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兩個人的約定
第75章 兩個人的約定
“我趕過來的時候他才剛死，突然被殺，難以瞑目的雙眼裏映照出了兇手的臉，我看到了。”
百裏飛燕淡淡解釋了一句。
“！！”孫捕頭等人一驚，“還有這樣的事？”
他立即就要查看，但百裏飛燕搖搖頭。
“現在已經沒了，就一瞬間的殘影。”
“這種事情很不可思議啊。”
“你知道為什麽有些兇殺案，兇手在殺人之後還要挖去死者的眼珠嗎？就因為被殺者看到了他的臉，他擔心自己會暴露。事實上，這種情況不太可能存在，我這次能碰上也有各方面的因素。”
百裏飛燕早就斟酌好了說辭，對他們道：“兇手出手只在瞬息間，他太快了，快到脖子被刺穿了大腦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死亡。且這個時候兇手發現我趕過來，立即就逃走了。我來到後，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殘影，或許是死者希望我能為他找出兇手報仇吧。”
孫捕頭等人信了這說辭，畢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飛雪公子也不需要騙他們。
翌日一早，城門還沒開，官府的人便将兇手畫像張貼在了大街小巷，于此同時還有一份懸賞令。
五萬兩賞金，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咂舌不已。
白日，坊間都在談論昨晚的命案，還有那份天價懸賞。
這件事很快就傳了出去，包括鄰近的州縣，也都聽到了風聲。一時間，江湖上有名的賞金客都齊聚丹開。
丹開城外的小樹林。
百裏飛燕提着壺酒，懶洋洋靠在一棵大樹上。
大樹下則半倒着夏侯樽。
“昨兒個不是還說要趕路，快點去北境麽，今天就又管上閑事了？”
夏侯樽也是無奈，先不說百裏飛燕前幾天帶着他不停趕路，讓他遭了不少的罪。
就說今早上，他一大早爬起來，給馬車上裝好了吃的喝的，到樓上叫她起來準備出發了，卻被她告知暫時走不了了。
“沒辦法啊，那孫捕頭非要拉着我給他抓兇手，我要不答應，他可能懷疑我就是兇手。要是強行讓我留下來等候調查，那不是更耽誤事？”
“就只是因為這樣？”夏侯樽怎麽就這麽不信呢。
百裏飛燕這人吧，是挺喜歡管閑事的。可同行這一路，還有之前晟京城發生的那些事，讓夏侯樽越發覺得這女人跟以前處事不太一樣了。
不但學圓滑了，也不太像以前那樣動不動替別人出頭、被人當槍使了。
“大哥是沒看到那四位死者的傷口，全部都是一擊斃命，而且出手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這樁閑事我要是不管，就衙門那些人，把命全搭上也抓不住兇手。”
前世丹開那樁大案，死傷實在是太大了。
百裏飛燕如今雖然多了不少私心，卻仍然心懷俠義。
既然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她哪能視之不見。
這些也都是她大晟國的子民。
“你有沒有想過你留下來可能也會有危險？”
“放心吧，我不會死在這兒的。”百裏飛燕極有自信地表示。
想想她自十二歲上戰場，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艱難險阻，在生死關頭徘徊過多少次，不都好好活下來了麽。
當然她也想不到，自诩命硬、堪比小強的自己，會死在夏侯洙的手上。
她還有那麽多事情要做，不會讓自己折在這種地方的。
但她惜命歸惜命，卻也不會怕事。
不管任何事情，只要來了她就會面對、就會去解決。
只有直面危險，才能從危險中存活下來，這一直是百裏飛燕的信條。
“你将那些賞金客全部吸引到丹開，是想拿他們當誘餌，引出那個兇手？”夏侯樽猜測着。
“這只是一個方面，我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要保護他們。”
“保護？”夏侯樽笑笑，“兇手如今就在丹開，你讓那些賞金客自己撞上來，還說是保護？賢弟，你這說法可有些奇怪啊。”
“大哥為何不換一個角度想想，賞金客四散，那兇手有的是時間将其逐一擊破。他一晚上連殺四名賞金客，這說明他不但身手了得，還有不錯的情報作為支撐。恐怕那些賞金客的下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百裏飛燕接着道：“我在此時發出懸賞，将所有賞金客吸引到丹開，這對他而言也是一個機會。他不必再到處去追殺這些人，只用等待時機，将他們一網打盡。”
夏侯樽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是想将計就計？”
“不錯。”
“你把我拉到這兒，是因為這兒是進城的必經之路，你擔心那兇手會在此地埋伏？”
“很大程度上不會的，既然知道賞金客要來丹開，他也不會急于一時。只是穩妥起見，我還是過來看看。”
“聽說那懸賞令是你發的，若讓別人抓到了賞金客，你哪來的五萬兩？”夏侯樽轉移了話題。
“嗯，所以我得努力點，不能讓別人搶了先。”
看來她根本沒想過還有別的可能。
看她這般自信，夏侯樽都想摻和一腳，讓印虎和蔔風抓住那兇手，然後他好來找百裏飛燕要賞金。
她拿不出來，就讓她以身抵債，嗯，這很完美。
“大哥，你可別想着壞我的事啊，你就算抓了兇手我也不會給你賞金的。”百裏飛燕忽然回頭，盯着他的眼睛道。
夏侯樽一個怔忡，“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百裏飛燕好笑道：“你那狡猾的小眼睛滴溜溜轉，明顯是想要算計我呢，我可不上當。”
“……”謝謝，但本王眼睛并不小，可大可有神了！
“還有你這大少爺離家出走，身後還跟着不少保護你的人吧，別想着讓他們插手啊，否則我就将他們揪出來一人揍一頓。”
“這個你也知道？”
“怎麽可能瞞得過我，我可是白飛雪啊，大高手！”百裏飛燕握了握小拳頭，“咱們兄弟相交，許多事情我即便知道也會當作不知道，但大哥要想算計我，咱們這朋友可就沒得做了啊。”
“欸！我這賢弟也太聰明了。”夏侯樽遺憾嘆氣，收回了搗亂的心思。
“行了，今天應該沒事了，回吧。”在小樹林呆了一天，百裏飛燕也累了，打算回去休息了。
“單單這一天，來了上百位賞金客了，有點名氣的幾乎都到了。”
“是啊，晚一點的明天也能趕到。”
兩人騎着馬，并排走在官道上。
聊着聊着，夏侯樽聊到了落雪山莊。
“你幫落雪山莊，也只是因為管閑事？”
“不，為了揚名。”
百裏飛燕給出了一個夏侯樽意想不到的答案。
“你想要名揚天下？”
“這種事情天下間又有多少人不想呢？”百裏飛燕反問。
名氣名聲這種東西，有時候比金錢都還好使。
皇帝想要英名美名，當官的也希望能有清名，受到百姓愛戴。習武之人希望能名震江湖，老百姓也還盼着在鄉鄰之間有個好風評。
“名揚天下之後呢，你想做什麽？”夏侯樽問她。
“名揚天下之後，那就到處管閑事，對得住自己這俠名。”
“就為這個過活嗎？”
“這也很有意思啊，許多人忙忙碌碌，一生不就是為了追求那點東西？”
百裏飛燕倒是想問問夏侯樽，為了坐上皇位不惜犧牲一切人一切事，沒有心、沒有情，把自己變成個冷血的怪物，就很高尚很有意思嗎？
尤其是夏侯洙。
因為那個皇位，他幾十年如一日的做戲，對着愛她的人毫不留情拿起屠刀，機關算盡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偏偏這些人還覺得自己的理想有多麽非凡。
也對，那可是皇位啊，争到了自己可就是九五之尊，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
比起他們這了不得的夢想，其他人為了點名、為了點利都不夠看。
不過對于百裏飛燕來說，她還是覺得白飛雪的理想有意思得多。
夏侯樽沒再說這個，而是問她：“那你以前呢，在哪兒，又在做些什麽？”
“跟師父學武功呗。”
“呃？”
“不然你以為我這武功哪裏來的，好多年練來的。有所成後，便下山了，一心想闖出個名堂，然後再回去見師父。”
夏侯樽：“……”
說的跟真的一樣。
他以前怎麽不知道百裏飛燕這麽善于說謊呢。
“你師父很有名嗎？”
“岌岌無名。”百裏飛燕說，“我師父低調慣了，一身本事天下間卻沒有多少人知道，還早早就隐居起來了。但我不同，人比較高調愛出風頭，一心想在江湖上做點事、留下點名聲。最關鍵的是，我今年才二十歲，大好年華我才不願就留在山上陪着師父大眼瞪小眼呢。”
“說得也有道理。”夏侯樽點點頭。
“年輕人麽，都夢想着能成就一番事業，我也想。只是我這人不習慣拘束，做事随心，幹脆就做個游俠。既能管閑事，還能四處走走看看，大哥或許瞧不上我這點夢想，但千金難買我高興。”
夏侯樽想，這百裏飛燕心思當真敏感。
自己方才不過流露出了一點點的輕視，就立即被她捕捉到了。
“并非瞧不上，只是覺得賢弟格局不止如此。”夏侯樽這般說道。
“那在大哥看來，什麽樣的夢想才是最有格局的？”
“當然是建功立業，為蒼生謀福祉。”
百裏飛燕鼓掌，“的确相當有格局，大哥加油！”
“賢弟笑話我？”
“怎麽會？這夢想一聽就大氣，小弟我可是佩服之至。”
為蒼生謀福祉，的确是百裏飛燕心目中最大氣的理想了。
她諷刺的是這些争權奪利的人，明明就是出于私心私利，偏偏還總愛将蒼生挂在嘴上。
夏侯樽生氣了。
他認為百裏飛燕根本就看不上他，更不相信他。
他哪裏知道百裏飛燕看多了夏侯洙夏侯庸那對父子虛僞的嘴臉，這些話從他們這些皇室中人嘴裏說出來，讓她陣陣不适。
夏侯樽也許不是那樣的人，可就百裏飛燕目前所看到的，好像也沒好到哪裏去。
同樣都是爾虞我詐，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為了能獲得支持将女人當作棋子。
當然，夏侯樽如今只是個皇子，上面有承平帝，還有晉王，他現在就算想做些什麽也不敢太出風頭。
夏侯樽生了一會兒悶氣，見百裏飛燕不但沒道歉，也沒有主動示好的意思，心中更加氣悶。
怎麽她是百裏飛燕時就時常氣他，變成白飛雪了還是這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模樣？
她有什麽了不起的啊！
他為什麽要在她這兒受氣！
“哼！”夏侯樽重重一哼聲，故意讓百裏飛燕知道他的不滿。
後者懶得搭理他，喝着小酒，騎着馬，微風習習，倒也是惬意。
“你這人真讓人生氣！”夏侯樽低聲恨道。
“大哥這口吻有點像是惱怒的小媳婦兒，哈哈！”百裏飛燕卻笑話起他來。
“你說什麽？”先是嬌寶寶，現在又成了小媳婦兒？
“大老爺們能不能別這麽小心眼，你剛才質疑我的時候我可沒生氣，說你兩句你就不得了了？”
“……”
“為蒼生謀福祉，很偉大的夢想，但不是說的，是要做的。如果以後大哥真的做到了，小弟自然會為今日的态度向你賠罪。”
夏侯樽沉默了。
那點惱火也風吹雲散。
他想到面前的女人，十二歲就真正建功立業了。
而百裏家世代都以護國為民為幾任，多少次救百姓于危難間，幫助大晟國免除了戰火。
對于百裏飛燕這些為了老百姓流過血、見過太多戰友死在自己眼前的人來說，聽他們這些所謂的出個門、還要有人暗中跟着保護的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說這種話，其實是挺可笑的吧。
她又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會這樣想也是情有可原。
想想看，那落雪山莊的少莊主葉元武，不就是她的副将嗎？
她救落雪山莊，哪裏是為了什麽名揚天下，分明就是為了那份堪比手足之情的戰友情啊。
“好，那我們約定！”夏侯樽對百裏飛燕道：“你就好好看着吧，總有一天我會說到做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