺得煩，但見到寧佳楠哭卻莫明的想逗她再哭久一點，哭兇一點，“嗯，只要你叫我一聲哥哥，以後每天都買糯米雞給你吃。”
寧佳楠睜大眼睛看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不是剛剛才說不欺負她了嗎？怎麽又這樣？
她立馬收住了眼淚，伸手猛地一擦，倔強地看着他道：“你是哪門子哥哥，我才沒有哥哥。”說完氣哄哄地跑走了。
蕭煜衡愣在原地，本以為她會哭得更兇一點的，卻沒想到會是這種反應，他追上去拉她，想把人哄好。
兩人一前一後地跑着，看着倒像是在打情罵俏，結果還沒出樹林就被一聲“站住。”給呵斥住了。
當時學校新換了教導主任，沒事就喜歡往這樹林子裏蹲，專抓那些早戀的小情侶，見他們這麽明目張膽地在這追追打打，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也不管寧佳楠怎麽解釋，只劈頭蓋臉的一頓批，最後還打了電話把兩人的家長給請了過來。
那時，劉惠玲正在她的第二段婚姻裏垂死掙紮，每天都在水深火熱中煎熬的她，一聽到寧佳楠早戀，立馬沖到學校狠狠地給了她兩巴掌。
那是劉惠玲第一次打她，卻是當着學校老師的面，也當着蕭煜衡和他慈愛、溫和的父母的面。
那一天，是寧佳楠十七歲的人生裏最灰暗的一天，比她父母離婚時的那一天還要讓她難過。
之後，寧佳楠情願每天早上繞多十分鐘的路程去上學，再不吃糯米雞，不在課後單獨出教室，不在體育課上跟他靠近。
可即便如此，學校裏依舊風言風語，那種屬于女生之間的小八卦，說她糾纏蕭煜衡，說她不要臉，總之所有的話題都是針對她的。
十七歲的天空，布滿了陰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