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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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閉閉眼睛:“別說今年過年了,他一天不死,平州一天就得跟死城似的,以後過年也過不得。算了算了,別說了,省得禍從口出。”
兩個人說話的語調抑揚頓挫,與方才面對着趙羲姮與衛澧的時候大相徑庭。
平洲此處的方言彪悍,自然帶着親谑,衛澧又多用官話,他們當着衛澧的面兒是萬萬不敢說的,怕失敬惹他不高興,連撥過去的丫鬟都是官話好些的,沒太多平洲口音。
郡守夫人今天同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忍得十分辛苦。
好在平洲方言與官話相似個九成九,若刻意板着些,聽不大出平洲味兒。
老夫老妻談了半天,終于提起些睡意,天快亮的時候,不知道誰先阖上眼睛,入了夢鄉。
衛澧依舊睡不着。
卧房裏就他自己一人,也無需顧忌什麽,他将被褥踢掉,扯了扯領口,露出大片的皮膚,才算是喘上氣。
也不知道這麽熱的房子,那些人都是怎麽睡得着的 。
借着幽幽透進來的月光,能隐隐約約瞧見他的輪廓,四肢修長,肌肉線條流暢,不猙獰也不失力量,整體十分漂亮,天生衣裳架子的款兒。
只是脖頸與胸口處裸露出來的皮膚上,竟蜿蜒盤旋着墨色的刺青,大半還是被衣衫遮擋住的,瞧不清那到底刺了些什麽圖案。
他仰躺着,雙手疊着枕在頭下,等困意逐漸來襲。
算算時間,前任皇帝已經死好幾年了,骨頭都得爛成渣了。
現在皇帝是趙羲姮老叔,又不是她親爹,估計對她也不怎麽,要不然性格也不會變這麽大。
衛澧想起這個,心裏對順和帝升起一陣煩躁,恨不得把他腦袋往泔水桶裏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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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不得趙羲姮過得不好不假,但他想看的是趙羲姮在他眼皮子底下鋒芒一點一點被消磨,而不是他一把人提溜到身邊就是軟趴趴的一團。
又想起郡守與他夫人那戰戰兢兢的模樣,衛澧輕笑出聲。
這些人怕他怕的要死,又恨他恨的巴不得讓他立刻去死。
不止集安郡守夫婦,這平州所有人都跟他們一樣。
世上最有趣的事情,莫過于最恨你的人只能匍匐在你的腳下,憤恨不甘。
或者讓從前高高在上,令他感到恥辱的人按進塵芥裏。
衛澧躺到卯時,如往常起身洗漱,他穿着郡守為他準備的衣裳。
純黑的圓領窄袖曳撒,用金線刺繡圖案,端莊華貴,露出裏頭雪白的貼裏領子,與白雪皚皚的地面一襯,愈發顯得面白唇紅,發黑妖異。
常人冬日裏這樣穿有些單薄了,但衛澧倒是覺得剛好。
他手彎處搭着件外氅,黑底金花,是無袖的,領口處以小指粗的金鏈做系搭扣,随着他動作嘩啦啦作響。
這些東西若是一股腦兒都堆這在旁人身上,便像個無腦的土財主了,虧得衛澧條正顔順,面皮靓麗,倒是更顯得增色。
相反,他若是換了些寡淡的顔色,反倒顯得不倫不類,便要這樣濃墨重彩金碧輝煌才好看。
旁的不說,郡守歪打正着,用最豔俗的顔色竟然意外和衛澧貼合。
趙羲姮安排在他隔壁就寝,他站定在外頭,看着皚皚白雪,久不見她出門,眉眼間集聚起些陰郁,踢了踢隔壁的門。
守在裏頭的侍女們吓得渾身哆嗦,一些出來跪着,一些連忙去內室喚趙羲姮。
衛澧即便再俊,就沖着暴虐的性格和萬人唾罵的名聲,也沒哪個女人不要命敢往他身邊兒湊,有富貴總得有命享不是?
進內室來的是個圓臉小丫頭,她發上紮着的揪一晃一晃的,對着悶在被褥裏的趙羲姮怎麽弄也不是,怕攪了她好夢得罪了她,但更怕得罪外頭的衛澧。
索性牙一咬,輕輕喚了聲,“小娘子,起來了,主公在外頭等着呢。”
她喊了好幾聲,又推搡了幾下,見趙羲姮依舊沒有反應,打着膽子将被子掀開,見她面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紅,那紅暈直直氤到脖子根兒。
“啊!小娘子!不好了,不好了!快去叫醫師來!”女子尖銳的聲音響徹,衛澧眉一挑,擡腳往裏進。
那圓臉丫頭慌不擇路,迎面照着他撞過來,他沒有給人讓路的習慣,幹脆将人往側一推,自己進去了。
幾個丫頭又慌慌張張去請府中醫師。
趙羲姮連日奔波,昨夜受驚又受涼,加之水土不服,因而夜裏才發起了高熱。
醫師號過脈後,是這樣說的。
衛澧坐在一旁擦刀,吓得醫師兩股戰戰,幾欲昏厥。
他看了眼臉蛋通紅的趙羲姮。
不僅性格軟,身體還挺嬌弱的。
衛澧昨日還想着,趙羲姮這柔弱興許都是裝的,衛澧斷然不相信年幼時候高傲張揚的人,長大了能變得柔弱隐忍。
結果還真就是秉性大變,動不動就掉眼淚,今日又吓病了。
“但沒什麽大礙,吃兩天藥好好卧床休息就成了。小娘子身體底子好。”醫師好一手察言觀色,見衛澧面色不霁,連忙補充。
衛澧啧了一聲,将刀收入刀鞘,發出嘩啦一聲,“讓人別死了就成。”
“仆會盡力将小娘子醫治好的。”
“我不愛聽盡力這個字。”衛澧用刀柄敲敲他的頭。
醫師連忙改口,“一定,仆一定将小娘子治好。”